第262章 第三年的秋收慶典二
敏銳地察覺到這一絲掩藏極好的不耐煩，青蟲把詢問報酬多少的話咽了回去。出了斯斯克的辦公室，鐵葉、蘭蘭與六十四三人開始幻想具體的工作內容，但沒說幾句，便進展到如何花錢上，鐵葉的鐵筷子、蘭蘭給妹妹去薩丁城的路費，六十四給家裡買的鐮刀等等，彷彿報酬已經到手一樣。
青蟲卻沒有這樣的樂觀，只因想到了一個十分讓人苦惱的問題，那個叫做黑苔的后廚主管究竟會如何支付報酬，銅幣自然不用奢望，鐵幣似乎也希望渺茫，而在食物與紙幣之間，青蟲難以權衡哪一個更划算一些。紙幣總給人不靠譜的感覺，從老師、隊長夫婦、甚至小攤販的態度都可知一二。而食物的話，大概只會便宜了鐵葉那廝，且鐵筷子也好二層紅磚房也好，蘭蘭與六十四的願望也好，總不能攢一堆放三天便會發臭的烤肉。
青蟲的沉默很快被三個夥伴注意到，湊過來詢問為何不開心。
「我去問了老師，紙幣可否算做完成作業。」
「老師怎麼說？」鐵葉立刻追問，另兩人也忘掉原先的話題，瞪大眼睛等待結果。
「老師也拿不準，讓我們等消息。不過依我看，紙幣多半是不成的。」青蟲搖搖頭。
「這也沒辦法，打不贏人家。」鐵葉無奈說道，言語中對這種拳頭理論完全是理所當然的態度。
「會不會影響總成績，留級啊？」六十四忽然問。
聽到留級這個詞，幾個小傢伙皆是臉色一變。雖然還不知道具體後果，但從同學之間的閑話聊天與師長的淡淡恐嚇中，留級已經是壞孩子的標準特徵。
「不會的。」青蟲及時阻止幾人胡思亂想，解釋道：「我已經算過，缺了這一項，我們的總成績還是可以過及格線，只是鐵葉的數學不能再交白卷才行。」
「啊？」鐵葉表情頓時扭曲了。
「當然在其他科目上更努力一些也可以。」青蟲考慮到鐵葉的具體情況，提出次優選項。
有過考試經驗的人都可以設想，完全放棄一小科將會給其他科目帶來怎樣的壓力，而若是此基礎上再放棄一大科，總分及格的難度可不是簡單的倍增。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的鐵葉沉浸在『可能』不留級的喜悅中，看得青蟲只搖頭，感嘆世上還有這麼傻的人。
此事就此揭過，蘭蘭與六十四詢問青蟲想用報酬做什麼，青蟲想了想，總覺得說房子什麼的會顯得很奇怪，便索性用新衣服搪塞過去。
四個小傢伙有說有笑的穿過長藤鎮街道，來到鎮北娛樂中心，簡單問路之後，繞過正門順著木柵欄來到側門，進入大廚房並很快找到正在殺牛的黑苔，一個又白又胖的中年漢子，禿頂且鬢角略有几絲白髮。
「斯斯克？」
「我們學校的老師。」見此人似乎記性不好努力回憶的樣子，六十四齣言提醒。
「哦！」黑苔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用作屠刀的短劍，仔細打量四人，最後盯著鐵葉問：「魔法戰士？」
四個小傢伙身形上的差別自然相當明顯。
鐵葉點點頭：「二環。」
「叫什麼名字？」
「鐵葉。」
黑苔再次翻眼睛，咂咂嘴，有幾分遲疑的問道：「白木家的？」
青蟲與兩個小女孩對這名字毫無感覺，但大廚房內其他幾個漢子雖然沒停下手上的活計，卻都轉頭望了過來。鐵葉畢竟只有十歲，面對這種直球問題有些不知所措，略微遲疑過後還是遙頭否定。
黑苔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卻也不再多問，開始分配工作。鐵葉去後面搬運食材，另三人換上服務員的衣服，直接交給領班帶走。在即將踏出后廚的一瞬間，青蟲終於擺脫初到新環境的怯意，轉身詢問黑苔：「大人，我們的報酬是鐵幣嗎？」
偌大的廚房內瞬間一片安靜，唯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與湯水滾沸的咕嘟聲。
