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煩意亂
周五晚上七點半,被邀請的主動要來的都聚集在了落霞集的門口。
沈雋意和傅清疏對視的那一眼,雙方各自「嘖」和「嘶」了一聲,許奕離傅清疏較近,聽見他這個冒著冷氣兒的「嘶」都快暈過去了。
沈雋意手裡拎著個東西,用盒子包著,走過來拿腔拿調地掉了個書袋,「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傅清疏別過頭,沒理他。
許奕是今天的主角,不能讓自己的客人們冷場,又不能讓他們打起來,無奈地用原梗將沈雋意噎回去:「他今天來,你明天也不能來,沒有人能一個生日辦兩回的。」
在場的人都是實驗室的學生,對沈雋意和傅清疏之間的戰爭門兒清,要麼偷笑要麼轉過頭裝作四處看風景,只有許奕,頭皮發麻。
他接過禮物,瞪了沈雋意一眼,壓低聲音說:「你別鬧啊,不然不給你酒喝了。」
沈雋意眉梢一挑,朝不遠處的傅清疏瞥了一眼,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又問他:「他怎麼答應你來了?你開始追他了?」
許奕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他的嘴說:「你別瞎說啊,我沒打算追教授。」
「幹嘛?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啊。」沈雋意看了下傅清疏的背影,又看了看許奕的臉,嗤了聲:「有點兒出息。」
許奕小聲說:「哎呀你不明白,反正你待會看在我生日的面子上,別跟他吵架,就安安靜靜地喝酒就行了,明白吧?」
沈雋意收回視線,將手塞在口袋裡,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盡量吧。」
一行人進了包間,各自落座。
學生們跟傅清疏不大親近,平時又冷漠,生日會就是要玩兒,挨著這麼塊冰還怎麼玩兒,自然沒什麼人樂意跟他挨著坐。
許奕樂得靠近他坐,可又被同學們拉到一邊去了,眼睜睜看著沈雋意避無可避地坐在了傅清疏身邊,並將他堵在了靠角落的位置。
羨慕又擔心。
許奕以眼神示意沈雋意不準搞事,又忐忑地去看傅清疏一臉平靜地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喉嚨淺淺吞咽。
包間里微吵,可那一隅又有點詭異的安靜,有些格格不入。
「叩叩。」
「李穩開門。」這裡唯一的女生陳清婉張口指使,坐在外側的李穩認命的說:「是,大姐。」
菜單是提前訂好了的,服務員按照時間進來挨個兒上菜,還有兩打啤酒。
許奕本來就覺得沈雋意整天喝酒不太好,他勸過幾次,沒什麼用,再加上傅清疏也在這裡,萬一兩人再趁著酒勁兒打起來,那就沒法兒收拾了,就只要了度數偏低的啤酒。
沈雋意也沒在意,接過來一聽,指尖一勾挑拉環的時候忽然頓住了,看著自己手指低笑著說:「教授,我手受傷了使不了勁兒,幫我開?」
傅清疏也沒抬頭,握著自己的杯子淡淡回答:「手沒斷就自己開。」
「斷了,你摸摸。」沈雋意伸手到他面前,還是昨天晚上他包的那個木乃伊似的繃帶,不過被血浸透了不少,乾涸成鐵褐色。
「還能伸出來就不算斷,再往我這兒伸一厘米我就讓你真嘗嘗斷手的滋味。」傅清疏嘴裡的話說的狠,可眼神還是淡淡地,彷彿不帶一絲情緒,聲音又輕,導致許奕也沒聽清他們在聊什麼,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是今晚主角,不能總盯著這兒,被陳清婉他們鬧得不行,再也抽不出空。
沈雋意收回手,指尖一勾挑開了拉環,「嘖」了一聲,倒了杯啤酒,看著上面堆出厚厚一層白泡沫,又一顆一顆炸開消散下去。
「啤酒,這得喝多少才能夠味兒。」沈雋意喝光杯子里的酒,咂咂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次卻沒喝,指尖在杯壁上點了點,抬起頭來看著傅清疏一會。
「傅清疏。」
「傅教授或是傅老師。」
「……什麼毛病,好吧好吧傅教授。」沈雋意抵著杯子朝他推了下,單手去撐下巴結果碰巧伸的是受傷那隻,頓時「嘶」了一聲,「我艹,疼。」
「疼還喝酒,可見是沒疼到地方。」傅清疏淡淡補刀。
沈雋意輕笑了聲,「酒是最好的麻醉劑教授沒聽過嗎,我手疼,你不給我包又不讓我喝酒,那誰能忍得住。」
傅清疏不想理他,斂眉端起茶杯靠近唇邊喝了一口,面無表情地說:「喝酒不能治傷,啤酒也達不到麻醉的效果,真達到的時候你已經酒精中毒了。」
「嘖。」沈雋意嗤笑了聲:「教授,你談過戀愛嗎?」
「與你無關。」
「行吧你說無關就無關,真瘠薄難伺候。」沈雋意說著,視線一轉輕笑著靠近他,以氣聲說:「哎教授,問你點兒專業的。」
「說。」
沈雋意伸出手,從桌子底下遞過去,伸出一根手指找到了他的手,勾了他的指尖一下,問:「精夜裡頭,都是些什麼成分?我上次考試,這道題不會做。」
傅清疏冷冷地掃過他的臉,本來想抽出手,但聽見這句話臉色一變,反手精準的抵在他的傷口上。
沈雋意立刻把臉皺成一團,疼得直吸氣:「我艹你怎麼下狠手,這真是我考試的題,不信你去翻翻我們專業課考試的題目好吧,我撒謊你讓我這輩子都……」
傅清疏鬆開手,眼神淡漠地從他臉上收回視線,聲線平穩地說:「水、果糖、蛋白質和多肽以及其他糖類、酶類、無機鹽和小分子。」
