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四章:孽障,不該留
第四百十四章:孽障,不該留
「孩子,還在嗎?」安千荷喃喃自言了一句,面色陡然變得慘白。
她看見了,全部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那日是她的生辰。
她坐在破舊小院前的椅子上,抬頭看著微涼的冬季陽光。他今日會不會來看她?
每一年的生辰,他都會給他煮麵吃,他煮的面很好吃,她都會吃個精光。
他撫著她的腦袋,寵溺得道:「璃兒若是喜歡吃,師父每天都煮給你吃。
她抹了抹嘴,揚起大大的笑容道:「只要師父每年煮給我吃就好了。」
正在她回憶之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女子逆著陽光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睛微紅,吞吞吐吐得對她道:「師妹,這是師父賜給你的,他讓你喝下……」
「這是什麼?」她不解得問她。
青衫女子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落胎葯。」
「落胎葯?」她不可置信得看著眼前這碗黑乎乎的東西。
「怎麼會是落胎葯?」她不相信,眼淚卻隨之落下。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還奢望得以為他今日會來見見她,哪怕是一面也好。
可他給她的生辰禮物居然一碗落胎葯!哈哈!原來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都知道的!
她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想端過那碗黑乎乎的湯藥,可當她的指尖剛觸碰到了瓷碗,她就狂吐起來,她一手捂著嘴,另一手捂著小腹,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得乾淨。
這葯的味道太刺鼻,太難聞!
「這女子是誰?」段天華見她的眼淚洶湧而出,捂著小腹開始狂吐,也是心疼萬分,有些不忍心再讓她回憶下去。
可是,若她永遠只有殘缺的記憶,那對她不公平!對他也不公平!
他只能緊緊抱著她,不斷撫著她的後背,希望讓她平復一些情緒。
可安千荷的記憶就如潮水般湧出,哪裡還能平復情緒?
她所有的愛,所有的恨,就如一棵千年古樹的根脈,刺破她靈魂的土囊,向四面八方蜿蜒而生,不留一點縫隙。
「她是我師姐。」安千荷輕聲回他,手掌緊緊扣住段天華的手腕,用力之狠讓她的指節泛白,將段天華的手腕也刺破了血。
「她何時成為你師姐的?」段天華試圖調節一下她方才失控的情緒,所以穿插一段不太痛苦的記憶。
「她是在我十二歲那年上的山。她是玄清師叔囑託給我師父的,她比我大三歲。她應該是我師妹,可她不願意喚我師姐,所以我就喚她師姐了。」
安千荷的情緒果然平復了一些,但緊扣著段天華的手卻未鬆開,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像是一鬆開,她就萬劫不復似了。
段天華忍著手腕傳來的疼痛,再次心疼得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接著問道:「那她待你好嗎?她叫什麼名字?」
「她的名字叫書玉霜,她待我很好,就像姐姐一樣照顧我,可她經常會生氣……」
安千荷的語氣徹底恢復了平靜,語氣像是個孩子。讓段天華看了心疼。
「她為何會生氣?」段天華接著問。
安千荷的眉心皺了皺,長長的睫毛微顫,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為何要生氣。只要她一生氣就不會理我。」
她回憶起了一段,有一次她病了,玄冥整整守了她三天三夜。可等她醒來的時候就見師姐恨恨得看著她。她喚了一聲師姐,她卻甩袖出了門。
「那我們重新回到你師姐給你端來的那碗葯。你,有沒有喝下它?」段天華最終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剛一問,他就緊緊握住她無力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不斷得說著:「不要怕,永遠不會再有那碗葯了,永遠不會了……」
「葯?」安千荷方才平靜的情緒再次起伏。
「師妹,你還是喝下吧,否則師父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玉霜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神色悲戚。
「原諒我?哈哈!我何須他的原諒,我沒有錯!我沒錯!」她邊哭邊怒吼,但並沒有接過那碗令人作嘔的葯。
玉霜的眸中閃過一道同情之色,悲傷得道:「璃兒,那孩子會毀了師父的,若是被別人知道了,他會被人恥笑。」
她的目光一滯,不過隨即又搖頭泣聲道:「不!孩子是無辜的!我會帶著他離開這裡,永遠不見他,永遠不回來!」
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再過一些時日就能降臨到這個世界,雖然他沒有父親,但他有她這個母親就夠了。她會愛他,不讓他受到一絲傷害。
「師妹!你為何冥頑不靈!一定要讓我將這封信給你嗎?」玉霜語氣悲切,情緒也有些激動,但手中的湯藥卻端得穩穩的。
「信?什麼信?」她明亮卻痛苦的眼睛閃過一道驚訝。他給她寫信了?
玉霜將一封折得端端正正的信遞給了她。
她顫抖得打開信,雪白的紙上只寫了幾個字,字體蒼勁有力,是他的字跡。
「信上寫了什麼?」段天華心疼得問她。
「信上寫了什麼?」安千荷又自問了一句,手陡然震顫了一下,可血水卻從喉嚨里翻湧而出。
段天華瞪大著眼睛看著這鮮紅的血,他突然後悔讓她回憶了,原來這痛依舊深深埋在她靈魂深處,哪怕是隔了百年,哪怕是穿越了千年。
信上寫了什麼?只有短短五個字,「孽障,不該留。」
孽障,不該留!
她看著這黑白分明的字,小腹痛得一陣顫抖,心疼得如毒蛇般纏繞,她很想扯出一個笑容,可怎麼都扯不出來,她嘶啞凄然的喃喃道:「孽障,不該留,原來,我們的孩子只是孽障……」
一股強烈的痛楚就像地獄的煉火,在瞬間燃燒起來,彷彿把她的靈魂都化成了灰燼,痛苦得快要死去……
「師妹,師父寫了什麼?」玉霜在一旁問她。
她終於笑出了聲,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師妹,你笑什麼?」玉霜搖了搖她的手臂。
她木木得轉頭看向玉霜,回道:「師姐,把葯給我,我不會為難師父的。」
她接過葯,閉上了眼睛,一口氣將它喝了下去。
霎那間,似乎有一股氣波在全身震蕩,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的痙攣。可她沒有流淚,她忍受著極度的痛楚,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他要一世英名,他要名留千史,她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