所有人都在看著黑苔，等待答案。
黑苔白胖的麵皮抖了三抖，看青蟲的目光如同殺父仇人，卻終究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鐵幣！」
彷彿是第二次按下暫停鍵，所有人再次運行起來。
來到前廳，青蟲只覺得雙腿發軟，被領班大姐姐攙扶著才沒有癱坐在地。幾步來到一個空桌上坐好，擦去額頭的冷汗，焦明這才問道：「我問錯什麼嗎？」
「安心啦，沒事的。」領班大姐姐面帶笑容安慰，接著皺起鼻子對后廚方向哼了一聲，這才解釋道：「說起來，我們還要謝謝你，若是繼續發紙幣，我們就要虧大了。豐收慶典提高兌換比這種事不是明擺著嗎，還在那裡揣著明白裝糊塗，真可恨。」
說到這裡，領班大姐姐忽然捂住嘴，偷眼四望。不過考慮到周圍大部分都是魔法戰士，想偷聽的早就偷聽了去，而且這些話誰又沒抱怨過，心中如此勸慰幾句，這才輕咳幾聲，面帶笑容地帶著三個小傢伙熟悉工作流程。
首先是熟記餐桌的標號與位置，十張大桌子並不難記，接著是從后廚端著盤子送到正確的餐桌，晚上再刷完盤子就可以領工錢了。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最後領班大姐姐笑問。
「黑苔大人是壞人嗎？」六十四問。
「只是摳門而已。還不算是壞人吧。」領班大姐姐歪著頭想了想，似乎自己也不確定。
「請問秋收慶典『提高兌換比』是什麼意思？」青蟲艱難地複述這個不熟悉的片語，且敏銳地發覺其中可能有問題。
領班大姐姐似乎很喜歡說話，但只講了個開頭，便有人呼叫服務生，高喊一聲稍等，確定三人沒有關於工作的問題之後，這才離開去答對客人，且在之後的錯身而過的時候表示『兌換比』的話題洗盤子的時候繼續聊。
端盤子上菜這種活只在於小心謹慎，不過小孩子難免毛躁。好在青蟲早有預料，用失重魔法救場幾次，這才避免像有些同學抱怨的那樣，打工一晚上反而賠給老闆盤子錢。不過即使如此，六十四仍舊差點為自己的笨手笨腳哭出來，讓蘭蘭與領班大姐姐好一番安慰。分神在兩位同伴身上的同時，青蟲也注意著客人的消費情況。
最有錢的是兩桌火系魔法師，飯食菜肴都是最貴的，且還喝了許多魔癮藥劑，席間談話大概可以分為三部分，對另一群以灼杉為首的氣系魔法師的不滿，對封閉生活的不滿，以及對薪酬的不滿。
青蟲聽了也就信以為真，本以為這群人會付不起賬，但最後出乎他的預料，為首被稱為白卵石大哥的男人居然掏出一串銅幣，砸在櫃檯上發出清脆而細碎的金屬碰撞聲，讓人心痒痒。剛剛對大家黑著臉的黑苔親自招待，點頭哈腰的送走這群財神爺。
第二批引起青蟲注意的食客卻是一群灰頭土臉的水系魔法戰士，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肉食，然後翻卷殘雲一般消滅乾淨，帶頭請客的漢子大罵一群沒良心的混蛋，嘻嘻哈哈之間卻仍舊再次招呼服務員上菜。就這樣吃了三桌子大魚大肉，這群人才付賬離開，青蟲只覺得腿都跑細了。
相比剛剛的火系魔法師，這群人聊天的內容就粗俗了許多，髒字不斷，生活上就是女人，工作上就是搬石頭，而且還調戲領班大姐姐，只是被其輕鬆化解。
最後一批卻不是什麼好的典型。幾個在青蟲看來穿著還算體面的傢伙想用紙幣付賬，領班大姐姐也不糾纏廢話，轉身直接找來黑苔。被拒收紙幣之後，這幾個人又想賒賬，還是被拒，接下來便是鱷魚領傳統解決矛盾的辦法：比拳頭，黑苔將幾人打趴在地，然後扒掉外面的衣服抵賬。
周圍其他食客與娛樂中心內遊逛的人只是看熱鬧起鬨，並對勝利者的主張表示支持，甚至對為何打起來都不甚關心。
