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清瑤(女神節,女主登場)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秦蒼羽迷迷糊糊,渾身僵硬,頭痛欲裂,眼皮沉重,想要睜開雙眼,卻怎麼也睜不開,心中莫名的煩躁。
這時就覺得耳中飄進一聲聲宛轉悠揚的歌聲,伴著珍珠落玉盤般的琴聲,猶如黃鶯出谷一般,清澈動聽,尤其那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句,被這空谷幽蘭般的悅耳女聲娓娓唱來,讓人心中頓時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黯然神傷。
清脆的的女聲悠揚婉轉,似水如歌一般緩緩流進耳中,秦蒼羽的心逐漸平靜下來,慢慢睜開雙眼,只覺得眼前昏暗一片。
他吃力地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原來自己坐在一張木床之上,身上搭著一層薄薄的青紗,環視一周,原來自己所處的乃是一間木屋。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不過窗外月光皎潔,銀白的月光灑進屋裡,光線倒也明亮,秦蒼羽見這木屋極其簡陋,單單一張木床,兩根立柱,正中一張木桌,兩張木板凳,其餘空空如也,只是在桌子上放著一個白瓷花瓶,斜插著幾支淡雅的山花。
旁邊放著一本打開的書本,一個青花的茶壺,幾個青瓷的茶杯而已,再無他物,床上吊著淡青色的輕紗幔帳,有微風吹進屋中,青紗隨著風輕輕左右擺動。
秦蒼羽就覺得自己頭痛稍緩,這才想起自己被侯振方掌擊頭頂,之後發生了什麼,自己卻什麼也想不起來,自言自語道:「怎地自己這會子會在這木屋之中,難道自己已經死了,這是九地黃泉嗎?又覺得不像,聽人說人死之後應該去的是哀嚎遍野的黃泉路啊,而這屋子雖然簡陋,但是卻讓人感覺清新安靜」。
他正痴痴的發獃,那美妙的琴聲又起,起初極細極低,但每個音節卻是極為清楚,慢慢的低音漸弱,弦音漸起,瞬間猶如百花爭春,百鳥朝鳳,高音漸起之時音調突然一轉,瞬間變得哀怨憂傷,就好似百鳥離散,百花凋零一樣,節奏緩慢下來,隱隱間一片凄涼幽怨之象,眼前好似細雨綿綿,群花凋零的蕭瑟景色。
秦蒼羽瞬間被這歌聲吸引,仔細側耳聽著,腳下不由自主地腳步輕抬,走到門口,只見門外空曠,只有正前方有塊卧牛大的青石,此時青石上正坐著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背對著門口,從背影看去身形苗條,婀娜多姿,頭上寸寸青絲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這女子身前應該放了張古琴,只是此刻剛好被她身子擋住,只在身體兩旁露出古銅色的琴頭和琴尾,而琴頭不遠處放著一隻小的青銅香爐,此刻一縷青煙正從香爐里緩緩而出,伴著琴聲一起裊裊而升,飄散在清涼的空氣中。
皎潔清冷的月光灑在青石之上,這女子的肩頭隨著手臂的上下而輕輕晃動,這時那清靈婉轉的歌聲再次響起:
「六樹梅香打百球,昔年曾記柳橋頭。
嬌來靨靨西施粉,冷伴年年燕子樓。
秦蒼羽聽著這婉轉哀怨的歌聲,不知不覺間倚著門框,心中憐惜又有些哀傷,眼中是那女子婀娜的背影,還有那香爐里升起的裊裊煙霧伴著琴聲在月光下蔓延飄舞。
此情此景此境,秦蒼羽只覺得那女子好似瑤池仙子下凡一般,不由得呆在哪裡,痴痴地不知道是這眼前人景醉人,還是這琴歌迷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看來自己真是死了,只是去的不是黃泉,而是仙境天堂。」不由得盼望著這個琴聲歌聲永遠不要停下來才好。
那女子並未覺察秦蒼羽已經站在身後,而是繼續唱著:
「燕子樓,燕子樓,燕去樓無聲」
一支春后惟枝在,燕子樓空苦恨生,
昨淚幾行因擁髻,當年一顧本傾城。
已傾城,已傾城,四顧卻無君。
莫嘆清淚灑羅裙,空負前盟話鬢雲,
一抹青衣隨君去,不識天下只識君。」
秦蒼羽此刻完全被琴聲和歌聲所感染,那琴聲歌聲似乎在有意無意的撥弄著人心中最柔軟的情思,讓人心中生出縷縷傷感。
秦蒼羽眼前漸漸模糊,不覺間淚水盈眶而出,嘴裡不自覺的念出聲來:「昨淚幾行因擁髻,當年一顧本傾城。已傾城,已傾城,四顧卻無君。」
那女子突然琴聲一停,轉頭向後望來,看到秦蒼羽站在門口,朱唇輕啟道:「你醒了?」聲音悅耳動聽。
秦蒼羽似乎還未從方才的音律中清醒過來,嘴裡依舊痴痴地念道:「一抹青衣隨君去,不識天下只識君。」
那女子見他似痴如醉,大有知音之感,靜靜望著秦蒼羽,也不說話,似乎不忍打擾他一般。
