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托妻
蔣乘風誤走渤海國,見文仲山和自己不過萍水相逢,人家貴為一國之君,不僅至誠待己,而且一聽自己獨子落海,即刻派人出海尋找,無論最終能否找到兒子萬里,此恩此德,自己已經無以為報,因此一聽文仲山的苦衷,立刻拍著胸脯說道:「大王放心,實不相瞞,我與那徐惟學莫逆之交,和蓬萊島的王直更是親如兄弟一般,別的我蔣乘風不敢多言,但是這渤海海路一事,我敢說只要我親自登門,見王直略說一二,包管渤海海路暢行無阻,以解大王之憂。」當即就把自己和王直的交情說了出來。
文仲山一聽,真不亞於久旱逢甘霖一般,起身離座,一把抓著蔣乘風之手,說道:「蔣兄如能解渤海海路之困,孤願與蔣兄結為兄弟,蔣兄自此就是渤海的一字並肩王,與孤共掌渤海。」
蔣乘風嚇得趕緊跪倒,連說不敢,但是文仲山心意已決,當即命人準備儀式,就和蔣乘風焚香叩首,八拜結交,結為了異姓兄弟,蔣乘風大文仲山幾歲,文仲山便稱蔣乘風為王兄。
蔣乘風感念文仲山之恩,當即就要立刻啟程,去往東海蓬萊島,面見王直,文仲山阻攔不住,只能放行,文仲山命人準備船隻器具,親自在海邊給蔣乘風踐行,並在海邊加封蔣乘風為渤海一字並肩王,二人共掌渤海江山,那蔣乘風誓死不受,最後文仲山沒有辦法,只說等蔣乘風大功告成,回歸渤海之時,再做商議。
臨行之時,文仲山拉住蔣乘風的手依依不捨,兩人互道珍重,蔣乘風登船之時,對文仲山說:「大王不必擔憂,此行毫不費力,必定馬到功成,少則一月,多則六旬,乘風必歸,期間乘風並無其他牽挂,只有兩件事務必懇求大王費心一二,一是犬子萬里,如今下落不明,雖然希望渺茫,但還望大王不要輕易放棄尋找,二就是我那愛妻明珠,如今剛有身孕,還望大王多加照料。」
文仲山信誓旦旦,滿口應承,對蔣乘風說王兄你儘管放心,你我既為兄弟,萬里孩兒就是孤的孩子,豈能輕言放棄,而常言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孤對王嫂也自會像對親母一般,定不辜負王兄所託。」蔣乘風這才登船離岸,出海而去,直奔東海蓬萊島。
自從蔣乘風走後,文仲山倒也言而有信,一邊派人繼續尋找蔣萬里,同時命人將李明姬暗中接入鳳梧宮中,派專人悉心侍候,那李明姬失了愛子,如今丈夫也出海而去,不免日日悲傷,時而啼哭,文仲山幾乎每日早中晚都會前來問安寬慰,李明姬見文仲山貴為一國之君,日日三問安,舉止有禮,恭敬尊重,也是受寵若驚,尤其談到愛子萬里,不光寬慰,有時甚至還陪自己掉幾滴眼淚,更是感動不已,儘管心中悲苦,思念兒子丈夫,但是日子倒也平靜,只是日日盼,夜夜望,一是盼著蔣乘風早日歸來,夫妻團聚,二來是盼著有一天文仲山突然能帶著愛子蔣萬里出現在面前,哪知道一晃一月過去,蔣萬里依舊沒有下落,而蔣乘風也音訊全無。
又過了十幾天,這李明姬的肚子已經有些微微突出,好在外面衣袍寬大,倒也不易看出,但她日夜焦心,禱告神明,而每日文仲山前來問安,李明姬都要問有沒有蔣乘風和蔣萬里的消息,文仲山都是眉頭緊鎖,搖頭不語,顯然也沒有任何消息。
又過了兩日,突然有一天文仲山哭著走進來,一進來就跪在李明姬面前,嚇得李明姬趕緊將文仲山攙扶起來,就聽文仲山一邊哭一邊說,其中有個自己派去侍候王兄的下人渾身是傷,逃了回來,說他們一月前就到了蓬萊島,人家一聽是王兄來了,趕緊迎接進去,結果進去才知道,王直不在蓬萊島,而是去了扶桑國去見一個叫什麼大名的大官去了,可能要半年才能回來,王兄一聽,剛想離島,哪知道這時不知從哪裡來了無數大明官船,將蓬萊島團團圍住,無數大炮炮轟蓬萊島,嚇得他們趕緊四散奔逃,慌亂之中,他看到王兄被一個炮彈一炮轟到半空,直接從懸崖上掉到海里去了,他們一行人只有他一個僥倖逃出,而我那王兄恐怕……恐怕早已經……」
李明姬未等文仲山說完,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就背過氣去了,嚇得文仲山趕緊上前搶救,同時命人快傳太醫,等太醫看過之後,言說身體倒是並無大礙,只是悲傷過度,牽動了胎氣,因而導致暈厥,略微修養即可康復,只是有孕在身,不可再生悲痛,否則對母子都有危險。
這李明姬直到半夜才慢慢蘇醒,文仲山一直寸步不離,守在左右照顧,李明姬醒來之後,一不哭二不叫,就跟無事發生一般,看到文仲山兩眼通紅,一直守在身邊,便在床上略微欠身,淡淡說道:「大王受累了,妾已無礙,大王國事為重,早些休息去吧。」