沈雋意雖然沒上過幾節專業課,但到底也算個皮毛醫學生,聽懂了一成,又吸著冷氣繼續問:「那到底是甜的,還是鹹的?」
「腥臭的。」
「嘖,就沒辦法給它變成甜的嗎,哎教授你們研究基因什麼玩意的時候,順道兒也研究一下這個唄。」
沈雋意喝酒不上頭,連喝了好幾杯啤酒還是面不改色,只是有微微的酒氣撲過來,帶笑,讓人看不懂他是真開黃腔還是假開。
他問人的時候像是一本正經,又像是弔兒郎當。
傅清疏擰眉,微微沉著聲音,像是生氣又像是責備:「你專業課不學,初高中生無可也逃課?大學是走後門進來的?」
沈雋意冷哼了聲,「我從不走後門,你以後就知道了。」他說著,忽然停了下,欺近了靠近他耳邊,低聲問:「您背後那個紋身,在哪兒紋的,我也想去,介紹我一下?」
傅清疏原本就被他的呼吸影響,這句話一問手頓時一顫,杯子里的水灑出來,潑到手背上,但所幸只是溫水病沒有燙傷,只是沾濕了袖子。
他收回手,拿過手邊的白毛巾將茶漬抹去。
「路邊隨便找的。」傅清疏說:「這東西抹不掉,除了一樣會留疤痕,不建議你去。」
「除了幹嘛,挺性感的。」沈雋意歪著頭,也不知是認真還是不認真,眯眼笑說:「我喜歡,就是上回沒看清有點遺憾,我還有機會再看看嗎?」
這話指向性太強。
傅清疏心尖瞬間一麻,不自然的縮了下手指,冷聲說:「你有點分寸!」
「幾分幾寸?」
傅清疏臉色微沉,許奕有意無意地盯著這邊,實在是擔心的不行,眼看著兩人要打起來了,忙不迭端著半杯啤酒走過來「解圍」。
「教授,雖然學生最好還是別喝酒,但是能進您的實驗室我是真的很開心,這杯酒敬您。」許奕說實話有點忐忑,他從來沒見過傅清疏喝酒,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
傅清疏站起身,說:「我不會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嗎?」
話音一落,許奕還沒開口就聽沈雋意在邊兒上笑了聲,「您也是個做實驗的科學家,茶和酒的成分那能一樣嗎?以茶代酒,這不符合科學依據。」
許奕乍一聽,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傅清疏別過頭,看了他一眼,拿過他面前的杯子,在許奕的目瞪口呆里一仰而盡,隨著喉結的微微吞咽,那杯酒全進了肚子,一滴不剩。
「生日快樂。」
許奕張了張嘴,從傅清疏的臉上移開視線,瞪了沈雋意一眼:你給我閉嘴!
沈雋意無辜地敲了敲桌沿,眼角微彎的笑起來,「教授,您搶我酒幹什麼,想喝自己拿不就得了,我喝過你也不嫌我臟?」
傅清疏放下杯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麼,你有病嗎?」
沈雋意聽懂他話里的譏諷,騰地一下站起來:「老子健康的很好吧,你才有病。」
傅清疏轉過身,跟許奕說:「我去個衛生間。」
沈雋意看著他的背影,一口喝盡了杯子里的酒,靠向了椅背,視線落在傅清疏的椅子上。
趙路說,喜歡一個人會不自覺地想讓他在自己的折騰下哭著求饒,還有那句「要麼看自己射他身上,還是看他射自己身上」。
他自從母親死了以後,就不知道什麼是愛了,他不想用情慾去定義喜歡,情慾不一定就是因為喜歡,他見過因為藥物影響,被發情驅使的母親,但母親不愛沈開雲。
他從前沒愛過人也沒打算去愛誰,他的命早就不要了,能活到現在,只不過是因為不想讓沈遙傷心罷了。
沈雋意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影響,傅清疏明明是個beta,他沒有信息素,不會對他造成本能的勾動。
可趙路說到這個的時候,他腦海里第一時間就是傅清疏,想把他按實驗室里按講台隨便按哪兒,讓他哭著求饒。
他確定自己不愛許奕,但對於傅清疏,他不能確定。
他要驗證,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傅清疏,是情慾,還是愛-
傅清疏今天出門前打了一管抑製劑,但臨近發情期,效用甚微,剛才沈雋意靠他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他有些暈。
耳朵里嗡嗡的,吵的人心煩。
他才一出門就覺得手腳有些發軟,本能地按住牆壁撐了下。
「傅先生?」
傅清疏抬起頭,看見一臉驚喜的莫久小跑著過來,模糊地看著他臉上有著明顯的欣喜和意外,「你也在這兒吃飯嗎?好巧。」
「莫醫生。」傅清疏收回手,艱難地站直了身子,強自冷靜。
「您還記得我。」莫久笑著說完忽然一怔,發現傅清疏臉上稍稍不自然地紅暈和發沉的呼吸,擰眉問:「你不舒服嗎?」
傅清疏皺著眉,保持了一點距離,淡淡說:「不礙事,我還有事,改天再跟……」
莫久有些不放心,看著他的臉,又看看自己的腕,打斷他說:「你這樣也不能開車吧,太危險了,這樣,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來來來,敲黑板:大家學一個新詞啊,明撕暗秀。
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紅樓夢》探寶釵黛玉半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