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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誘勸

  李明姬拉著兩個兒子,字字如血,哭著將這十幾年的恩怨悉數講明。


  那蔣萬里聽完之後,直氣的是劍眉倒立,虎目圓睜,咬破嘴中舌,矬碎口中牙,從地上撿起匕首刀,嘴裡說道:「娘啊,你略等片刻,兒這就去把那老賊文仲山碎屍萬段,給我爹爹報仇雪恨,然後就帶您和我弟弟離開此地,一齊回歸姑蘇老家。」說著蔣萬里轉身就想出門。


  嚇得李明姬一把拉住蔣萬里,說道:「兒啊,回來,這鳳梧宮雖比不得大明紫禁城,但是也是渤海禁地,侍衛無數,你單人獨馬,夜闖王宮,縱然報了你父之仇,到時候豈能還有你的命在,難道你我母子剛剛團聚,你就要狠心再把為娘扔下不管了嗎?如果你再有個三長兩短,為娘還有何面目去見你那死去的爹爹啊?」


  那蔣萬里此刻心裡恨不得立刻就把文仲山碎屍萬段,但是母親講話,他不敢不從,無奈之下,只能轉身回來,說道:「娘啊,兒萬萬不敢,但是爹爹被那老賊逼的投崖身死,屍骨無存,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身為人子,焉能不報!」


  李明姬哭著說道:「兒啊,不是為娘阻攔於你,不讓你報這殺父之仇,而是當初你爹爹心狠,扔下為娘獨存世間,自己投崖而去,娘已然痛不欲生,如今你兄弟二人好不容易相逢,無論哪個再有不測,娘就是死了,還能再見你們的爹爹嗎?」


  蔣萬里聞聽此言,心中又氣又急,但是又沒有辦法,哀嘆一聲,說道:「娘,我爹死的這麼慘,難道說,這血海深仇就不報了,白白便宜了那老賊文仲山嗎?」


  這時就見李明姬搖了搖頭說道:「那文仲山與我們母子仇深似海,不光孩兒你們,就是為娘日夜所想也是報仇雪恨,但是那文仲山畢竟一國之君,如果硬拼,結果可想而知,因此娘心裡有個想法,就是那劍落石開,鳳翔渤海的傳說。如果你們兄弟二人能尋到這渤海神鳳,定能報你父這血海深仇。」


  蔣萬里聽得是滿面疑惑,嘴裡問道:「劍落石開,鳳翔渤海,渤海神鳳?娘,這是什麼意思?」


  那文寅風自從聽了李明姬講了自己的身世,卻是一直低頭不語,臉上並無任何錶情,既不傷悲,也不驚訝,只不過此刻李明姬和蔣萬里心情激蕩,因此都沒留意到文寅風一直一言不發,此刻他突然聽李明姬說出這「劍落石開,鳳翔渤海」兩句,微微一愣,這才說道:「母后,這不過是渤海自古的民間傳說而已,那神鳳從未現世,豈能當真?」


  李明姬搖了搖頭,說道:「這劍落石開,鳳翔渤海,雖然自古有之,但卻並非只是傳說,而是卻有其事,那文仲山曾對為娘說過,當年文氏剛南渡渤海,在此稱王之時,中原有一異人聽了這傳說,遠涉重洋,來到渤海,機緣巧合之下,竟被他尋到了那上古神鳳,他對當時的渤海王言說,那上古千翼鳳,能救國於危難,能懲奸於世人,無論貴賤,善必賞,惡必罰,有求必應,但是如果國家太平,那千翼鳳萬萬不可臨世,否則就會帶來無盡的災難,毀邦滅國,只在頃刻之間,因此他將千翼鳳封在蒙山鳳冢之中,不到緊要關頭,萬萬不可開啟鳳冢,留言之後,不知所蹤。當時渤海王謹記在心,將鳳冢作為禁地,就是文氏子孫,也不能進入,而這傳說也就成了渤海王家隱秘,世代相傳,只有老王去世之時,方才將這秘密告訴新王,但是年代流傳久遠,渤海也一直和平無事,因此後人都逐漸淡忘,只剩下這劍落石開,鳳翔渤海的童謠流傳至今,因此為娘想到你們兄弟如能尋到那千翼鳳,向神鳳冤說冤情,你父之仇可報,你們兄弟也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這傳說其實不過是當年文仲山和李明姬閑談之時偶然談起,究竟是真是假,就是李明姬自己也是將信將疑,之所以這時候她說出來,乃是因為她見蔣萬里知道了前因後果,就一門心思要給父親蔣乘風報仇,縱然此刻被自己勸住,難免不會再找機會,夜入王宮,刺殺文仲山,就算運氣好讓他殺了文仲山,給丈夫蔣乘風報了仇,但恐怕他自己也難逃一死,這李明姬和蔣萬里分別十五年,如今得見,哪能忍心眼睜睜看著愛子自己送死而去,因此這才把這傳說講出來,打算暫時穩住蔣萬里,之後想辦法讓他們兄弟二人離開渤海,而自己最後去和那文仲山同歸於盡,為自己的夫君報仇。


