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試探
李如松三兄弟離開團山堡,被黑羊子攔住馬頭,言明有事希望能面見寧遠伯李成梁,而且言及東皇及遼王朱憲爀,李如松聽聞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中一陣慌亂,暗道:「如果真如此人所言,大事不妙啊。那遼王朱憲爀自從襲了爵位以來,素與父帥不睦,雖未有任何舉動,但其心總想除父帥而後快,以便自己獨霸遼東,而此時如果暗中和東皇徐天波有所牽連,對父親可是大大的不利。」
不過表面並未有任何流露,平淡說道:「既然如此,我到是可以帶你去見父帥,不過這只是你一面之詞,為了安全起見,我需要將你綁縛雙手,才能帶回伯府。」說著從馬上扔下一團長繩,繼續說道:「你自己綁了自己,隨我來吧。」
黑羊子絲毫沒有惱怒,恢復了方才的嬉皮笑臉,撿起長繩,動作麻利的將自己雙手綁緊,赤哥兒不放心,跳下馬來上前檢查了一下,發現黑羊子自己綁自己竟然也綁的異常結實,倒也有些詫異,這才翻身上馬,三人慢慢前行,黑羊子步行馬後跟隨。
路上秦蒼羽好奇心起,向黑羊子問道:「你方才說你大名叫羊勝才,我卻看你麵皮發白,按理說諢名應該叫做白羊子才對,為何諢名卻是黑羊子?」
黑羊子一笑道:「秦公子身手不凡,遇事倒是有些耿直,我且問公子,如今世上,什麼是黑,什麼是白?」
秦蒼羽本來就是玩笑之言,根本沒料到黑羊子會如此回答,不禁一愣。
黑羊子卻好似旁若無人一般,邊走邊說道:「秦公子,殊不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又可以說黑即是白,白即是黑,黑黑白白,卻本是一樣顏色。白羊即是黑羊,黑羊即是白羊,公子明白了嗎?」
秦蒼羽聽聞此言,騎在馬上也不禁心有所想,若有所思,便不再詢問,而黑羊子也不再言語。
快到城門之處,黑羊子向李如松說道:「少帥可否將我衣袋中一塊黑巾拿出,替我照了頭臉,方好進城。」
赤哥兒這時笑道:「你這狗賊,花言巧語,作惡多端。如今真到了寧遠城,反倒害怕丟了臉面不成?既然敢做,就要敢當,何必遮遮掩掩。」
黑羊子笑道:「赤公子誤會了,我並非在意自己臉面,而是我之前曾在遼王府當差,進城之後,魚龍混雜,如被人認出,恐怕……」說了恐怕,便不再言語。
李如松已明其意,當即下了馬,從黑羊子身上掏出黑巾,罩在其頭上,不再騎馬,用手拉著長繩,前面帶路,秦蒼羽和赤哥兒見李如松下馬,也都下馬步行,四人三前一后,相繼進城,守門看到是李少帥,雖然好奇少帥所抓何人,但是也沒有膽量上前盤問,四人一路徑直來到伯府後門,進了門來,秦蒼羽和赤哥兒先去功業樓,李如松帶著黑羊子直奔前廳而去。
李如松帶著黑羊子到了前廳,先讓人搜身檢驗之後,便讓黑羊子在偏房等待。自己進了前廳,李成梁正和俞大猷招待長白叟李貞,管家李富在旁邊伺候著。李貞正在講為何來到寧遠,原來李貞曾和冷煙劍客賀天熊當初有長白山七年比武之約,去年七年之約日子已到,而李貞因為有要事在身,告知賀天熊延後一年,如今方才完事,因為自己爽約,李貞不好再讓賀天熊前往長白山,打算親自去永平府赴約,路經寧遠團山,見到河裡屍首,心中蹊蹺,這才沿河尋找,進了團山堡,巧遇李如松等人。李貞正在講述以往經過之時,李如松推門進屋。
李如松進來,先給幾人見禮。李成梁臉色陰沉地說道:「松兒,你身為兄長,帶著弟弟妹妹們不察情況,以身犯險,如不是長白叟李大俠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還不快去拜謝李大俠的救命之恩。」
李如松趕緊稱是,來到李貞面前施禮,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李貞慌忙起身,將李如松扶了起來,說道:「大帥客氣了,少帥年紀輕輕,卻膽識過人,又是一身好武藝,況且鋤強扶弱,正是習武之人本性,大帥也莫要再責備了。不是老夫有意恭維,我那兒子,比少帥還要痴長几歲,可是比之少帥,簡直不能同日而語,整日里遊手好閒,不聽管束,如果他能有少帥一半能耐,老夫也就心滿意足了。」
李成梁笑道:「老俠客過謙了。」
俞大猷此時說道:「你這老頭,胡言亂語。你兒子當初跟我隨軍,學習兵法武藝,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尤其精於水戰,老夫當初海上剿寇,李舜臣小小年紀,帶領三百水軍大破千名水寇,小小年紀就能以少勝多,這等能耐,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是廢物一般,你這不是罵我俞大猷當初沒有好好栽培於他嗎?真是氣死我了。說來好久沒有見到舜臣了,下次你要再來寧遠,將舜臣帶上,我頗為想念於他。」
