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問路
第二百一十六章問路
就這樣，惜地與到此的各位同道一起切磋，論道。在一次次的交鋒之中不斷找出自身的遺漏之處，雖然沒有獲得修為上的突破，但自己對於道與術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恐怖的地步。
俗話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當修士對於法的奧義領悟到一定的程度之時，不免就會觸類旁通，以一角之餘窺得全貌，如今的惜地就在不斷的磨合之中發生著潛移默化的蛻變。
天姥誦經也進行到了最後一日，眾人紛紛開始離去，真墟仙子朝著惜地說道；「道兄珍重，萬載之後說不定我們還會再次相逢，大道漫漫，誰曾笑傲九州？保重」說完，兩女駕著仙鶴消失在天的盡頭。
看著這些『友人』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惜地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幾日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是真是假，與幻空仙子等人的切磋，天姥的誦經悟道，每一樁每一件都是那麼親切可聞，感受著身上那如夢如幻的變化，自己也看不出是何道理。
神宮遁世，仙橋隱匿，梅竹消散，天姥歸海，巨大的山門關了上去，兩個世界徹底斷絕了聯繫，所有的人傑彷彿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了賢者，也沒有了俊才，只留下惜地一人在此地徘徊駐足。
「是夢嗎？」惜地喃喃自語，看著遠方的赤陽落下西山，群山遍野被鍍上了一層仙紗神裳，美輪美奐，彷彿仙境。
惜地漫步在青山綠水之間，他無處可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盛會之後，空無一人，原本喧囂熙攘的論道談經徹底消失不見，只有他一人在天地間遊盪，彷彿異鄉的孤子，期待回返的路途。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連他自己也忘記了來這裡的初心，腦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留戀，忘記了過去的朝朝暮暮，也沒有未來的精打細算，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原本俊秀飛揚的仙姿也被風雨所掩蓋，眨眼間，一個邋遢不堪的旅者出現在這方世界里，無日無月，也沒有人來喚醒他，直至死去的那一刻。
然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程，步履蹣跚的惜地一身襤褸狼狽之色，雙眼無神，頭腦空白，依靠著本心的牽引，最終走到了一處奇異的地方。
這裡幽暗無比，詭異非常。彷彿連太陽和明月都照射不到這方土地，沒有一絲的靈性可言，似乎被諸神群仙所詛咒了一般，毫無生機，偌大的地域居然找不到一株花草的跡象，更別說有人影了。
惜地拖著疲憊的身軀，行走在這一方狼藉的土地上，他就像是地獄的死神，貶謫的仙人，被天地所拋棄的生靈，流放在這漫無天日的世界里，無人來幫助他，也沒有人發現他到過的痕迹，只有死亡，只有死亡對他才是最佳的歸宿。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莫名出現的聲音從惜地的身體中傳了出來，分不清男女，也聽不出強弱，彷彿是他在對著自己說話一樣。
「這是哪裡？」「你為什麼在這裡遊盪？」「你的親人朋友呢？」「你的使命是什麼？」「你還有未完成的願望嗎？」「你到底是誰！！！」
一陣陣質問之聲在自己的心頭響起，惜地驀然的抬起他的腦袋，蓬頭垢面，風塵僕僕，一雙迷茫無神的眼睛第一次慢慢洞開，死氣沉沉，比眼前的這方天地還要令人膽寒，就是冥府的鬼神也無法擁有這樣的氣息，漫無生機，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作為生者的波動，彷彿就是一個活死人站在這裡。
「我是誰？」「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惜地喃喃自語，粗布麻衣披在他的身上，漏洞百出，衣不覆體。
原本匍匐前進的步伐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惜地弓起身子，半睜著無神的眼瞳，抬頭望向了頭上的灰濛，但他卻不是為了關注這方幽冥死地，只是內心的潛意識再告訴他，此時此刻，需要他睜眼看一看這裡的一切！看一看他的世界是多麼的凄涼！
「這是哪裡？」「我又是誰？」惜地不斷的重複著這幾句話，眼眶之中依舊是死氣沉沉，毫無生機，他像是在問別人，卻更像是在問自己，荒涼的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駐足，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如同孤獨的王者，寂寞的帝皇。
