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亂起
父母之命,其大於天地。
房遺愛面色凝重,再一次給盧氏磕頭,道:「孩兒一定要去!」
「高陽若死,我也絕不獨活!」
他心裡對這二老愧疚無比,不敢抬頭看二老的眼睛,生怕自己改變主意。
「你起來!」
房玄齡突然開口了。
房遺愛一怔,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父親,不敢說話。
啪!
房遺愛愣住了,看著那隻還揚起的手,目光獃滯。
房玄齡也傻眼了。
夫人?
盧氏突然捂住嘴巴,帶著哭腔,道:「你去做什麼,你手無縛雞之力,能保住自己嗎?」
「二郎,聽娘的話,待在家裡,高陽會沒事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盧氏平日也是最疼房遺愛的,每一次房玄齡要打他,都被盧氏攔住,氣得打房玄齡乾瞪眼。
作為一個母親,她怎麼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去送死?
哪怕他是一個紈絝…
房遺愛不知道該怎麼給她解釋,看了看房玄齡,道:「爹,娘就交給你了,其實我不是紈絝,我只是覺得,父親不希望我木秀於林,那我就紈絝一些!」
「父親不希望我入仕,那我就不入仕!」
他突然揮手,掌風一帶,將房門關上,淡淡一笑。
盧氏和房玄齡都是震驚不已,他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知道自家二郎原來不學文,自成武。
「不許去!」
盧氏還是死活不同意,拉著房遺愛的衣袂,沉聲道:「那個高陽本就不悅你,你去又何為?」
「今天你若是非要去,娘立刻去死!」
房玄齡一怔,立刻怒道:「說些什麼胡話,你死了,我怎麼辦?」
「上一次你寧願飲鴆也不願意我納妾,氣得陛下無可奈何。」
「這一次怎麼又用自己性命威脅二郎,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讓二郎去吧!」
房玄齡真是怒不可遏,皺著眉頭看著盧氏,喘著粗氣,快要氣瘋了。
房遺愛也是為難,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母親的倔脾氣,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動的,所以不敢說話,皺著眉頭沉思。
盧氏看著兩爺子都是一個德行,怒道:「二郎,那高陽有什麼好的,今日皇城那樣危險,你就不要去了!」
「陛下早有準備,肯定會保住高陽的!」
她不過是一名婦人,只想自私一些,管住房玄齡只是希望他只愛自己一個,今日攔住房遺愛,只是害怕白髮人送黑髮人。
「娘,你們讓小弟去吧!」
房玉珠突然走進來,也是面色沉重,看著二老,道:「一個人活著,心卻死了,和活死人有什麼區別?」
「皇宮戒備森嚴,小弟只是去見見高陽,不會有事…」
其實她也拿捏不準,不知道結果如何,她只是突然聽到自己小弟如此愛慕高陽,不想他後悔,僅此而已。
「爹娘,孩兒一定回來!」
房遺愛突然發笑,一臉輕鬆的走到盧氏身旁,輕輕張開臂膀,將她抱住,輕聲道:「娘,你願意為爹飲鴆,我也願意為高陽不顧性命…」
「不會有危險的,娘也太小瞧我了,我會平安回來的!」
房遺愛鬆開盧氏,表情也是輕鬆起來,不想讓二老擔心。
「二郎,真的要去么?」
盧氏還是不放心,突然哭了起來,道:「都怪你,你個糟老頭子,非要答應這門親事,現在惹得二郎非去不可!」
「要是二郎有什麼好壞,我定要收拾你!」
………
房玄齡氣得乾瞪眼。
這關我什麼事?
這可是皇帝御賜姻緣,我是臣子,我能反抗啊?
真是不知因果,再說了「尚公主」可是何等的榮耀,那高陽公主也不知道長得多俏,那裡虧了?
現在有事情就怪我頭上,夫人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盧氏突然瞪了房玄齡一眼,嚇得這位帝宰大人不輕。
「爹,我走了!」
房遺愛在一個給二老躬身一拜,道:「你們不用擔心,明日午時之前,我一定回來!」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直接奪門而出,飛速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床底拿出一個長五尺有餘,寬三寸的木匣子。
這匣子上面已經布滿了灰塵,好像塵封了很久。
房遺愛輕輕打開匣子。
一桿長槍躺在盒子里,長槍銀光閃閃,帶著無盡的寒意,槍尖有一顆顆細細的勾齒,形狀如同一頭鳳凰銜著梅花。
天鳳寒梅。
當年霍去病迎擊匈奴的兵器,重八十斤,長五尺,寬兩寸,鋒利無比,輕如鴻毛,據說飲血后,槍尖的鳳凰變回鳴叫,它嘴裡的梅花也會開放。
所以這桿長槍也被稱為梅花槍。
房遺愛一怔,突然苦笑一聲,將身上的儒袍脫下,換上一身藍白錦鯉服,一朵朵雲紋相互勾勒,如同鯉魚飛躍龍門一般,活靈活現。
他將頭上的發冠取下,拿起一根紅色布條,將散亂的頭髮捆好。
「二郎?」
盧氏突然和房玄齡走進來,一臉沉重的說道:「為何你一定要去…」
她從懷裡去如一件金色寶甲,遞給房遺愛。
「這是陛下賜給你爹的金絲甲,你穿上,也好有個保命手段…」
房遺愛一愣,趕忙說道:「娘,你留著吧,我用不著!」
他心中感動,但是又覺得寶甲太過沉重,不方便行動,所以拒絕了。
盧氏拉扯房遺愛的衣服,強行將那金絲甲穿在他身上,語氣婆娑的說道:「二郎,敵不過就跑,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這一句話讓房玄齡吹鬍子瞪眼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房遺愛突然一驚,心想:好輕…
這金絲寶甲真是輕盈,是個好寶貝。
房玄齡看著自家二郎英武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很是複雜,既覺得這幾年自己錯怪他,又覺得為他驕傲,又為他擔心。
他嚴肅的看著自家二郎,心裡又喜又怕,心道:二郎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雖不學文,但已學武,不會像我一樣,他可以為國家征戰沙場!!
