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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風回

  三年期滿,李明姬還俗回宮,被渤海王文仲山封為王后,執掌後宮,世子文寅風被封為太子,入主東閣,但是因為太子尚不足三歲,因此和王后李明姬同住後宮,自此渤海龍鳳合巢,鳳梧城慶賀多日,漸漸才歸於平靜。


  自從王后回宮之後,渤海王夫婦聲望如日中天,雖然渤海海疆依然不暢,但是國內人心合聚,渤海王文仲山也一改之前碌碌無為之態,勵精圖治,王后李明姬精簡後宮,將多數宮人遣散回家,讓他們全家團聚,同時縮減王室開支,規勸渤海王遠離小人,親近賢明,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國力開始有所恢復,黎民百姓也漸漸能自給自足,雖然不能和往日富足想比,但是至少能吃飽了肚子,有衣棉遮體禦寒,家家戶戶更是稱頌渤海王夫婦賢明,奉為明君聖后。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一轉眼十年過去,渤海國一片平靜祥和,太子文寅風已滿十二周歲,按照渤海習俗,王家子弟滿十二周歲,就要離開鳳梧城,前往鸞棲城學習宮廷禮儀三年,一是鸞棲城秉承魏晉遺風,崇尚禮儀,在渤海三京之中,鸞棲城乃是禮儀之京,二來十二歲在渤海意味成年,就應該能獨當一面,離開父母的保護,獨立生活,對於王室子弟來說,更是萬民楷模,三來也算是安撫振海將軍一族,表達渤海王的信任之心,同時也讓日後的渤海王和振海將軍從小就能熟識,結下總角之交,也是為了將來渤海的安定著想,因此,渤海自古以來,只要是當朝太子,只要滿了十二周歲,就要去鸞棲學禮,到後來逐漸變成只要是王后嫡子,無論男女,都要去學禮三年,文仲山年少之時也是如此,無一例外。


  眼看臨行之日漸進,王后李明姬是戀戀不捨,但是此乃渤海古訓,縱然萬般不願,也沒有辦法。到了臨行之日,打點行裝,渤海王夫婦親自將兒子送出南門,王后李明姬險些哭的暈厥,文仲山只能命人先將王後送回鳳梧宮,這才命太子護從在前面送客亭外遠遠等候,又讓自己的護衛原地待命,自己和兒子文寅風兩匹馬並排緩緩而行,到了送客亭,一同下馬,步行進了送客亭。


  要說起來,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渤海王室的習俗,叫做念恩送,這子女遠行,分別之時,當父母的總要叮嚀囑咐幾句,也不免掉幾滴眼淚,難捨難分一番,但是畢竟這是送的人是國君王后,走的人是王子公主,哭哭泣泣的模樣豈能讓這些侍衛在旁觀看,多有不雅,因而這時無論護送王子公主的護從,還是送行的王爺王后的護從,都要遠離送客亭,而且在渤海,所謂護衛,基本就是掌旗撐傘的禮儀象徵,渤海國歷代渤海王基本上都順天安民,頗有威信,也從來沒出過什麼刺王殺駕的事情,因而一代代傳下來,這「念恩送」也就逐漸也變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只是當今王后李明姬還沒到了送客亭,就哭的暈厥,只好先行回宮,這時就只剩下文仲山和文寅風父子二人。


  送客亭中,文仲山望著文寅風,看著兒子馬上就要遠行,一時眼中也有些濕潤,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剛想叮囑文寅風兩句,突然就聽頭頂之上,有個人說話:「大王,一別多年,不知你是否還認得我嗎?」緊接著有個人從送客亭的大樑上跳了下來。


  文仲山和文寅風都沒任何思想準備,突聞其聲,都嚇了一跳,那文寅風雖說已滿十二,在渤海視為成年,畢竟還是個孩子,嚇得一轉身,躲在父王身後,偷偷伸出臉來朝前看著,文仲山猛一聽這聲音頗為耳熟,也是抬臉觀看,等這個人落地之後,嚇得文寅風兩隻小手趕緊捂住雙眼,就連文仲山也是嚇了一跳。


  就見此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渾身上下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就見此人一個肩頭高,一個肩頭低,骨瘦如柴,佝僂駝背,兩隻手臂一長一短,左手臂斷了半截,只剩下手肘往後的部分掛在肩頭,本來的下半截手臂盡失,如今在手肘處只剩下個圓滾滾的肉球,右臂倒算完好,只是手上僅剩下三根半手指,腿腳雖然都在,但是明顯也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從亭子上跳下來時,一時站立不穩,往後還退了兩步,一看就是個跛子,再往臉上看,這就更慘了,頭髮所剩無幾,稀稀拉拉只有幾縷半黃不白的頭髮緊貼頭上,其餘地方露著布滿傷疤的頭皮,臉上也是坑坑窪窪,沒一塊好地方,兩個耳朵一大一小,左眼瞎了,只剩下一個黑洞嵌在臉上,鼻子整個都沒了,剩下兩個鼻孔長在人中之上,兩個嘴唇上下各豁了個口子,露著牙齒,可是就連這牙齒也不齊全,每隔兩三個牙齒就是一個黑洞,從臉到脖子到處都是布滿傷痕,猛一看就如同閻羅殿的厲鬼一般。