文仲山雖然不放心,但是此刻夜深,叔嫂之間多有不便,因此勸了兩句,這才起身離去,剛出了大門,文仲山腦子涼快了一些,頓時就覺得方才李明姬神色不對,心中隱隱就覺得不妥,立刻扭頭回來,剛到門口,就聽裡面咣當一聲,文仲山心說不好,趕緊將房門撞開,就見地上倒著一個木凳,李明姬果然是三尺白綾,整個身子已然掛在房梁之上。
文仲山嚇得趕緊上前,此刻也顧不得叔嫂有別了,文仲山上去一把就把李明姬緊緊抱住,用力上抬,把李明姬抱了下來,好在李明姬才剛掛上去不久,意識還沒喪失,此刻一見被文仲山救了下來,頓時如同瘋了一般,手腳在文仲山身上臉上不停抓打,嘴裡喊道:「你放手,幹嘛救我,我要去見蔣郎和我那萬里孩兒!」
文仲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說什麼也不鬆手,緊緊將李明姬抱在懷裡,任由李明姬不停捶打,嘴裡喊道:「王嫂珍重,王嫂珍重,就算你不顧自己,也要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慮斟酌啊!王嫂珍重啊!」
直到文仲山連喊了三次之後,才發覺李明姬不再用力掙扎,就覺得李明姬渾身癱軟,緊接著就聽哇的一聲,李明姬一頭栽在文仲山的懷裡,放聲痛哭,如同江水決堤一般,直哭的是死去活來。
文仲山這時不再解勸,任由李明姬在懷中放聲哭泣,等李明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已經完全脫力之時,文仲山這才輕聲寬慰道:「王嫂,如今王兄只是下落不明,說不定還存於世上,嫂嫂如果尋了短見,一屍兩命不說,萬一將來有一天王兄真回來了,問起嫂嫂和那未出生的侄兒時,孤用何言答對於王兄呢?」
李明姬悲聲漸弱,好半天嘴裡念道:「炮轟入海,百丈深崖,就是神仙也沒有那生還之理?你又何必這般欺騙於我。」
文仲山嘆道:「嫂嫂,就算不幸,王兄就此歸天,但是嫂嫂你肚中還有他的骨血,為了孩子,你也不能尋此短見啊。」
李明姬渾身顫抖不止,勉強將手放在小腹之上,眼中又湧出淚水,說道:「那個當娘的能狠心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死呢?更何況他還尚未出生?只是,只是想當初他父在日,何等榮華,尚不能保全我那萬里孩兒,如今轉眼間,家破人亡,他父兄皆死,這世間如今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在這等世道下,還怎麼存活,就算生他下來,恐怕也難活過那一年半載,與其讓他生下來受罪,倒不如讓他隨我一起,去了那世,與他父兄團聚。」
文仲山雙手緊抱李明姬,振振有聲說道:「嫂嫂這是哪裡話來,王兄他是為渤海而死,既然將嫂嫂和孩子託付於孤,孤豈能讓你母子無依無靠,嫂嫂如不嫌棄渤海國小民弱,孤願意將王兄之子視為己出,無論此子是男是女,今後就是孤的親生孩子,孤百年之後,就由他接這渤海王位,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李明姬萬萬沒想到文仲山竟然說出將渤海江山傳給自己肚中之子,愣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半天才勉強掙脫了文仲山的雙手,吃力地挺起身子,雙眼望著文仲山,就見此刻文仲山雙目懇切,望著自己,眼中儘是愛戀之色,心中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文仲山對自己並非只是單純的叔嫂之心,一時無措,不由得心中又是悲戚,又是慌亂。
原來這文仲山自從見了李明姬,此後只要閉上眼,眼前就是李明姬的影子,腦子裡心裡都是李明姬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覺得這李明姬從頭髮梢到指頭尖都是那般美的不可方物,就好像這李明姬一下子長在自己心中了,無論如何也遣之不去,揮之不散,他就如同中了毒一般,日思夜想,腦子裡時刻都是李明姬的絕世容顏,此刻情難自禁,就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