  蔣萬里和文寅風哪能猜到李明姬此時此刻心中的念頭,蔣萬里心裡更是一百二十個不相信,但是這是母親親口所說,自己又不敢質疑,正在這時,突然門外有人喊道:「啟稟王后太子,王爺得知太子回宮,盼子心切,傳下旨意,命太子即刻趕往寢宮,面見王爺,稍後再讓太子前來陪伴王后。」


  三人在房中聞聽,文寅風向母親問道:「母后,如今怎麼辦?」李明姬此刻怕的就是蔣萬里去找文仲山報仇,因此說道:「既然如今有辦法替你父報仇,暫時就不能和那文仲山先行反目,兒啊,今夜你哥哥就留在娘這裡,而你就當一切無事發生,先去見那文仲山,等明日找了機會,我們娘仨兒一起出宮,去鳳冢尋找千翼鳳。」


  文寅風點了點頭,這時蔣萬里上前拉住文寅風的手,說道:「弟弟,你可千萬小心謹慎,切莫一時激憤,露了破綻,被那老賊有所察覺,那對娘和兄弟你就大大不妙!」


  文寅風點了點頭,說道:「母后,兒自會小心,那兒就先去了。」說罷轉身,在門口又回頭看了看母親李明姬,這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文寅風出了齋房,見門口站著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小伙,正是那姜震武,就見他收手抱拳,低著頭在門口等候自己,文寅風一言不發,轉身而去,姜震武緊跟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西園,等走到一處僻靜之處,姜震武見左右無人,輕聲問道:「太子打算去往何處呢?」


  文寅風站住腳步,並未回身,說道:「看來並非是父王召見,而是你假傳旨意,才將本宮喚了出來,不過果真是如你所言,本宮真的不是父王所出,如果不是你事先講了,本宮實難相信,自己的生父,竟然真是那個愛哭鬼。」


  姜震武躬身施禮,嘴裡說道:「小的對太子爺衷心耿耿,既然知道,那就一絲一毫不能瞞著太子爺,只是不知道太子爺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下來打算如何?難道真的按王后所說,和你的兄長一起尋找千翼鳳,報殺父之仇嗎?」


  文寅風眉頭一皺,說道:「姜震武,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母後房外偷聽,就不怕掉腦袋嗎?」


  姜震武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趕緊跪倒,說道:「太子爺,小的對太子爺忠心如何,太子爺心知肚明,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小的冒死偷聽,也是一心一意為了太子爺的將來打算啊,就害怕萬一太子爺一時衝動,一步走錯,那就萬劫不復了,如不是為此,打死小的也不敢偷聽太子和王后之間的對話啊。」


  文寅風不置可否,好半天才說道:「你起來吧,本宮知道你的一片忠心,那如今,你說本宮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姜震武這才站起身來,說道:「太子爺如此聰慧,焉能不知,如果太子爺真要是和王爺反目,那最好的狀況也不過是殺了王爺,而後和王后,還有太子那從未謀面的兄長離開渤海,要麼投身為匪,要麼回大明務農。至於這差的嘛,那就是太子爺陪著王后和那蔣萬里一同死無葬身之地。太子不可不察啊,如今不如將蔣萬里之事告之王爺,而後帶了侍衛,斬草除根,王爺無後,又與太子父子情深,必定待太子更勝往日,日後必定還是太子榮登大寶,面南為君。」


  文寅風倒吸了口冷氣,連連擺手說道:「不可,萬萬不可,雖然你說的這兩種結果對本宮都弊大於利,但畢竟那蔣乘風是本宮生父,蔣萬里和孤一奶同袍,真要如你所言,本宮豈不是成了那不孝子弟了嗎?」


  姜震武上前一步說道:「難道事到如今,太子爺還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嗎?縱然那蔣乘風是太子生父,但是這十幾年來,他對太子爺雖有生身之義,卻並無養育之恩,那蔣乘風拋妻棄子,比之王爺待太子,差之千里,而那蔣萬里更是出身海匪,生性兇殘,與太子何曾有兄弟之義,太子自小生在渤海,長在上京,就算最後太子得幸有命離開渤海,這天地間哪裡還有何處存身?渤海雖是小國,但無論為匪為農,比之獨霸一方,面南稱孤何如?太子聖明,焉能不察?」


  文寅風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雖然他貪戀富貴,但畢竟還是個十三四的少年,要讓他現在立刻做出這麼重大的抉擇,尤其是要除掉蔣萬里,他還真的下不了決心,因此一直低頭不語。


  姜震武知道文寅風此刻內心正在激烈掙扎,趕緊又說道:「小的知道太子生性仁善,但如今王后和蔣萬里是鐵了心要置王爺於死地,難道太子就忍心拋下這十幾年父子之情,最後眼睜睜看著王爺被這海匪蔣萬里殺死不成?」