  這模樣莫說是文寅風一個孩子,就是文仲山猛一看也以為見鬼了,頓時是心驚肉跳,本能說道:「你是誰?到底是人是鬼?」


  說罷文仲山就想高喊侍衛,正這時,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突然說道:「大王,看來你果然不認識我了,但是你可還記得當年與我八拜結交,要封我一字並肩王的事嗎?」


  文仲山剛要高喊,嘴巴已經張開,一聽這人這番話,渾身上下頓時掉入萬丈深淵一般,張大了嘴,木獃獃盯著這人,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難道是我那乘風王兄不成?」


  那人點了點頭,說到:「沒想到大王竟然還想了起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我以為大王早就忘了還有蔣乘風這個人呢?」


  文仲山就覺得這頭嗡了一聲,全身如墜冰窖,渾身冰冷,又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手腳四肢全都麻木了,想動也動不了,想喊也喊不出來,腦子裡往事如走馬燈一般,一張張一幅幅畫面不停出現在腦海之中。


  正在這時,太子文寅風實在嚇得受不了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這一聲哭,就好像解咒的咒語一般,文仲山頓時清醒過來,而同時就見眼前的蔣乘風獨眼中射出無比驚詫的目光,跛著腳上前兩步,目不轉睛的盯著文寅風的臉,身體漸漸抖做一團,顫顫巍巍伸出右手,看樣子是想去摸一下文寅風的臉龐,嚇得文寅風哭著躲在文仲山身後,瑟瑟發抖。


  蔣乘風一見文寅風嚇成這樣,不由自主退了兩步,說道:「孩子,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也不是鬼,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我是,我是你父王多年以前的朋友,你不用過來,就把頭伸出來,讓我遠遠看一眼,真的,就只看一眼。真像,真是太像了。」


  此時文寅風早已經嚇破了膽,儘管蔣乘風聲音微微顫抖,語氣也儘可能溫柔,但是文寅風說什麼也不出來,此刻文仲山蹲下身子,將文寅風抱在懷中,親了親文寅風的小臉,柔聲說道:「王兒,他真的不是壞人,更不是鬼,他的確是父王以前的朋友,你忘了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呢。」


  文寅風雙手還是緊緊捂著眼,不過他畢竟年紀還小,此刻被文仲山抱著,就覺得好像有了父王就有了靠山一般,也不像方才那般害怕了,驚懼之心漸去,好奇之心上來,也偷偷睜開雙眼,從指頭縫往外偷偷看著,一看那人一隻獨眼淚汪汪的,心想看來這個鬼除了長的可怕以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定多就是個愛哭鬼,雖然心中還是有些膽怯,但是兩隻手卻也放了下來,一轉身,雙手緊緊抱著文仲山的脖子,在文仲山懷中,側著臉也忍不住好奇看著蔣乘風。


  蔣乘風僅剩下的那隻眼睛此刻一片昏花,好半天才想起來用右手抹去眼中淚水,望著文仲山懷中的文寅風,一看這文寅風眼睛鼻子跟妻子李明姬一般無二,而臉龐和嘴巴活脫脫就是當年自己的模樣,他眼睛一直望著文寅風,顫巍巍向文仲山問道:「這,這可是那明珠之子?」


  文仲山猶豫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蔣乘風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激蕩,又問道:「他,他生辰是何年何月?」


  文仲山長嘆一聲說道:「王兄,實不相瞞,孤到如今不惑之年,膝下只有這一子,你還需要再多問嗎?」


  蔣乘風聽完此言,喉頭上下急速顫動,喉嚨里發出一陣陣沉悶的低吼,那隻獨眼淚如泉湧一般,忍不住就想上前一把將文寅風抱在懷裡,只不過蔣乘風剛把腳抬了起來,文寅風就嚇得渾身一抖,更是用力往文仲山的懷裡擠去,蔣乘風眼看著文寅風眼中恐懼的神情,這腳在半空懸了好久,又硬生生縮了回去,緊接著就見他用右手一把抓向自己僅剩的半隻左臂,三根手指緊緊扣住那斷臂前的肉球,每根指頭上半寸長的指甲竟慢慢地扎進肉球之中,鮮血湧出,順著他手上那半根斷指,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文寅風雖然心中害怕,但是一看蔣乘風將自己都抓出血來,也忍不住喊道:「喂,愛哭鬼,你幹嘛抓自己啊,你看你都流血了,你難道不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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