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樹下夕陽
樹下已是黃昏，黃昏的是不止是天，還有人。
「老夥計，不簡單啊！」
山老人開口，話中沒有了平日里的隨意。
「我知道！」
力老人言語還是那麼簡潔，面色還是那麼冷。他們的桌上棋盤被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杯冒著熱氣的淡茶。
「你怎麼看？」
山老人拿起杯子，飲了一口熱茶，目光轉向那間獨一無二的木質房屋。
山力部落，此處荒蕪深山地，周邊儘是老林，有野獸出沒，甚至會有啟靈境界的凶獸來臨。
因此，這裡的房屋都是用大青石鑄造而成，部落還以厚厚的石牆包裹，在石牆縫隙間有尖銳的石矛林立，石矛上面有黑色的血跡。
從而，那間用古木蓋的房屋在這裡便顯得有些怪異，獨一無二。
「不簡單！」
力老人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言語緩慢，但是卻鄭重。
「咳咳……」
山老人劇烈咳嗽，他喝茶嗆住了。原以為老夥計會有什麼好的回答，未想……他還是高估了他的老友啊！
「廢話，一個三年便從尋山一重突破至第七重，而且憑藉一己之力斬殺了只啟靈巔峰的凶獸。另一個呢？三年來一點都沒長高……這還能簡單？」
山老人低聲咆哮，有些氣急敗壞。
「嗯，確實不簡單！」
力老人抬起茶杯，吹了吹茶水，然後點了點頭說道。
「你不知道，當年盾帶他們回來時，我差點以為他要死了，身上小傷無數，還有好幾處致命傷。看到他身上那些燒焦的地方……我簡直是有些佩服他了，那時的他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
山老人回憶，有些驚嘆不已，那一幕對其衝擊力甚大。一個孩子在那樣傷勢下，還與狼王對峙數日……
「嗯！而且小傾兒她身上有封印，一個第七境的強者布下的。但是那人心不壞！」
力老人面色更加冷竣，放下手中茶，隨手一記，頓時有一道莫名力量籠罩了這方圓之地。
「你……還是這麼謹慎！」
看到老夥計這一舉動，山老人心中隱隱作痛，他知道他忘不了那一幕，沒想到還是這般深刻，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當年不慎，少主差點身隕，雖說山主沒有怪罪，但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力老人手指輕敲石桌，陳述道。言語比起之前，則更加漠然。
兩個耄耋老人隨意談論，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們聽到的話，必然有毛骨悚然之感，須知山主二字在這方天地是多麼輝煌，因為它是以天驕血書寫的。
而今兩個凡人竟然閑談之，此見，力山兩位老人還是凡人嗎？
「如此一來，通幽便更加難過了啊！」
山老人開口一嘆，心神沉重。
通幽，這是一個沉重的的詞，充滿血與淚！
古今以來，不知多少天驕、多少強者因其而死？曲徑通幽處，通幽九境，亦是九徑，徑徑曲折，步步皆生死。
通幽，幽冥山界第八境便是通幽，這裡死生造化，天劫人難，非身臨其境者不可言！
「不過便不過罷！你我二人在數百年以前就應該死了。」
力老人開口，話語冷漠，但也有淡然顯露。
「是啊！」
搖了搖頭，山老人微微一笑，再次抬起茶杯，飲一口微熱的茶，然後說道：「你在白小子身上留了東西，是想給他一個機會嗎？」
「不是！只是讓那東西在必要時刻能夠保他一命罷了。」
力老人搖頭，淡然而語，「況且，他也照顧我們三年，給些報酬也不錯啊！」
「也是，若是再不破境，數百年後我等便化作白骨，這也是給山力部落一縷生機吧。」
「第八境巔峰，不知何時能過了這最後一步，看看那山巔風景？」
「十多年前那件事還沒查清嗎？」
山老人再次開口，面色冷凝，聲音也是極為沉重。
「沒有！」
