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湛兮對著消息框里短短的一行字,眼底的熱氣不斷往上涌,眼眶瞬間就濕了。

  郁清棠放下手機,好像只是簡單平靜地對樹洞說了句話,沒有抱著得到回應的打算。

  程湛兮看著她重新備課的側臉,甚至比平時更認真,霎時心如刀割。

  程湛兮忍住了眼淚,沒說話從辦公室匆匆出去了。

  她去了行政樓的洗手間,把自己關進隔間,後背抵住了隔板。

  郁清棠今天第二節數學課在下午,是九班的課,從一個任課老師的角度來看,九班的學習氛圍和態度都不如七班,寫作業相對來說也不夠積極。郁清棠對比了手頭兩份作業,筆誤的地方都一模一樣,基本可以確定是抄的了。

  郁清棠把兩份作業疊在一起,單獨放在一邊,繼續拿下一份。

  離放學還有十分鐘,郁清棠收到了程湛兮的消息。

  【一起吃午飯嗎?】

  郁清棠看了眼對面空了半節課的位置,打字:【去哪兒?】

  【校門口】

  【好】

  郁清棠收拾辦公桌。

  學校沒有要求老師必須嚴格按照規定時間上下班,但郁清棠一直早到晚退,所以她突然提前離開,哪怕十分鐘,都讓辦公室其他老師從桌前抬起了頭。

  生物老師葛靜叫住她,道:「郁老師,學生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郁清棠走到門口,回過頭,向她點了點頭。

  「我沒事。」

  葛靜道:「我們做老師的,誰還沒有被幾個學生傷過心,凡事想開些,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郁清棠:「知道,謝謝葛老師關心。」

  葛靜說:「你下午是不是有課?要我給你請個假嗎?」

  郁清棠目光里透出一絲疑惑。

  葛靜站起來,向她走過來,停在她面前一步的地方,壓低聲音道:「你……的事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學校里可能會有些不大好的言論,你避一避風頭,沒關係的,校方都能理解。」

  郁清棠大概理解了,再次謝過她的好意。

  葛靜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回到辦公室和其他的老師長吁短嘆。

  「現在的學生真是……」

  物理老師笑道:「我記得葛老師以前當班主任的時候,一回辦公室就趴在桌子上哭。」

  化學老師也加入調侃了幾句,這話沒在老師間掀起什麼波瀾。

  還是那句話,世界上沒有沒被學生傷過、氣過的老師,有意或者無意。就算沒有學生,還有層出不窮的奇葩家長,動不動電話投訴,現在網路發達,個別極端家長還會訴諸自媒體,添油加醋,甚至扭曲事實,把網路暴力加諸在教師身上。

  一個老師要是一輩子一件事都沒遇到,真要燒高香了。

  來來往往,司空見慣。

  程湛兮在校門口等郁清棠,遠遠地看到她便招了招手。

  郁清棠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最後兩步,是程湛兮朝她跨了過去。

  郁清棠猝不及防之間,和女人只剩下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她抬起眼瞼,便筆直地撞進程湛兮溫柔專註的目光里,像是一泓秋水。

  郁清棠薄唇輕抿,往後退了一步,輕聲問道:「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你不是說校門口?」

  「校門口也有很多選擇,比如說……」程湛兮看著她再次抿起來的唇,眼神里閃過一絲笑意,收回逗她的心思,道,「我選好地方了,步行十分鐘左右,去嗎?」

  郁清棠嗯聲。

  出了校門口,兩人沿著馬路並肩往外走。

  「郁老師。」

  「嗯?」郁清棠兩隻手揣在風衣外套的兜里,側臉看上去清淡又精緻。

  「我剛剛要是多說幾句話,你是不是就不和我一塊吃飯了?」

  「……」郁清棠道,「不會。」

  「但你心裡會這樣想,對不對?」

  「……」

  程湛兮快走幾步繞到她前面,倒著走路,望著她笑。

  程湛兮是那種笑起來非常有感染力的人,會讓人不由自主跟著笑出來。她就這麼在郁清棠眼前來回來去地晃悠,郁清棠情不自禁地展了展眉,聲音淡淡道:「你請我吃飯,不該先決定吃什麼嗎?」

  「應該應該,郁老師教育的是。」

  郁清棠:「……」

  為什麼話一到程老師嘴裡,就有點變味呢。

  這回畫家濾鏡也不好使了,郁清棠確定她就是在逗自己。

  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浮上心頭,郁清棠想:是生氣嗎?好像不是。

  郁清棠乾脆忽略了這種感覺。

  路過拐角的自行車修車攤。

  那位聾啞的老爺爺剛好抬起頭,看到她們,渾濁的目光動了動,先是落在程湛兮身上,迸出歡喜,繼而遲疑地看著郁清棠,沒敢確認。

  郁清棠面無波瀾。

  程湛兮用手臂畫了個大大的愛心給老爺爺,「程式比心.jpg」真人版。

  老爺爺露出笑容,手語問她:你去幹什麼?