「你難道不覺得這方天地太悲涼了嗎？你難道不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樣子嗎？你難道真的想讓自己沉淪在此嗎？」消逝的神音再次響起，他在質問惜地，在幫助他找回原來的自已，它就好像是惜地的另一面，另一個充滿陽光的，充滿朝氣的惜地，在竭力喚醒此刻迷失的自己。
「這裡的世界？我期待的世界？我要沉淪嗎？」惜地說著說著，慢慢抬起了自己乾枯的右手，褶皺的皮膚烏黑暗淡，宛如枯死的朽木，腐臭的乾屍一般，沒有絲毫血氣的流動，連骨骼的雛形都看不到，彷彿只是一層皮在那裡一樣，是不是還散發著令人噁心的味道。
只見他慢慢的將右手置於眼前，僵硬陰冷的手掌撤掉眉間的蛛網灰燼，撩開發間的蓬頭污垢，最終朝著無神的眼瞳靠了過去。
「呲呲呲」宛如金沙在摩擦鐵石，惜地的肉體之間已經沒有了一絲的彈性可言，簡直和石頭鐵渣沒什麼區別，生疏的舉動做起來是那麼的艱難晦澀，潛意識指使著他的右手抹掉眼中的污垢，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將枯手放了下來，青筋暴起，稜角分明。紅腫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生疼，一雙冷眉已經被摩擦出絲絲的鮮血，而這彷彿是他身體最後的一滴血液，流出之後，惜地的身形都險些跌倒。
「這就是我的世界嗎？」最終，衣衫襤褸的行者露出了一絲精芒，儘管十分的微弱，但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眶之中卻尤為顯著，好像深邃黑洞之間的璀璨繁星一般，絢爛而且溫馨，給這個灰濛世界帶來了最初的曙光。
惜地抬頭看向了這方天地，沒有聲息，沒有一切，甚至可以說除了他自己以外，剩下的就只有虛無與悲涼。
「這是我的世界，這就是我的世界「惜地自言自語，還是沒有一絲的感情波動，隨即又邁出了腳步，擲地有聲的孤響宛如末世悲歌，宣告著劇院的終止，他想要走到這天地的盡頭，看清這一切的根源。
「你難道願意沉淪嗎？你願意嗎？」惜地迴響起神音的問題，依舊低著腦袋朝前走去，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標，全憑自己的意志催動兩腳的移動。
又過了不知多少歲月，惜地的身體終於倒在了路上，奄奄一息，他血氣乾涸，靈秀盡失，就連凡人都可以將他擊殺在此。彷彿遲暮之年，病入膏肓。這位花白老者仰望虛無的世界，空無一人的孤獨感繫上心頭，沒有人來幫助他，就是死亡也顯得默默無聞，大浪淘沙之後是碌碌無為，消泯塵世。
「你願意這樣歸於黃土嗎？你願意嗎？」這時候，消失已久的神音在此傳出來，惜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內心的不甘與懊惱卻怒髮衝冠。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就此消亡！我不願意做命運的俘虜！我要戰出一片自己心中的天和地！」惜地猛然全開了自己的雙眸，迷霧退散，虛妄盡除。
黑色的眼瞳釋放出炫目的霞光，映照諸天星宇。一時間，黑夜與白晝交相出現，太陽與太陰輪番飛舞，整個灰色世界巨震不止，惜地一聲怒喝，宛如混沌神雷，開天闢地，直接沖入無盡的虛無之中。
「我不願就此沉淪，我要戰天，我要屠地，我要橫推萬古，我要成名千秋！」惜地大怒，其聲傳遍了九州大地，十方天界，連沉睡的萬古巨頭都被他驚醒，萬道齊鳴，萬法加身，濃郁的彩光穿破壁壘，無盡的雲霞衝破桎梏。
惜地沐浴聖光洗禮，吞吐四海靈韻，一股股的恆天巨流竄入他的體內，龍息不止，虎嘯不絕。惜地單手一揮，拘來仙根淬身，神葯煉體。眨眼之間殘破的身體就得到了重塑，再也沒有一絲的遲暮之狀。
「喝！」一聲怒吼，彷彿穿雲神箭，刺破三千欲界，惜地手持仙兵，恆天一斬，直接斷裂灰濛死地。神陽一下子照了進來，萬物的靈息在身邊逡巡不止，一剎那，山海浮現，群獸爭鳴，盛世奇光在眼前一一呈現，諸雄群英更是層出不窮。
「我——回來了」看著眼前的崇山峻岭，大世磅礴，惜地淡淡一笑，破而後立的重生之感席上全心頭，惜地一腳邁出，道音清鳴。此刻的他再無迷茫，直接撕裂了萬里長空，直奔絢爛所在而去。
渡過虛幻的星宇，穿越內心的迷霧。惜地行走在這夢境幻海之中，此時此刻，他雄赳赳氣昂昂，雖然眼前仍舊沒有任何的路徑，但他卻心有所指，一念出，則迷亂盡退，大道自明。
唰——，餘音未止，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惜地站立虛空，不曾移動分毫，但長空隱匿，夢境潰散。碩大的漩渦虛空升起，絞碎萬世浮沉，收攬群芳艷華。先前的真墟仙子等人也紛紛出現在這裡，不過卻不是真人，他們在惜地的眼前一一閃過，紛紛露出和煦的笑容，直奔漩渦深處走去。
「再見了，我的朋友「說完，他便朝著頭上的光影碎片深深一拜，當即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