李貞笑道:「好好好,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我這犬子別的不行,倒是水性極好,整日里水裡泡著,下次我來,帶上他,讓他也來拜見大帥和你俞大猷。」
李成梁這時轉頭問道:「松兒還有事嗎?如沒有事情,通知廚下,晚間被上上好酒菜,我要和你師伯與老俠客共飲幾杯。」李如松說道:「是。」然後起身,來到李成梁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李成梁一愣,說道:「人在何處?」李如松道:「此刻正在偏房等候。」
李成梁點頭道:「將他帶到書房,我這就過來。」然後起身對李貞說道:「老俠客,我有些私事,此刻少陪,先由師兄與您講話,我稍後便來。」
李貞趕緊起身說道:「客氣,大帥身居要職,有事自便,有俞老頭在此,老頭子已是榮幸,不敢再相煩勞。」
李成梁讓李富在這邊伺候,這才起身,李如松先去將黑羊子帶到書房。李成梁隨後而至,站到門口,停了片刻這才進了書房,見一人黑巾遮面,雙手被綁,站在房中。
李如松站在書案旁,見父帥進來,上前剛要講話,李成梁用手示意不要聲張,李如松走到父親近前,李成梁在李如松耳邊耳語了幾句,李如松點頭,跑了出去,一會帶回了個中年人,猛一看與李成梁竟有七分相似,那人見了李成梁剛要施禮,李成梁擺擺手,一使眼色,那人點頭明白,徑直坐在書案后的椅子上,李成梁自己則躲在屏風後面,再打手勢,李如松這才上前將黑羊子的頭套摘掉,說道:「我父帥就在上面,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黑羊子頓時覺得光線刺眼,緩了一會,見一個中年人一身便裝,面似銀盤,目若朗星,三縷長髯,在案后正襟危坐,黑羊子上前施禮道:「見過大帥。」那人嗯了一聲,說道:「你有何言,要對本帥訴說?」
黑羊子說道:「我有一樁絕密消息,以救大帥之危境,同時還有一樁大富貴,足能養活關寧鐵騎二十年有餘,特地獻給大帥,只是不知道大帥是否願意取來?」
那人冷笑道:「本帥何時處於危境?莫要危言聳聽,另外如何的大富貴,你先講來?」
黑羊子說道:「這事極為機密,只能出我口,入大帥耳,不可讓第三人得知,因此在下斗膽請少帥迴避,不知大帥意下如何?」
那人說道:「你這刁民,滿口胡言,少帥乃本帥親子,你難道還怕少帥泄露不成?」
黑羊子突然一陣冷笑,說道:「既然大帥沒有誠心相見,那我羊勝才也就無需多言,既然到了府上,殺剮存留悉聽尊便,只是我在外面的親信,恐怕要將白任義白大善人所作所為公佈於眾了。」說罷,便不再言語。
李成梁在屏風后聽到黑羊子提到白任義,心中驚異,猶豫片刻,這才從屏風後面緩步出來,方才假扮李成梁之人見李成梁親自出來,慌忙起身,李成梁擺擺手道:「松兒,鬆綁,你和李潛先退下吧。讓閑雜人等不能進此院中,包括你在內。」
李如松擔心父親安危,說道:「父帥,孩兒在此伺候,如有變故,也好保護父帥。」
李成梁說道:「料也無妨,不必多言,下去吧。」李如松這才無奈,給黑羊子鬆了長繩,和那個名叫李潛的轉身出門,然後帶緊房門。
李成梁等二人下去,這才坐下,問道:「你叫羊勝才?是你要見本帥?」
那黑羊子再次恭敬施禮道:「拜見大帥,正是小人,小的斗膽冒犯虎威,實在是迫不得已,還望大帥見諒。」
李成梁並沒讓那人起身,而是問道:「方才你是如何看出不是本帥本人?」
黑羊子一笑說道:「這有何難?世人皆說,統兵之將,身帶虎威。大帥統領雄兵,威震遼東,自身威嚴必定於常人有異,方才那人,雖然樣貌和大帥有幾分相似,但是居中而座,身上絲毫沒有大帥這等統領大軍的虎威。另外方才那人口稱少帥,而李少帥之名是人們隨著大帥而稱,朝廷並未欽點其官職,因而別人稱之為少帥可,但大帥定不會稱其少帥。這裡是書房,又非帥帳,另外試問書房之內,當爹的又怎會稱自己兒子少帥?因此小的斷定那人並非大帥。」
李成梁微微一笑,點頭道:「看來是本帥小瞧你了。你倒是對我寧遠伯府了解甚多啊。」
黑羊子說道:「在下不敢,非是在下了解,不過只是按常理推斷罷了。」
李成梁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說道:「你這倭匪好大膽子,所犯罪行本已當誅,既然你有話講,本帥容你一言。如有一絲一毫不實之處,信不信本帥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羊子卻不慌不忙的說道:「啟稟大帥,小人並非倭匪,請大帥明鑒。」
李成梁嘿嘿冷笑道:「滿口胡言,你若不是倭匪,如何和倭匪一起在團山堡殺人越貨?」
黑羊子接著說道:「大帥容稟,小人真的並非倭匪,而是在遼王府的一名府上行走,大帥如若不信,可看此物,而至於為何會和倭匪一起,大帥莫急,小的自會言明。」說著從懷裡取出一物,雙手舉過頭頂,放在李成梁書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