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何為生
巨龍漸遠，空洞的笑聲形成迴響，久久繚繞霧林。
軍團大部分成員癱坐在地上，巨人族同時倒坐的力量使大地為之輕微一顫。大鬍子渾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以強烈的意志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穩穩的站著。緩了緩強烈的荷爾蒙衝擊過後所帶來的空虛感，他舉起手向身後的調查隊將士無力的打了一個手勢。
或坐或站的調查隊成員大喘著粗氣，看到大鬍子特赦般的手勢后，心中都湧現出一陣歡喜，他們馬上抽出了身上的香煙，點燃后大口大口的吸了起來。
行軍抽煙是違反軍令的行為，大鬍子隊長已經做好了領罪的覺悟。
只要他還能活著回去。
執行者們並不受此命令的限制，除了照料杜蘭特的布魯克斯和出現情緒劇烈波動時只喜歡吃棒棒糖的蘭兒外，其他人早就點起了卡洛斯的煙。哈登、艾格斯、維斯布魯克、卡洛斯加上著名的「香煙乞討者」法克團團圍坐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
一包朝陽一下子就被消耗掉，卡洛斯一反常態的沒有一句怨言。
維斯布魯克並沒有隻吸一口就把香煙丟掉，他拚命的抽著，抽得比誰都狠。
大鬍子隊長招呼叼著棒棒糖、愁眉不展的蘭兒一同走向了卡洛斯一行人。一支點燃的香煙從空中飛來，大鬍子隊長隨手一接便把它湊到了唇邊，大吸一口后吐出濃濃的煙霧。
七個人就那麼靜靜的呆著，良久，維斯布魯克幽幽的嘆道：「這一仗還能打下去嗎…;…;？」
不遠處的巨人軍團成員在迪恩的安撫下聚集在一起，為首的幾名將領與迪恩在小聲的商討著什麼，漸漸起了爭執。
一名體魄比所有巨人都要健壯，身高至少10米的巨人情緒越來越激動，他咆哮起來：「剛才的情況您都已經看到了，至少讓老人和小孩回去！」
迪恩沉默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他最忠心的戰士解釋。
「長老的決定總有他的道理！咆哮！你不應該質疑！」
「咆哮並沒有說錯！面對這樣的怪物老人與小孩就是累贅，與其讓他們去送死還不如讓他們回去！」
「…;…;。」
看著爭論不休的巨人們，大鬍子隊長長長出了口氣。他緩緩站起來，走向了巨人軍團。在迪恩身旁站定后，大鬍子隊長無力的說道：「你們所有的疑問，我都會進行說明。」
迪恩驚訝的看著大鬍子隊長，張口剛想要說點什麼，便被大鬍子隊揮手打斷：「情勢已經改變，我本以為我們足夠強大，可以嘗試著去挑戰那傳說中的生物，但明顯我們錯了。」
大鬍子隊長沉吟一聲，哀嘆道：「通過剛才的戰鬥，我發現我們是如此的無力，龐大的軍團在巨龍面前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弱小的個體去了也是送死，即使未來坎坷，也總比白白送命強得多，活著就有希望！」
緊接著大鬍子隊長便把迷霧森林內一切生物離開霧氣便會蒸發消失的秘密全部如實相告，包括處理掉巨龍守護著的山巔上的屍體后，迷霧森林便會消失的噩耗。
巨人將領從疑惑到震驚，繼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迪恩悲傷的看著他的子民，巨人族不過是活在霧中的附屬品，當他知道了這使人絕望的信息時，就暗下決心要一輩子獨自背負這沉重的秘密。族人都是無辜的，他們並不像霧林中的其他野獸，善良、正直的巨人們本應該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原來我們一直活在地獄！」
迪恩的思緒被一陣低沉的哀鳴打斷，他回過神來，發現比誰都堅強的維京·咆哮正雙手掩面默默的哭泣，哭得像個孩子。
其他將領也在默默拭淚，他們時不時望向遠方自己家人所在的隊列，看著他們的夫人和可愛的孩子。
迪恩心中五味雜陳，此刻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擬補他的子民心中的創傷。
良久，咆哮掩面的雙手垂了下來，恢復了剛毅的姿態，他向迪恩走近一步，握拳的右手緩緩舉起，頂在了迪恩的胸前。
「我們跟您去！」維京·咆哮堅定道：「我要把我的家人，把巨人族所有人從地獄中解放出來！霧林內並沒有我們想要的未來！」
迪恩聞言卻低下了頭，黯然道：「如若死去，我們的未來也將戛然而止，相信我，如果有別的選擇，其實我並不願意讓你們…;…;。」
「不！」咆哮雄壯的嘶吼聲打斷了迪恩的話。
「起碼！我們選擇了自己的未來！」
迪恩萬分驚訝的抬起了頭，他看到了一張無比驕傲的笑臉。
