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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心愿

  文仲山字字如針,聲聲如釘,刺在蔣乘風的心中,蔣乘風閉上單眼,仰面朝天,一語不發,好半天睜開眼睛,長嘆一聲,說道:「大王,你說的是,如今我變成這般模樣,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給風兒任何前途的,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留在渤海,繼續做他的東宮太子,如果風兒留下,那明珠自然不可離去,當年她已經沒了我們那萬里孩兒,難道現在我還能再眼睜睜看著她和風兒母子骨肉分別嗎?的確,最好的結果,就是永遠讓明珠當我死了,永不出現在她們母子面前,但是最後懇求大王能滿足我一個心愿,之後我蔣乘風即刻離開渤海,永世在不回來。」


  文仲山聽蔣乘風這樣一說,心中暗暗長出一口氣,此刻蔣乘風說只求一個心愿,即刻離開渤海,永世不再回來,文仲山心想,看你如今窮困潦倒,無非是想多要些金銀,好去別處安身立命,算了,只要他不再回來,要多少錢我也給得。


  因此文仲山說道:「王兄你是因為渤海才落得這般田地,孤不是那忘恩負義之輩,就是王兄不說,孤也不能沒有表示,王兄不必擔心,離開之日,孤定然備下厚禮相贈王兄,足以讓王兄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文仲山此言一出,就見蔣乘風臉色一變,冷笑兩聲,說道:「大王,你也太小瞧我蔣乘風了吧,以為我說滿足心愿,就是貪圖大王的金銀珠寶不成?那我蔣乘風豈不是成了那賣妻鬻子之輩了嗎?我蔣乘風雖然如今到了這般田地,但是卻還沒讓自己淪落到賣妻典子,來換榮華富貴那般無恥之地。」


  文仲山一見蔣乘風語氣不對,也是心中暗悔,心說:「都怪孤一時心急,一聽他說再不回渤海了,立刻就忘乎所以,真應該等他自己提出來,我再多給一些,他自然就能滿意了,如今這話從我嘴裡先說出來了,就算他是這樣想的,肯定也不能承認了,唉!這可真是糟糕糟糕!」


  雖然文仲山心裡這樣想,但是臉上卻是一臉歉意,趕忙說道:「王兄息怒,王兄息怒,孤不是那個意思,王兄誤會了,只是孤見王兄如今衣衫不整,身無長物,一心想幫王兄,這才般說來,既然如此,就當孤胡言亂語,王兄莫怪,究竟讓孤滿足王兄什麼心愿,只要是孤能做到的,定不推辭。」


  文仲山說完,蔣乘風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大王,別看我蔣乘風現在如此,但是這世上,無論金銀,還是珠寶,在我蔣乘風眼中不過都是腌臢糞土而已,今日之後,我蔣乘風離開渤海,今生今世,再不會踏進渤海半步,天幸今日讓我見到了我那親生孩兒,因此我只想在走之前,能最後見明珠一面,無須驚動於她,更不是上前相認,只需讓我遠遠能看她一眼,看看她如今過的挺好,今生今世,蔣乘風已無他求,懇求大王能了我這最後心愿。」


  蔣萬里言及此處,感念先父悲涼遭遇,卻依舊是對亡母一片至誠,就連這殺人無數,鐵石心腸的鬧海蛇王,竟然也是熱淚盈眶。


  蔣萬里雖然言辭簡練,但是卻講的清清楚楚,那青鸞公主和鳳鳴郡主,雖然與蔣萬里敵對,更不相信自己的祖父祖母還有這等往事,但畢竟都是懷春少女,將心比心,也能感受到蔣乘風對李明姬刻骨銘心的愛意,都是心有所感,這世間哪個女子,如能得蔣乘風這般深情郎君,那可真不枉一世為人了,不免一時情動,各自趴在自己心上人懷中,嗚咽有聲,其餘眾人個個唏噓,就連一直口口聲聲說蔣萬里滿嘴謊言的姜雲飛,此刻也是左看右望,也知道此刻自己最好是一言不發的好。


  秦蒼羽輕撫文鳳翎的後背,輕聲安慰兩句,轉身面朝蛇王說道:「蛇王,你所言句句真切,我秦蒼羽相信或許確有其事,但就如你父蔣乘風所言,這一切既怪不得鳳翎祖母李明姬,也怪不得當時在位的渤海王,尤其那時,當今渤海王年方十二,尚是個未弱冠的孩子,他既不知道這些往事,也無能力改變任何,縱有不對,也怪不得他,只能說這一切是造化弄人。」