半晌之後秦蒼羽方才醒悟過來,眼見白衣女子望著自己,而那女子背對月光,秦蒼羽看不清面容,當下趕緊低頭抱拳,說道:「小子無意唐突仙子,還望恕罪。」
那女子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你這人倒也有趣,小女子哪裡是什麼仙子,不過和你一般都是凡夫俗子而已。」
秦蒼羽張了張嘴,腦子似乎還停留在那餘音繞梁的琴歌聲中,愣愣地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麼可好,支吾了半天方才磕磕絆絆說道:「那這裡到底是何處?不是瑤池仙境嗎?」
那女子此刻先是將香爐蓋子慢慢蓋上,而後從青石上輕輕躍下,落地無聲,一看就是身負武功,朝著秦蒼羽緩緩走來,嘴裡說道:「這裡還是團山,前日我偶然經過,見你躺在梅林之前,一動不動,我也原以為你已經死去,走近一看發現你面色鐵青,還有一絲氣息,便將你帶回這間小屋來了,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兩天,所幸如今醒了過來。」
秦蒼羽這才恍然,原來自己並沒有死,而是被眼前的女子救了,慌忙就要跪倒叩謝,突然間一陣頭暈眼花,就覺得自己頃刻間就要跌倒,趕緊伸出左臂想要撐地,那女子此刻已經到了近前,見秦蒼羽好像要摔倒在地,趕緊上前扶住秦蒼羽的左臂。
秦蒼羽就覺得一雙冰涼無骨的手輕輕觸及到了自己的肌膚,鼻子里聞到那白衣女子身上有一股的淡淡清香,心中莫由來地一陣意亂情迷,他趕緊低頭,這才留意到自己左臂上光光的,沒有任何衣衫,自己衣服在左肩頭處碎成幾縷,而那雙雪白冰冷的雙手正扶著自己赤裸的左臂。
秦蒼羽趕緊抽回手臂,背在身後,臉上一紅,說道:「原來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子這衣衫不整,冒犯了恩公,萬望恕罪。」
那白衣女子此刻似乎也有了些羞意,看秦蒼羽無礙了,也趕緊收了雙手,站起身來,輕輕退了兩步,說道:「你昏迷了整整兩日,雖然已經蘇醒,但身體依然虛弱,此時夜涼,還是趕緊回到屋裡,況且時候也已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
秦蒼羽此刻借著月光方才看清,這白衣女子雖然身形婀娜,烏髮如漆,肌膚勝雪,長發下是一張鵝卵般的臉龐,但是面色卻是焦黃髮青,眉狹眼小,鼻子緊塌,雙頰凹陷,容顏頗有些醜陋,與之身材和肌膚頗為不配,秦蒼羽心中不知從哪裡冒出兩個字來:可惜。
秦蒼羽這時依然覺得頭暈目眩,實在無法撐住身體,便轉身進屋來到床邊,剛要躺下,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口問道:「恩公,這屋內只有一張木床,方才恩公說我這昏迷了兩日,敢問恩公如何休息?」
那女子輕笑一聲,說道:「舉手之勞,你也不要再提,我姓徐,雙名清瑤,切莫恩公恩公的再叫了,好似我是一個年老的公公似得。」說著從門后拿出一個包裹出來,從裡面取出一團青紗出來,只見徐清瑤將青紗兩端隨手一拋,青紗兩端分別緊緊纏上房中兩根木柱子之上,說道:「這便是我的床了。」
秦蒼羽訝然道:「小子眼拙了,只是這青紗如此輕薄,似乎吹彈可破,用來做床,真是稀奇。」
徐清瑤並不答話,而是輕輕一躍,身子便平躺在青紗之上,只見那青紗只是略微有些下沉。秦蒼羽心道:「原來這徐姑娘身負絕世武功,怪不得可以垂紗而眠。」
徐清瑤這時輕輕說道:「這紗名叫軟煙羅,看似柔軟輕薄,實則乃是千年冰蠶絲所織,極為結實。作為睡榻,倒也無妨,只是我看看你這人舉止有禮,談吐有度,不似個歹人,怎會一人昏死在這荒郊野外?」
秦蒼羽不加隱瞞,說道:「徐姑娘,實不相瞞,小子姓秦,雙名蒼羽,只是方才腦子還糊塗著,一直忘記跟徐姑娘講了。」而後便將自己的來龍去脈,簡略的說了一遍。
徐清瑤聽了秦蒼羽的經歷,尤其聽到賀玉蓮的遭遇之時,半晌無語,過了好久,似乎頗為傷感,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真是造化弄人,哪曾想到這賀姐姐如此命苦,真是不幸。」
秦蒼羽畢竟是從鬼門關迴轉回來,剛剛蘇醒,又講了半天,此刻躺在床上,不覺間昏昏沉沉,早已睡去,並未聽到徐清瑤的話語。
徐清瑤聽到秦蒼羽呼吸勻稱,已經熟睡,心中思索著:「曾聽父親所言,二十年前,這千杯猴王侯振方內功絕倫,單掌不知斃了多少武林英雄,幾年前突然銷聲匿跡,不知所蹤,怎地這時卻現身遼東,那不就又是一片腥風血雨嗎?這秦蒼羽看似並非武功超群之人,竟然能從侯振方掌下逃生,到底真是猴王重出,還是有人冒名頂替的呢?唉,算了,這又與我何干,我想這個幹嘛?」當下不再多想,慢慢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