只是…
這一次的叛亂不是那麼簡單,恐怕魔宗也參與進來了,那些人的武功恐怕極高,二郎能應付嗎?
他乾咳一聲,道:「臭小子,你這樣去的話能進入宮裡么?還是我隨你一同去吧!」
他哪裡是想送房遺愛進去,而是想跟著自家二郎,萬一出現什麼危險,他也好拼了老命,為他擋住賊人。
天下沒有不心疼自己兒女的父母,就算是帝宰也是如此。
房玄齡雖然平時對房遺愛不上心,其實他都有暗中關注他,就算他無德無才,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過盡一生。
房遺愛穿上錦鯉服,笑道:「爹,我自己可以進去,子然早就算到我會用到這令牌,於是便給我了!」
哦!
子然那個臭小子,果然總是如此,身在朝外,心在朝中…
房玄齡苦笑,有些不放心,走到房遺愛身邊,輕聲說道:「二郎,不可力敵者,立馬逃遁!」
嗯!
爹,我記得!
盧氏和房玉珠驚疑的看著父子二人的輕聲漫語,不知道兩人到底說的是什麼。
房玉珠突然說道:「二郎,此去恐怕都會有危險,這是姐姐在生化寺求的平安符,你帶著!」
說完,她從袖筒里取出一個紅黃鑲嵌的小牌子,遞給房遺愛。
房遺愛一笑,道:「大姐,不必了,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再一次跪地叩首,隨後拿起天鳳寒梅,飛速的趕往皇城。
卻沒有看到身後的三人都莫名的難受,擦拭自己眼中的熱淚。
「二郎,平安回來!」
………
宵禁開始了,長安城的萬家燈火都熄滅了。
長安城外,一支隊伍迅速的接近皇宮,他們邁著沉重的步伐,內心卻是平靜無比,他們今天雖然是叛軍,但同時也是將士,所以在命令面前,他們不辨是非。
他們是大唐精銳的部隊,是大唐滄海師的嫡系部隊,只服從鄖國公張亮一人的命令。
雨淋濕他們的盔甲,他們也絲毫不在意,因為他們是將士,是兵卒,怎能害怕這點小雨?
他們今日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直搗皇宮,謀朝篡位,不成功便成仁!
張亮穿著龍袍,也是步行,他的速度極快,拉開了與隊伍的距離,而他身後那幾個黑衣人也突然散開,消失在黑夜裡。
張亮,字丞瑜,於貞觀六年末謀反,夜襲皇城!
雨聲帶著喧囂遮掩了行軍的腳步聲,沒有人知道那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
孟嚳坐在馬車裡面,面無表情的聽著外面的響動,淡漠一笑。
他對著長樂說道:「有人追上來了,看來我們的行蹤被人監探了,你們繼續走,我下去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
就憑你?
長樂一愣,問道:「你不過是壯實一些,如何抵得過那些刺客?還是坐在馬車裡,我們能走掉的…」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畢竟這是雨天,馬車速度並不快,而那些刺客輕功了得,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
孟嚳一怔,突然覺得眼前的丫頭不再那麼討人厭。
這個丫頭,雖然脾氣臭,但是心底卻是善良。
他突然一笑,想要逗逗長樂,道:「公主,我雖然並不喜歡你,但是你我有婚約在先,我又是堂堂男兒,豈能貪生怕死!」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現如今我不過幫你攔住敵人,又有何不可呢?」
他語重心長,彷彿一心赴死,惹得長樂說不出話。
在這一刻,孟嚳的身形變得高大無比。
就連雨蓉也不禁勸阻道:「孟子然,你下去也是送死,還是不要去了!」
呵呵,真是好玩!
孟嚳更是故作高深,道:「死一個總比死三個好,若是我回不來,還請公主找到我的屍體,帶回郊區草廬,將我安葬!」
他毅然跳下馬車,冒著雨站在原地。
「孟子然!」
長樂本來就是善良的姑娘,此時此刻,看到她心中暗慕的男子為她赴死,心裡一苦,淚眼婆娑的說道:「不許死!」
「你還要做我的駙馬,你答應我的!」
她的聲音隨馬車遠去,而孟嚳突然淡漠的對她一笑,將頭轉了回去。
呵呵,死丫頭,老子才不會死!
沒想到你還這麼在乎我,呵呵,真是諷刺,不過今天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們出來吧!」
孟嚳一笑,一股白氣覆蓋全身,如同一層薄膜,將他罩住。
他很是淡然在一旁的柳樹上扯下一根柳枝,將它剔得乾乾淨淨的,拿在手裡,目光幽幽的盯著那突然出現的五名黑衣人。
「呵呵,你們是魔宗的人?」
孟嚳絲毫不懼,半眯著眼,語氣冷冽的說道:「誰派你們來的!」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這不是張亮派來的,畢竟張亮不可能知道長樂來了這詩社的聚賢大會,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同在詩社的人中有魔宗子弟。
「不說話么?」
「放心,我從來都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我從來沒有殺過生,雞都沒殺死過,更何況是人…」
「我只會斬斷你們的手筋腳筋,然後問出你們的主子是誰!」
突然,一個黑子女子從一旁的巷子里走出來,一邊笑著,一邊為孟嚳鼓掌。
「孟子然,今天不除掉你,日後必是禍患!」
一陣刀光亮起,迎向孟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