  郁清棠收在風衣里的手指微動,剛要將手拿出來。

  身邊的程湛兮一手食指指自己,再將拇指、小指伸直,自內向外移動,繼而伸出食指和中指,由外向嘴邊撥動,模擬用筷子吃飯的動作。

  我、去、吃飯。

  郁清棠不動聲色把手收回去,深深地看了程湛兮一眼。

  老爺爺手語道:去吧。

  程湛兮和老爺爺道別,轉頭看郁清棠,正要向她解釋,卻捕捉到郁清棠未來得及收回的複雜眼神。

  程湛兮:「怎麼了?」

  郁清棠避而不答:「他說什麼?」

  程湛兮:「他問我去幹什麼,我說去吃飯。」

  郁清棠語氣平淡:「程老師會手語?」

  「一般,不太熟練。」程湛兮實話實話道。

  郁清棠意味不明地說了句:「程老師多才多藝。」

  「不算才藝,我最近才重新揀起來,多學點東西總沒有壞處。」

  「程老師說得對。」郁清棠似乎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你說的飯店還有多遠?」

  程湛兮更沒放在心上,用手機導航看了眼,說:「還有400米,前面左轉。」

  程湛兮找的是一家小炒店,衛生整潔,實木桌椅都擦得乾乾淨淨,牆上貼著配了圖片的菜單,現在是用餐高峰期,后廚傳來撲鼻的飯菜香氣,讓人愈發飢腸轆轆。

  程湛兮:「我來點?」

  正合郁清棠的意,她點了點頭。

  程湛兮點了兩葷一素一湯,老闆娘掀開帘子,把菜名報給后廚,吆喝聲傳出老遠,裡面接一聲長長的應答,充滿了煙火氣。

  程湛兮要了壺熱水,把自己的那副碗筷拆開燙好,換到郁清棠面前。

  「謝謝。」

  「不客氣。」

  茶杯都燙好后,郁清棠給她倒了杯水,算禮尚往來,自以為分得非常清楚。

  程湛兮托著下巴想,她要是給郁清棠喂口菜,郁清棠是不是得喂回來。想著想著自己笑出聲,那也得郁清棠願意張嘴才行。

  不過她要是真的主動張嘴,那湊上去的就不一定是什麼了,程湛兮目光從郁清棠紅唇輕輕掃過,偏開視線,端起水杯抿了口溫水,潤了潤乾涸的唇瓣。

  郁清棠也喝了口水。

  越來越接近冬天,空氣變得乾燥了許多。

  這裡離郁清棠住的小區很近,程湛兮提出送她回家,不出意外地再次被婉拒,她只好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

  【平安】

  程湛兮在回學校途中收到消息,微微一笑。

  自從上次電話尷尬過後,郁清棠就再也沒用過「到了」這個詞,都是用平安代替。

  程湛兮:【我快到了】

  她光明正大,只有郁清棠這種腦子裡有什麼的人才故意避開。

  程湛兮再次路過修車攤,和老爺爺聊了幾句才回到學校。

  ***

  周四下午第二節,七班體育課。

  氣氛異常的肅穆。

  程湛兮踩著上課鈴聲過來,排列在樹蔭下的學生們噤若寒蟬,低垂著頭眼睛看地面,見到她也不敢打招呼。

  程湛兮走到隊伍前,面對著他們,輕鬆的口吻道:「怎麼回事?不認識我了?」

  「老師好。」稀稀落落的聲音響起。

  程老師一點都不好,點名:「吳鵬!」

  「到!」

  「音響呢?課前不搬過來?」

  「我現在就去!」

  吳鵬帶著兩個男生撒丫子跑了,比兔子還快。

  剩下的人更慌了,童菲菲大著膽子抬頭看了程湛兮一眼,程湛兮剛好也在看她,神情似笑非笑的,童菲菲兩眼一黑,差點兒暈過去。

  這幫小崽子。

  程湛兮好氣又好笑,和之前一樣拍了拍手,道:「準備熱身。」

  眾人自發散開,維持至少一臂距離,開始熱身運動。

  舞跳過兩遍,大家漸漸放開,回到了先前體育課的熱鬧氛圍。

  程湛兮坐在墊子上,遠目望著操場上自由活動的小崽子們,嘴角含笑。

  耳邊傳來腳步聲,程湛兮偏頭去望,是班長李嵐。

  程湛兮往一旁坐了坐,拍了拍身邊的墊子。

  李嵐坐下,和她隔著一個人的位置,手攥著校服下擺,一時無言。

  程湛兮耐心地等她開口。

  「程老師,你會討厭我們嗎?」細弱忐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會啊。」程湛兮轉過來,不解地望著她,「為什麼要討厭你們?」

