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該如何?
天色昏暗,下起綿綿小雨。
街頭上有人拿著酒,昏昏沉沉的走在人潮人涌的青石板上,那綿綿細雨落在他的髮絲上,將他黑白相間的短髮浸濕。
「青山樓外樓,佳人不再有!」
「呵呵,老天待我不薄了!」
磨牙切齒的少年每個一口酒就會將酒里的酒氣逼出來,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又一口烈酒下肚,反反覆復,不停的讓自己在醉生夢死和清醒之間徘徊。
有人驚異的看著他,言語道斷,說他瘋了,在這雨中也能哭哭笑笑,痴狂痛飲;認識他的人面色凝重,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輔稷侯為何在這麻麻細語中癲狂。
「也好也罷,終究是對立而存,當年她若有情我倆也不會遲遲不說,奈何時光在指尖溜走,終究留下的遺憾還是留下了。」
孟嚳開口,扔掉空蕩蕩的酒罈子,一臉平和的走向自己的府邸,他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將一切藏在心裡,不想帶回這個唯一可以歸屬的家。
他剛進門,便看見一個年邁的老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靜靜的喝著茶,皺紋滿滿的眼睛帶著愁容,嘴角卻是上揚,掛著微笑,望著那朦朧的明月,吹著那冷冷的長風。
孟嚳止步,緊張的看著老者,總覺得老者在等他,就算現在已經是夜深人靜之時,老人未有入睡,那豈會不是在等他?
「嚳兒!你可好?」老者抬頭,深深的看他一眼,笑臉上掛著包容和慈愛。
「你過來,我煮了你的小葉子茶,煮糊了一些,不過味道也是不錯!你過來嘗一口,心裡的苦和茶水的苦就會咽進肚子里了!」
孟嚳微微一顫,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坐在老人身邊,看著那嘿呦嘿呦的茶水,心裡一沉。
「茶水間容糊不語,淚眼薄情心中藏!」
少年端起那黑糊糊的茶水,一口而盡,再次平靜的看著愁悶苦臉老人,勉強露出笑容來,笑著說道:「世間浮沉豈能由我一手遮天,陛下遲早會逼我的,他一定會讓我剷除魔宗,到時候我就不能留手,我不能!」
「我不能啊!」
他一沒注意,眼帘垂落的淚珠打擊在石桌上,他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老人,問道:「老爺子,你說我該如何?」
「我曾經不過一個市井小民,無權無勢,我以為安安分分便能過上好日子,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所以我入仕,我權策邪神教、高句麗、魔宗,但奈何我也是棋子一枚,到頭來終究逃不過落子之命!」
「我又能如何?」
老人看他一眼,忍不住跟著落淚,他知道當初將俠宗的重擔放在孟嚳身上是個最錯誤的選擇,他沒想到孟嚳會如此擔待責任,一切都按俠宗宗旨來行事,如今他太累了,實在承受不起肩上的重擔。
「嚳兒…」
老人抬手,心裡也苦,卻無顏在開口一句,生怕讓眼前快要崩潰的少年無法再振作起來。
撕拉!
各處房門打開,嫦曦、南悅兒、紀慕凌走來,一臉痛哭流涕的看著孟嚳,彷彿承受著少年同樣的痛苦。
南悅兒最先哭出聲,眼角的淚水飛逝,但她現在走廊那裡,就在遠處分擔孟嚳心裡的痛苦。
「嚳哥兒……」紀慕凌喃喃自語,捏緊的小手滲出汗水。
一旁的嫦曦雖然不太明白,但看見孟嚳在那裡落淚,而且是面無表情的流淚,她也跟著難受,就好像看見什麼不該看見心愛的人痛苦,有把匕首刺進心臟。
「臭小子怎麼…了?」
她們都站在很遠的地方,不敢去打擾孟嚳,也不想去打擾,這是孟嚳最後的底線,她們不想去拉扯。
「陛下他也要不死葯,所以我和魔宗約定等不死葯殘圖的第三卷出現,我就隨他們一起去蓬萊去回不死葯,但陛下豈會放過魔宗?到時候我保不住她了,我該怎麼辦?」
「她們殺了洛陽太守,陛下豈會不知道?雖然陛下嘴上不說,而那莫禹城本就該死,但心裡也是害怕魔宗這顆毒瘤,陛下一定會讓我們絞殺魔宗的,我不去也不是,去也不是!」
孟嚳無奈的聳聳肩,冷笑道:「我若不去,陛下派別人去,君傾顏她們必死無疑,我若是去,我與她的情義便從此斷絕,所以今日我才與她訣別,將來刀劍相向也是在理!」
「但是,我的心好痛,我是不是做錯了?」
老人回頭,看著遠處泣不成聲的幾個丫頭,面容沉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孟嚳說的都會發生,但那又有什麼辦法,要麼孟嚳放棄君傾顏一個,要麼孟嚳放棄南悅兒、長樂公主幾女。
可惜,男人一旦留情,終究無法放下任何一個!
「嚳兒,有時候我們的確難以取捨,但是剿滅魔宗之事的權策,你並沒有做錯,你若不親自去剷除魔宗,君丫頭更沒有活路,你若去,她只是恨你,但卻不會死!」
聶弘悵然,想起一些陳年往事,搖頭嘆氣,說道:「有一些人總會選擇最為正確的道路,哪怕一輩子愧疚,他們也覺得值得,你對她有情,想要給她生路,這是對,她恨你,這是錯!」
「不論對與錯,到頭來承受的不僅你一人,你有家,有家人,就連君丫頭也同樣承受著你的痛苦!」
說著說著,老人突然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麼愧疚之事,一股心酸觸來,讓他長吸一口氣,再次說道:「嚳兒,至少你的選擇是沒錯的,不要像我一般,殺了一個自己最深愛的人!」
老人的蒼老和憔悴頃刻間浮露出來,意氣風發不知所蹤,只剩下久久抹不去的心酸和痛苦讓他垂老,讓他白了少年頭。
「嚳兒,淺喜終究似蒼狗,深愛才是長風!」
說完,老人起身,彷彿經歷了一場大病,頹廢的走向自己的房間,一瘸一拐的,時不時搖頭嘆氣,透露著多年來的心酸。
巧兒…
彷彿有一個俊俏的姑娘出現在老人的眼裡,對他輕輕一笑。
院子里的少年回頭,突然看見三個丫頭淚眼朦朧的杵在遠處,他突然一愣,頃刻間山花爛漫,鐵馬冰河也是過眼雲煙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