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對質和政變（下）
「好一個平安無事，你是在開玩笑，還是以為我們重聚后沒有任何交流？若我弟弟是個普通人，只怕早已爛得只剩骨頭了。」洛伊對年輕男子的小動作恍若未覺，不怒反笑起來：「你說是因為太愛我難以控制感情，那請問——你在我弟弟遭遇追殺的那幾天里，試圖通過雇傭和徵召等方式擴充軍隊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難道竟是比我還提前得知帝國要對安泰利動武，打算擴軍去助陣？只怕你想要擺脫附屬國身份、當一個非傀儡國王的念頭，遠超對我的所謂『感情』吧！」
「不——那只是個巧合——」男人啞口無言，對方已經把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算了，我猜我今天聽不到什麼能讓自己回心轉意的故事了。」年輕的女法師搖搖頭，忽覺意興闌珊，自己將一個心懷鬼胎的人引狼入室，差點把弟弟害死。只這一條，就算把對方千刀萬剮也難解氣，現在自己的計劃已經得以順利實施，再像貓玩弄老鼠一樣繼續和陷阱中的獵物廢話有何意義？
轉身背對著索斯不再看他，洛伊慢悠悠地走到窗邊，彷彿全然無視對方存在一樣——伸出纖纖玉指挑開窗帘一角向樓下望去，揚起眉毛：「很好，第一支忠於你的軍隊已經到了，看上去像是你的親衛隊，現在正和大會的外圍安保激烈爭執、討要自己的國王呢，我的計劃一切順利……」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背後的風聲告訴她對方朝自己沖了過來。
索斯咬牙切齒地撲向洛伊——只要把她控制住，再及時回到樓下的士兵們面前讓他們做好應對變故的準備，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少女根本沒把他的反撲放在眼裡，柳腰輕扭側過身來，右手一揮，竟是瞬息間便把一道泛著紫光的咒術彈到他身上。發起襲擊者感覺身體一陣麻痹和刺痛，衝刺動作變形，在前沖勢頭的作用下向前撲倒，在少女跟前摔成了個狗吃屎的姿勢。
……
扶著桌腳、強忍疼痛和麻痹感，年輕的納瑞格國王咬緊牙關掙扎著坐起來，抹去嘴唇磕到地面流出的鮮血，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自認為的那樣了解面前這個至少曾經確實是他戀人的少女，他徹底輸了，連最後一點逃脫和東山再起的希望也沒能保住……出於一國之君的尊嚴，他繼續嘗試站起來，但沒能辦到，最終聽天由命，頹廢地倚靠在桌腳上。
洛伊皺眉看著自己昔日戀人的狼狽模樣，心中湧起淡淡的不忍，但最終還是硬起心腸：「索斯，記得我的家徽是什麼嗎。」
男子再不復往日的俊朗帥氣，臉上浮起凄厲的冷笑：「一條四腳蛇么，你非要介紹說那是龍。」
「那是龍，另一個世界的龍，很遺憾我這輩子可能見不到。」洛伊帶著悲傷的表情俯視這男子，「而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
「納瑞格確實是個美麗的國度，你有理由視其為珍寶。但你有你珍愛的物，我有我重視的人，這本無矛盾……你萬萬不該為一己的利益和私慾動我弟弟，這是我的逆鱗，你觸碰了，就要面對我的怒火。」洛伊從窗邊走開，遠離了坐在桌腳邊地面上的男子一些。倒不是怕他襲擊，而是不想他再因什麼不切實際的念頭平白吃苦頭。
不管對方的表情，她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不過我得感謝你，你的愚蠢行為雖然讓我弟弟遭了不少罪，但他失蹤的這段日子卻意外讓我認清了自己的內心——我壓根不想要什麼男友或丈夫。和你交往，不過是潛意識裡依舊有些在意旁人的眼光，不想讓自己因為從不接觸異性而顯得太過特殊罷了。」
「我不會再偽裝了，我想待在羅德身邊守著他，哪怕每天都看他干蠢事再替他把麻煩擺平我也感到充實。而若能在此基礎上再有些自己的閑暇和空間研究探索下這個世界的奧秘，我的人生就再無更多需求了。」洛伊難得地敞開心扉，肆意地吐露著心聲：「我不得不承認，就算我弟弟的遇險與你無關，我這回過來很可能也要和你分手……從某些方面來講，我們雙方都是出於情感外的目的互相接近，倒也真是般配……這樣的好處是，起碼散夥時可以心平氣和地對話一番，不用互相道歉了。」
「嘿嘿嘿……你到底要怎樣？策劃了一場政變把我的一切毀掉依然不滿意，還絞盡腦汁想要繼續噁心我嗎？」坐於地面的索斯臉上閃現出狠厲之色：「你贏了，這回是我不聽老臣諫言做了蠢事，要殺要剮隨你便，別再在我面前展示你對你弟弟那令人作嘔的控制和保護欲了！」
「好吧，抱歉。」洛伊面不改色地聳聳肩，「那麼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我母親告訴我，所有人都得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當我最初得知有人想要我弟弟的命時，我發誓如果我遇上那人會親手殺了他。可沒曾想那人居然是你……我發誓要讓你付出代價，但作為我第一個也很可能是最後一個男友，我決定給你點特殊優待，你現在有選擇的機會——想死，還是想活？」
索斯看著洛伊，不明白這個選擇有何意義，誰會選擇死？
「如果你選擇活，只要靜靜地坐在這裡，等待帝國士兵進城控制局面，最終將你帶走接受審判即可。身為一名真正的國王，出於很多方面的考慮你不太可能會被判處極刑，多半是作為囚犯被軟禁起來，在溫維的某處受嚴密監視的宅院里終老……但這樣的話我就不解氣了，你差點弄死了我最愛的弟弟，作為懲罰，我會讓你親眼看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被徹底毀掉。」
「徹底毀掉？」索斯露出個凄慘的笑：「除非你把上百萬納瑞格人全部屠盡，除此以外，哪怕帝國吞併納瑞格讓它變為米德蘭的一個省，讓我的子民全部變為帝國公民，它也將繼續存在於每一個納瑞格人的心中！只要帝國不能始終保持今日的強盛，等它顯現出疲態那一日，獨立的火焰就將重新燃起！」
「慷慨激昂的發言，但你認為一個國家是什麼？是所劃定邊界線內的領土，是擁有該國公民身份的全部個體，還是其轄下全部城市和村莊？我來告訴你吧，國家是一個依靠想象和信任才得以存在的虛構集體，就像貨幣必須讓所有人都相信它具有價值它才能流通一樣……我們給它起一個名字、弄一個國徽、定一個都城，然後讓每一個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生活在這個劃定的國境內還是遠在天涯海角，只要聽說過這個國名的人都相信這個國家確實存在，這個國家才得以存在。」洛伊臉上再次浮現起冷笑：「而一旦再沒有人記住納瑞格的存在或即使記住也不得不承認它已經成為過去，這個國家就被徹底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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