  這文仲山從小待文寅風如同己出,甚至比李明姬還要溺愛,姜震武這番話,讓文寅風登時想起這十幾年的父子深情,真要看著文仲山最後身死,文寅風還真的無法接受,心裡又不自覺想到一年前在那送客亭見到的蔣乘風,儘管現在那蔣乘風已經身死,但是當時,那蔣乘風的外貌卻給了文寅風極大的驚嚇,如今要讓他心裡承認自己是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蔣乘風之子,文寅風是打心裡就萬分抵觸,更何況他從小就是太子殿下,使奴喚婢,安享富貴,日後還是一國之君,如今要讓他拋卻這些,也更是不能,因此猶豫許久,這才問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了嗎?如果本宮真的按你所言,那母后又會如何?恐怕今生今世,她就再不會認我這個兒子了。這真真讓本宮左右為難。」


  姜震武冷笑一聲,說道:「太子爺,事已至此,早就沒有那兩全之計了,而且無論太子作何決定,在小的看來,以王后的心思,恐怕就沒打算活著離開渤海,因此到最後,唯一的結果就是,王后是必死無疑啊!如果太子和王爺反目,那擺在太子面前的,其實也只有一條死路啊。」


  文寅風心中最怕的就是母親因此可能喪生,不由得驚道:「你何以見得?」


  姜震武說道:「王后對死去的蔣乘風真可謂是一往情深,貨真價實啊,這一年來一直在這齋房中,就連王爺都不見,太子爺你豈能看不出來?那蔣乘風被王爺逼死在蒙山崖頭,這血海之仇,王后可是念念不忘,之所以尚未有任何舉動,就是等著太子爺回來,告之身世,而後想辦法送太子爺出渤海,等太子爺離開之後,王后必定打算要和王爺同歸於盡。」


  文寅風驚慌失措道:「這就是本宮最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難道說就沒有一點辦法,救父王王后不死嗎?」


  姜震武低聲回道:「太子爺,小的知道您和王後母子情深,不過恕小的直言,王后如今雖然看似還活著,實則在一年前蔣乘風投崖之時,王后的心已然跟著那蔣乘風投崖而去,如今早已心死,這世間救的了一心求活之人,可救不了心死之人啊,如果太子您再婦人之仁,妄圖兩全之策,到最後不光王爺王后沒救,就是太子您恐怕也難得倖免,就更別提太子爺您這江山社稷了。」


  別的還好,唯獨這李明姬是文寅風的親生母親,雖然文寅風也知道姜震武所說恐怕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但是要讓自己對母後置之不理,任由母后自尋死路,他卻萬萬下不了決心,剛想搖頭,那姜震武卻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上前一把握住文寅風的手說道:「太子爺,日後您就是統領渤海萬民的一國之君,豈能如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否則不光性命難保,就是這江山也將不存啊,那古往今來,凡是成大事者,萬萬不可被親情所累,否則死無葬身之地,昔日那漢高祖劉邦,被霸王項羽兵圍彭城,劉邦為保性命,不惜棄父舍妻,倉皇出逃,當時只有夏侯嬰一人一車,拉著劉邦和他的一兒一女,眼見追兵臨近,劉邦嫌車慢,又將親生兒女踢下車去,那夏侯嬰不忍,將兩位王子重新撿回,如此三番,氣的劉邦提劍要斬夏侯嬰,如果不是只有夏侯嬰一人駕車,恐怕早就被劉邦斬殺,那夏侯嬰這才玩命趕路,救下劉邦。而反觀那項羽,號稱西楚霸王,一身是膽,勇猛更是天下無雙,與那虞姬倒是情深似海,兒女情長,直到垓下被圍,十面楚歌之時,依舊不舍虞姬,最後只落得個虞姬以死殉情,霸王自刎烏江,一個都沒活下來啊,太子爺如要成大事,可不能有絲毫那婦人之仁啊。」


  文寅風見姜震武聲色俱厲,心中隱隱也知道他一心為己,但是這棄母殺兄之事,實難讓他狠下心來,嘴裡說道:「如果真如此,那本宮就算繼承大統,又與禽獸何異,一旦被世人得知,本宮就算為君為王,也會遺臭萬年,受世人唾棄。」


  姜震武手握文寅風的手說道:「太子此言謬之遠矣,豈不知那貞觀天子李世民,兵變玄武門,弒兄屠弟,欺父納嫂,逼著高祖李淵退位,登基稱帝,手握生殺大權,看世人哪個敢多言一句,看天下群雄哪個敢不臣服,開疆擴土,聖君之名至今千年,而那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就是一時婦人之仁,這才身首異處,反被後人恥笑,如果太子出身寒門,不過一平民百姓,難以決斷,無可厚非,但是太子生在帝王之家,身為王位儲君,如果還要如那賤民一般,知道的說是太子孝母,不知道的定會譏笑太子無決斷之機,無成大事之才能。如今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時,如果太子再猶豫不決,明日就是太子的死期啊!」


  姜震武連哄帶嚇,把文寅風說的是一語皆無,最後文寅風長嘆一聲,這才終於下定決心,說道:「事到如今,娘啊,您也莫怪兒無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怪,就全都怪這海匪蔣萬里,如果當年他葬身大海,那有多好,唉!您哪裡知道兒的苦衷,只能恕兒不孝了!」說罷,文寅風帶著姜震武,直奔文仲山寢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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