  「因為郁老師。」

  程湛兮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因為這個,你們剛才那麼奇怪,我還以為你們討厭我了呢。」她捂著心口嘆了口氣,「傷心、委屈、難過。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嚶嚶嚶。」

  「沒有沒有。」李嵐連忙澄清的同時鬆了口氣,程老師沒有討厭他們就好。

  程湛兮自然沒有錯漏她的神情,不由再次在心裡搖了搖頭。

  她即使真的討厭了他們也不會說出來,她有一萬種辦法私下給他們穿小鞋,一個老師真想整學生,是很簡單的,只要不過火,花點心思,別說校方了,連學生自己都未必能發現。

  只有單純的孩子才會直接問出來,並深信不疑。

  安撫了李嵐,程湛兮開始詢問那天晚上她究竟和郁清棠說了什麼。

  李嵐信任程湛兮,同時懷著能得到幫助的期盼,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

  得知了詳細經過的程湛兮更側重郁清棠的反應,她問:「郁老師說什麼了?」

  李嵐:「她什麼都沒說。」

  程湛兮皺眉:「一個字也沒說?」

  李嵐抿嘴:「嗯。」

  周一晚上,李嵐掏心掏肺地把連日來的委屈都說了,郁清棠始終無動於衷,她不停地擦眼淚,從希望等到絕望,最後郁清棠都沒說一句話,她才哭著跑回了教室。

  周二郁清棠照樣來盯早讀,上數學課,下午還在班級窗戶那晃了一圈,檢查紀律,和談話前沒有兩樣,更沒有再把李嵐叫出去和她聊天。

  學生對老師天然是有敬畏之心的,李嵐晚自習在走廊的那番真心話已是鼓足了勇氣,得到的回應卻是毫無回應,郁清棠單方面切斷了她們之間溝通的橋樑。

  後來班委們按照之前商量過的最壞的結果,向學校遞了聯名書。

  程湛兮又多了解了一點,但她倒覺得郁清棠不像是故意不回應,而像是不知道、沒想好回應什麼,所以乾脆閉口不言。

  郁清棠的智商貌似都點在了她的數學上,到了生活里總是慢吞吞的,連自己難過都不知道,還指望她能迅速處理好青春期學生敏感的情緒嗎?她當然不是漠不關心,否則不會在那之後頻頻發獃。

  李嵐他們就覺得他們說了也沒用,郁清棠就是不想搭理他們,既然無法調節,那就為了大家好,及時止損,換掉班主任,並天真地想只留下任課老師。

  「程老師,我今天聽到隔壁班說郁老師不好。」李嵐聲音低了低,透著迷茫和無助,「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說什麼?」

  「說她教得不好,還說她對我們很壞,所以才會被我們上書投訴,還說我們想趕走她,他們還說郁老師要辭職不當老師了。」

  流言總是無孔不入,不到一天的時間,捕風捉影的話就鑽入了同學們的耳朵,七班同學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張嘴比不過人家十張嘴,他們的初衷早就在風言風語中變了質。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李嵐又問了一遍,頭垂得很低,一滴淚化在墊子上,「如果郁老師真的辭職怎麼辦?」

  程湛兮把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摸了摸。

  她沒辦法苛責這群孩子。

  十五六歲的小孩,本來就不可能要求他們站在成人的角度想問題。

  他們的天地很大,有鴻鵠之志;但他們的天地又很小,在朝陽初升的這十幾年,父母和老師就約等於他們的全世界。

  在這段時間裡,儘可能的給他們愛,讓他們感受到愛,將來他們才會愛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多一點包容和善意。

  他們是老師,學生到學校學習,學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一段人生。程湛兮希望他們走的這一路都是春暖花開,陽光燦爛。

  將來他們遲早都要進入社會,體味世情冷暖,他們會長大,會變成讓自己陌生的大人,會懂得很多人情世故,會在這個社會如魚得水,各個領域各自發光,至少曾經他們走過一段面朝大海的路。

  程湛兮想了想,說:「郁老師她……有自己的苦衷。」

  李嵐抬起頭。

  「是什麼?」

  「我希望郁老師有一天可以自己和你們說。」

  「她會辭職嗎?」

  「我不知道。」

  李嵐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沒有再說話。

  程湛兮單手環住了李嵐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

  下課後,她給郁清棠發了條消息。【李嵐說談完話你一直沒給她回應,為什麼?】

  [郁清棠]:不知道回應什麼

  [程湛兮]:他們以為你不想搭理他們,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

  對面「正在輸入」半天,郁清棠回過來一個字:【嗯】

  程湛兮:「……」

  她又不知道說什麼了是嗎?