  秦蒼羽正在說著,就覺得一隻溫潤滑膩的手輕輕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顫抖,他心中知道是文鳳翎感念他為她父親言語開脫,因此心存感激,秦蒼羽也是心有感慨,略微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雖然你一家的遭遇讓人同情,但以當時情形來看,那渤海先王所言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就連你父蔣乘風也是認同,縱然可能你認為當初的渤海王是趁人之危,奪了你母,致使你們骨肉分離,但那也是事出有因,更何況現在先人已逝,萬事皆休,你萬不該在這多年以後還來報這無端之仇,如果你所言俱實,那當今渤海王和你就是一奶同袍的兄弟,就算他也有過錯,但這舉國上下無辜的黎民百姓又何罪之有,結果你卻毒封大海,殺人無數,更是留下假書,栽贓渤海王,挑唆振海將軍柳不疑發動兵變,致使黎民塗炭,整個渤海如今到處都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蔣萬里靜靜地聽秦蒼羽說完,冷笑一聲,說道:「姓秦的,你說什麼?!無辜?那文仲山,文寅風,還有鳳梧城的滿城上下,哪個又是你口中的無辜之輩,不錯,我是毒封大海,我是殺人無數,是我做的我不會不認,我蔣萬里從來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是我從沒有留過什麼書給柳不疑,栽贓文寅風,就是現在,我想滅了整個鳳梧城也是易如反掌,何須那柳不疑兵變,又何必栽贓文寅風?那柳不疑起兵,本在我意料之外,只不過對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我不過是稍加利用而已。」


  蔣萬里這幾句話說的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秦蒼羽和文鳳翎不由得都是臉色一變,秦蒼羽低頭望向文鳳翎,文鳳翎這時也抬頭看向秦蒼羽,嘴裡說道:「這是我聽大哥親口所說,難道說……」


  這時李茯苓突然哎呦一聲,好像剛從夢中蘇醒一般,皺著眉頭說道:「姓秦的小子,鳳翎小妹妹,你們兩個可真是掃興至極,我尚沉浸於蔣乘風和李明姬凄美的真情之中,你們卻把蛇王的話題引到別處去了,那留書起兵之事,我一清二楚,不過現在時間還充裕的很,咱們一件一件來,先等蛇王把文仲山,文寅風的罪孽說完了,這才是這出大戲最精彩的地方,也是如今所有事情的源頭,等蛇王說完,我再給你們詳細解釋。」


  這李茯苓每次都是語出驚人,好像一切都瞭然於胸,但又好似所有事情與她並沒有關係一般,看她的目的就只是想聽蔣萬里訴說這陳年往事而已,更加上她的性格,好似一日三變,就連名字也都各不相同,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如今事事都還是迷霧重重,秦蒼羽倒也想弄個一清二楚,因此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尚有下文,那就請蛇王將這往事說完,再請小茯,嗯,再請李茯苓你解開一切的謎團。」


  其實現在不光是秦蒼羽他們,就連蔣萬里心中也有諸多不解,也想最後聽聽這百變雞王到底目的是什麼,為何她對這些往事像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似的,因此他也索性繼續說了下去。


  蔣乘風向文仲山說了自己的心愿,文仲山聞言低頭不語,似乎心中計較頗為猶豫,蔣乘風看文仲山不言語了,不由得急道:「大王,想當年大王與我八拜結交,推心置腹,我蔣乘風何等為人,大王豈能不知,我從來言而有信,想我已經答應大王就此離開,不再回來,更不會驚動明珠,就絕不會食言,自此一去,今生今世我和明珠再無相見之日,難道說連這小小的心愿,大王都不願滿足嗎?」


  文仲山這才說道:「王兄,你又誤會了,王兄這等要求,孤豈能不準,只是這鳳梧宮雖比不得大明紫禁城,但也是那三尺禁地,同時又不能驚動眾人和明珠,因此孤方才只是想什麼時機帶王兄進宮去見明珠最為穩妥。」


  蔣乘風這才放心,趕緊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聽大王安排。」


  文仲山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是心裡卻並不是這樣想的,他本來以為用文寅風的前途就能說服蔣乘風離開渤海,但是沒想到蔣乘風無論如何,非要見李明姬一面,他這心中就開了鍋了,雖然蔣乘風承諾只是遠遠看看李明姬,絕不驚擾,話雖如此,但是到時候蔣乘風一見李明姬,情難自禁,忍不住上前相認,那自己多年心血,就全化為泡影了。


  尤其是當初李明姬以身下嫁之前,言之確確,有三個許諾,其中前兩個文仲山對蔣乘風並無隱瞞,但是這第三件,文仲山可是隻字未提,那就是如果蔣乘風尚在人間,無論如何,李明姬都會帶著文寅風去和他一家團聚,文仲山不得阻攔。


  這過去一十三年,無論李明姬還是文仲山,都認為蔣乘風已不在人世了,因此這第三個條件,兩人也就都沒再提起,可是今日文仲山眼睜睜看著蔣乘風站在眼前,那李明姬所言的第三個條件,如今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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