「那邊的大個子，比我們更明白活著的意義。」卡洛斯把剛抽完的朝陽香煙按滅在地上，苦笑道：「在這絕望的世界活得太久，我們都幾乎忘記了生存的初衷。」
「生與死其實都是人生必經的過程，如果無法抗拒死亡，至少我們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裡選擇如何去活。」
咆哮的嘶吼像一隻無形的手，解開了軍團所有人最後的心結。
維斯布魯克把才剛吸了一口的香煙甩到了地上，噌一下站了起來，對著還在抽煙的眾人嘲笑道：「不就是一頭龍嗎！看把你們嚇得都快要溺死在煙霧中了！我們的秘密武器還一個沒使，你們對得起法克嗎！」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維斯布魯克一溜煙跑向了杜蘭特所在的位置。「這臭屁的小子！」艾格斯掐滅煙蒂，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煙灰，招呼眾人往杜蘭特所在的方向而去。
杜蘭特在布魯克斯與隊醫的悉心照料下已經醒了過來，此刻正躺在醫療擔架上輸液，看見眾人都走了過來，杜蘭特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毫無知覺，張開的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布魯克斯擺擺手示意杜蘭特躺好不要說話，自己站起來迎向卡洛斯一行。
「血葬紅霧發動過後，杜蘭特全身曾經短暫的缺血，你們都明白鮮血對於我們執行者意味著什麼。」
布魯克斯頓了頓，繼續說道：「像紅霧如此威力強大的招式當然也伴隨著相當高的風險，紅霧被擊散，沒有迪恩他是萬萬活不下去的。」
蘭兒看著脫下了斗篷躺在醫療擔架上的杜蘭特，擔憂的問道：「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布魯克斯聞言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不用擔心，這是血霧發動過後正常的副作用，在十二年前，維斯與哈登都還沒有加入我們，我與杜蘭特到西城牆外去執行一個十分輕鬆的任務，就在歸來的途中我們遇到了一群狼人，足足有兩百餘頭，而且狼群中還有數十頭剝皮行者和一頭全身毛髮銀白、體如坦克的巨狼…;…;。」
「你們竟然遇到了『銀月』！」哈登驚呼出聲。
「沒錯，就是那一頭喜歡把人體擰成麻花的惡魔…;…;，當時我們已經被悄無聲息的包圍，要逃跑已經沒有可能。杜蘭特就在那一場血戰中第一次發動了紅霧，稍微弱一些的狼人瞬間就成了乾屍，而剝皮行者也不過多堅持了數十秒時間，至於銀月我也是事後才聽老杜口述了戰鬥的過程，因為那時候我只能用盡全力狼狽的逃離血霧的覆蓋範圍，一到範圍外我就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老杜就是現在這副摸樣。據他的回憶，銀月在與他交手數分鐘后便開始逃竄，而他在我身旁凝聚成人形以後，也只來得及啃了我身上的幾包血，順帶把一個血包塞到我嘴裡，便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在布魯克斯對眾人述說他初見血葬紅霧的經過時，一名女戰士正細細端詳著杜蘭克的容貌。脫掉了斗篷的杜蘭特此時正半裸上身躺在醫療擔架上，一雙好看的銀眼緊緊閉著，幹練的銀色短髮，既俊朗又有幾分媚氣的好看臉龐都使這名女戰士深深著迷。
蘭兒無意間弊見了正一副花痴狀的女戰士，便偷偷靠近其身後，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狡黠的低聲說道：「維納斯，你在思春嗎？」
被嚇了一跳的維納斯聞言雙頰立即爬上一抹緋紅，她立馬轉過身來面對蘭兒，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十指尷尬的絞纏在一起。
蘭兒看到維納斯的窘狀登時就來了要捉弄她的興緻，只見蘭兒雙手套在嘴邊做喇叭狀，嬌聲喊了起來「哈哈！我們的維納斯看上了…;…;唔！」
話到一半，維納斯再也站不住了，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伸手捂住了蘭兒的嘴，大紅的臉彷彿要滴出血來。
軍團將士們聽到喊聲全都把目光聚集到蘭兒身上，卻見一位頭上盤著金髮麻花辮、擁有一雙美麗碧眼的嬌俏人兒正死命捂著蘭兒的嘴。蘭兒發出嗚嗚唔的聲音，身體一直向後倒退，想要避開對她嘴巴窮追不捨的手。
艾格斯等人看著這一幕，失聲笑了出來，四周瀰漫著快活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