中午忙活的這段時間過去，客人稀少，員工們三三兩兩圍坐吃飯，慣例的高粱米與青菜，唯有四個小傢伙每人卻多了一大勺肉醬。
兩外三人並不覺得有問題，因為學校里也差不多，不過青蟲對於與周圍人不同有本能的警惕心理，輕聲詢問傍邊的領班大姐姐肉醬何來。
「這是大人物吩咐的，黑苔大人也不敢違逆的大人物。」目光在肉醬上流連片刻，領班大姐姐繼續解釋道：「以前來這裡打短工的學生都是這樣的。」
青蟲心下稍安，大口吃飯。幾人閑話幾句，領班大姐姐忽然小幅招手示意四人湊近，「和你們說個事情。」見四人都聚精會神的等待下文，滿意的點點頭，偷眼確定黑苔沒注意這邊之後說道：「去年夏天，就因為這個事情，黑苔大人可是被兩個學生娃給打趴在地，當時的場面真是讓人難忘。」
四人面面相覷，難以置信，蘭蘭輕聲道：「黑苔大人剛剛可是輕鬆打倒六個人。」
「那幾個廢柴不值一提。」領班大姐姐輕蔑的撇撇嘴。
「您也能打倒他們嗎？」蘭蘭追問，且滿眼小星星，彷彿找到偶像的迷妹。
領班大姐姐表情頓時一僵，嘿嘿乾笑幾聲，卻是將話題扯了回來，描述起去年黑苔大人趴伏在地的盛況。吃過飯，洗盤子洗菜，青蟲終於弄清紙幣兌換比，更加確定紙幣不值錢的本質。待夕陽西下，天邊盡紅，比中午更繁忙的一波客流來臨，所有人都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
直到天色全黑，魔法燈亮起，領班大姐姐讓三個小傢伙去後面休息了片刻，算是小小的福利。不過問題也出在這裡，休息一半的時候，隔壁傳來人聲，似乎是黑苔在與旁人爭吵些什麼，具體對話內容雖然聽不清，但青蟲抓住了幾個關鍵詞，大致猜測來人在用與紙幣相關的把柄威脅黑苔識相一點，否則全家死光光。
待人聲消失，青蟲這才壓低聲音吩咐蘭蘭與六十四將此事忘掉，絕對不可以張揚出去。兩個小女孩瞪大了有幾分驚恐的眼睛，點頭不跌。晚餐之後刷乾淨盤子，青蟲、蘭蘭與六十四三人總計一枚鐵幣，而在後面搬食材的鐵葉獨得一枚鐵幣，且還得到了黑苔『堪比三環』的讚賞。
被一個負責燒菜的漢子送回宿舍，四人這才發覺又一批學生從稍遠一些的領主領地返回，宿舍內熱鬧無比。不過不同於往日，今晚沒有宿管員查寢，一眾小傢伙摸黑鬧騰到深夜才睡下。順帶的，各種消息也流傳開來。
最眾所周知的就是經常在教學錄像中露面的少領主冰蓮大人即將在秋收慶典上完婚，以及慶典當晚不限量供應的流水席，不過學生們對這些傳言已久的消息興趣有限，很快便被另一個話題蓋過，那便是飛火戲劇團將會來此演出。
各種靠譜與不靠譜，甚至介於奇幻與玄幻之間的『節目預告』層出不窮，而追問來源，都是鎮子上貼出的畫報與學生自己的再創作，而且還有學生坦言收了戲劇團的好處。而青蟲無奈發現，宣傳打廣告這活比端盤子輕鬆多了，且賺的還多，繼而開始考慮明天的安排。
次日，秋收慶典的前一天，五人小組在早餐餐桌上齊聚，斷鱗先是對拋下自己表示強烈不滿，在青蟲賠禮道歉之後斂去怒容，並以答應一件事為條件原諒了青蟲。青蟲大感冤枉與賠本，卻不敢多言。接著商議起紙幣的事情，在確定大部分小組都順利收到鐵幣之後，幾人決定將紙幣換成鐵幣，以挽回這一門作業的成績。
第一個方案當然是找那個管家老頭算賬，秋收慶典是大事，相信他們也會參加，不過鐵葉以打輸了便不能再去糾纏為由，死也不肯同意。於是斷鱗便提出了第二方案，通過『只有自己知曉』的特殊渠道，完成反向兌換。
「你說的秘密渠道真的沒問題？」青蟲皺眉，參考昨天從領班大姐姐處聽來的關於紙幣的信息，總覺得沒人會做這樣賠錢的買賣。
「放心！」斷鱗拍胸脯作保，約定在娛樂中心后廚處匯合后，拿走紙幣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