  程湛兮收起手機沖回了辦公室,郁清棠手裡拿著保溫杯,在飲水機接水,程湛兮大步走過來,郁清棠下意識站直了,在原地等著她。

  程湛兮在她面前停住,雙目大而有神,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郁清棠愣愣地瞧著她。

  程湛兮忽然咬住唇,眉眼不受控制地彎了起來,伸出拇指,指腹輕輕地撫了一下郁清棠柔滑的臉頰。

  郁清棠慢半拍的、幅度輕微地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程湛兮心臟某處軟軟地塌陷下去,險些剋制不住將她用力揉進懷裡。

  這是哪裡來的呆萌小可愛!

  「郁老師你臉上剛剛有個髒東西。」程湛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還有嗎?」郁清棠問。

  「還有,你……別動。」程湛兮喉嚨微動,小心翼翼地用指背再次輕輕地蹭過冰涼細膩的臉。

  郁清棠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輕顫,一動不動地任她造次的樣子,萬分乖巧。

  生物老師葛靜用筆敲了敲隔壁英語老師楊莉的桌子,示意她往飲水機角落裡看。

  從楊莉的角度看過去,不得了!

  這兩個人在接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年輕人真是……幹得漂亮!

  楊莉托著下巴饒有興緻地觀賞,嗯,長發飄飄的兩個美人接吻,真是賞心悅目的一幕。

  「程……老師。」郁清棠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程湛兮的手指落在她臉上,若有若無地輕撫,聞言低低地回她:「怎麼了?」嗓音輕啞。

  「還沒好嗎?」

  「快了。」程湛兮目光盯著她淺色的唇,喃喃地道。

  這裡是辦公室,不能……

  輕輕地親一下,沒關係的。另一個聲音蠱惑她。

  她內心天人交戰,最終衝動蓋過理智,佔據了上風。

  程湛兮白凈的指尖落在了女人的下巴上,正要溫柔地抬起來,郁清棠先她一步抬起了眼帘,瞳仁烏黑,眸光清澈,像孩童一樣純真。

  程湛兮的那些想法瞬間煙消雲散,並感到了深刻的羞愧。

  程湛兮收回手,好不容易維持住表面的鎮定,說:「好了。」

  郁清棠把保溫杯的蓋子合上,走回了座位。

  程湛兮拖著自己的椅子過去,輕車熟路地把郁清棠連人帶椅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

  郁清棠看著她。

  程湛兮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我有件事,想向你確認一下。」

  「你說。」郁清棠配合地低聲。

  程湛兮:「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便利店嗎?」

  郁清棠:「什麼便利店?」

  程湛兮噎了噎,細節詳盡地說:「今年三月,泗城下了場暴雨,在日落大道的一家便利店裡,我們倆一起避雨,我先進來,你後進來,我提著一個銀色的大行李箱,買了瓶飲料,見你身上淋濕了,結賬的時候多結了包紙巾,問你需不需要……」

  郁清棠眼神漸漸從茫然變得清晰。

  程湛兮心中一喜,期待地看著她:「記起來了?」

  郁清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清冷偏低的聲線透著歉意:「原來那天在酒吧你說的是真的。」

  她以為程湛兮是為了搭訕編的拙劣的借口,因為在她之前每天都有人對她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既然程湛兮又說了一次,那肯定是真的,程默不會撒謊。

  郁清棠說:「不好意思,我誤會你了。」

  程湛兮沉默了幾秒鐘:「……你第二次是真的沒認出來我嗎?」

  郁清棠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學生,誠懇地說:「對不起。」

  程湛兮表情管理漸漸失控,難以置信的口吻道:「那我來學校報道那天?」

  郁清棠抬起臉,回憶當時的場景,啞然片刻后,衝程湛兮張了張嘴,道:「對不起,我有一點輕微的……」

  程湛兮溫柔地打斷她:「臉盲,我知道的,不能怪你。」

  郁清棠看程湛兮現在的神情還算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的內心十分不平靜。

  既然問都問了,程湛兮乾脆把記憶里的疑點都捋了出來。

  郁清棠在報道的第一天偷偷看她,可能是因為根本記不住她,自己點名表現出傑出的記憶力時她朝自己看的那一眼肯定不是吃醋,說不定是心有感觸。她執意留在操場陪自己一名,聽完點名就走……

  所以她栽進自己懷裡時久久不起,也不是想吻她,不知道想幹嗎,也可能就是反應慢,不記得要站起來。

  所以她第一次帶自己去上七班體育課時,在辦公室門口猶豫半天,梗出的那句「你好」,也不是程湛兮先前以為的欲擒故縱,千方百計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是她真的再次忘記她了。

  原來真的有人能見過自己三四次還叫不出她的名字,認不出她的臉。

  只要她是臉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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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子:我裂開了!

  小劇場:

  程湛兮:你現在記得我叫什麼了嗎?

  郁清棠:媳婦兒,老婆,寶貝兒

  程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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