力老人搖了搖頭，略帶傷感的說道。「若是找到的話，山主還會沉寂？」
「也是，好久不見小雪兒了，未想當年一見，竟是永別！」
說著，山老人眼睛有些濕潤，言語悲痛。
「希望真相早現天地，這樣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動！」
力老人開口，語若驚雷，冷煞無比，有滔天殺意迸發而出，那棵樹的葉漸漸化作枯黃，但未及飄落，便化作虛無……
而這些磅礴之勢卻沒有衝天而起，一道柔和的光芒將其籠罩在這方圓之地，那是力老人之前的布置……
「哎！你啊，這麼多年的修生養性算是白費了。」
山老人低聲一嘆，隨手一揮，平復了力老人的殺意。繼而再次揮手，旋即，那株沒了葉，枯了身的樹有生機衍生，葉再次繁茂……
「那時，記得叫上我！走罷，天快黑了，該回家了。」
山老人在第二次揮手之際便起身，佝僂著身子，緩慢的離去……
「咳咳，好的。今天有些累，是該休息休息了。」
劇烈的咳嗽了一番，力老人亦是起身，隨之一起離開。
拄著拐杖，兩道搖搖欲墜的身子緩慢的移動著，走過三嬸家，有一個一兩歲的小男孩光著屁股嬉戲玩鬧著。
「三娃子，可不要摔著了！」
見到此幕，山老人開口笑道，力老人也是笑臉而對。
「咯咯……」
看到兩位老人，小傢伙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然後迅速回頭，便往屋裡跑去了。但是在跑到門口時一不注意，便摔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三娃子，怎麼哭啦？怎麼摔倒了？」
三嬸大嗓門自屋裡傳來，隨後便出現在門口，然後急忙把小孩抱起，安慰著。
「咦？是山爺爺和力爺爺啊，來俺家吃頓飯吧，今晚晚飯不錯噢！」
看到力山二人，三嬸親切說道。並快步走向二人，顯然不是客氣話而已。這，便是村落的女人，她們說話不客氣，經常爭吵，但為人樸實，有一種大局觀念。
「嘿嘿，那我們兩個老頭子便沾沾白妞兒和三娃子的光了……」
兩個老人自然不會客氣，今日那豐盛的晚餐怎能錯過？
「啊？你們都知道了……小聲點，別讓親家母聽……」
三嬸驚愕一呼，然後急忙捂住嘴，然而，她還是晚了……
「她三嬸，閉嘴，把孩子給我，趕緊去弄吃的……兩位爺爺，我們去她家院子里坐著？」
二嬸家本就離此不遠，就幾步路的距離，因而，三嬸又被罵了……
二嬸大聲喊道，繼而，又以略低的聲音對兩老人親切說話。
「是是是，給你了。飯菜俺都弄好了，就等你哩！」
把孩子遞給二嬸，三嬸急聲道，然後快速回跑，去擺設飯菜。
「盾家婆娘，你們怎麼還是這樣啊？」
看著抱著兩孩子的二嬸，山老人笑著搖搖頭道。力老人而是一臉笑意的看著二嬸……
看到二人這般，二嬸臉色微微一紅，然後有些低落的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老三一家子總覺得對不起我，如果我不吼她，便會覺得我沒有原諒他們……所以……」
「也是，當年之事確實是個意外，你父母的死……」
山老人微微一嘆，有些感傷。
「我不怪她，但是她一直怪著自己……」
「哎，走罷！今天不說這些……」
力老人低聲一嘆，繼而便打起精神，高聲說道。
雖然二嬸的話音低了些，但在屋內忙碌的三嬸還是聽到了，她的眼泛紅，落下淚水，心中愧疚猶在，但不再那麼壓抑了，「其實俺知道你們都沒有怪過俺，所以才覺得更難受啊……」
「呵呵，這屋裡胡椒粉味怎麼這麼濃哩，俺都被熏出眼淚了……」
抬起一道道豐盛的飯菜走出來，三嬸泣聲掩飾道。
「沒事兒，來來來，快坐下一起吃吧！」
坐著上首的山老人夾著一塊香噴噴的紅燒肉，大聲疾呼。
「不忙，俺去叫一下傾兒！」
放下菜，三嬸回應一聲，然後數十米外的木屋跑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小傾兒應該快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