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脈悸動,浮屠心經現!
雪山之巔,虛空起漣漪,轉瞬即逝,一道身影突兀出現。
他踉蹌邁步,口中咳血。
「逆流時光,反噬太霸道。」
道無涯呢喃,他眸子暗淡,生命之火無光,似要熄滅。
「不如此,又怎能破到極致!」
他開口,聲音寂寥,如一潭死水。
「你願意出現了嗎?」
道無涯沉聲道,他抹去嘴角血跡。
「這本就是我的軀體,雖然你是我的前世,但這裡,終究我才是主人。」寂寥的聲音從道無涯口中迸出。
這道聲音的主人,是浮屠無畏!
兩人一體,或者說,前世與今生共存。
道無涯面露譏意,微諷道:「主人?若非我已油盡燈枯,強行佔據此身,只需彈指一瞬。」
「既然已知,又何必浪費口舌?」
道無涯微微蹙眉,冷聲道:「說吧,你出來幹什麼?」
「血脈悸動,浮屠心經現。」
浮屠無畏開口,聲音飄蕩,死寂無波。
「浮屠經……果然出現了么?」
道無涯抬頭,眸子深邃,道:「你真要修佛?」
「這是我欠無塵和尚的,修又如何,浮屠經成,一劍斬去佛身便是!」
寂寥的聲音中帶著悵然,似想起了那年,那日,那人。
道無涯眸中閃過一抹震撼之色,沉聲道:「撼山斬劍體,吞山斬佛身,念山斬蒼穹!你的心太大,如此一來,道途必崎嶇,更加坎坷!」
浮屠無畏開口,道:「當年之事,太多隱晦,太多不堪。那三族血脈太霸道,即便有寸天地,也難以盡數容納,我不想再與那些老傢伙鬥了,索性掀了棋面。無上血脈神通,是造化,但更是枷鎖,捨去一身道果結晶,以凡身證道,雖艱難,卻有一線生機!」
「那你為何連破山拳,也一起捨去?」道無涯問。
那一日,劍斬天狼身,斬去的不止是劍體,還有道山九術。
這一刻,青年漠然而立,神色變得凝重,許久,方才開口:「破山拳?道山九術,其以道山為名,必有大因果。我不願招惹這種東西。」
「你這是逃避!」道無涯叱道。
「隨你怎麼說,我的事,我自有打算。倒是你,難道就這樣看著有缺,香消玉殞?她等你百年,就讓她如此,帶著不甘離去?」
浮屠無畏聲音飄蕩雪山之巔,道無涯沉默,面露痛苦,久久不言。
當年的承諾,束縛了她一生。
他欠她,太多了。
「我該怎麼做?」
道無涯喃喃,他捫心自問,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回到無涯谷,跟她述說這一切!」浮屠無畏道。
道無涯皺眉,冷聲道:「我與你,不一樣!」
他與他,不一樣。
當年,浮屠無畏在逃避感情,直到寒杝將死,他才看透自己,才明悟。
可是太遲了,紅顏已殤。
而他,道無涯。他與師妹青梅竹馬,彼此心意都瞭然於心,故而他才會在下山前,給她承諾。
可是未能想到,他這一去,竟是沒能再回來。
當年被戰友出賣,以一己之力斷後,重傷逃離。欲破境衝出重重包圍,可未想,一入道天古碑,便沒有再出來。
他擊敗了道天古碑內吞山第一人,可魂魄卻被九天,封鎖在了那片世界。
這一百年,他一直征戰九天,同境殺伐,已然油盡燈枯。
若非有浮屠無畏破局,他早在數年前,便已魂飛魄散。
他與浮屠無畏,不一樣。
師妹有缺,她的生命,恐難以承受他出現的消息,大喜之下,她可能會死去。
「你今日來此,未嘗不是以那株雪蓮,明悟己身,作為扣開那道竹門的契機。如今雪蓮不在,難道你下定的決心,便也不在了嗎?你便退縮了嗎!」浮屠無畏怒斥。
「雪蓮不在——」
道無涯苦笑,眸中殺機迸現。
是的,他退縮了。
他患得患失,他不知道如何去做。
浮屠無畏神色陰沉,厲聲道:「你斬了那頭龍,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與其讓那些消息傳入有缺的耳里,還不如你來說——」
「你忘了,無涯谷,隔絕內外。只要我在,堵住了谷口,她便不知。」道無涯道。
「白痴!」
浮屠無畏怒其不爭,畏手畏腳的傢伙,真是一個白痴。言及此,浮屠無畏的聲音沉寂,沒有再響起來。
「呵。」
道無涯搖頭苦笑,他來到崖前,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
天龍部營地。
一道染血的身影出現,掠入中央軍帳。
「父親!」
中央軍帳中,坐著一位位氣機凜冽的修士,在高位上,是面如刀削,稜角分明的中年男子。
在染血身影出現之時,高位的中年男子蹙眉,冷聲道:「出去!」
「父親?!」年輕男子驚愕,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呵斥他。
「滾出去!」
「是!」
年輕男子憤聲應道,旋即轉身,大步離開。
待年輕男子離去之後,坐在左邊首位的漢子開口:「部首,華兒還小,你又何須如此嚴厲?」
砰!
天龍部首拍案,大聲道:「小?二弟,他已經一百歲了!若是凡人,一百歲,可以五代同堂了。可你看看他!」
「呃!」
那個漢子尷尬一笑道:「怎能用那些凡人,和華兒比——」
至於軍帳其他人,都魂飛天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看的好。
畢竟,這是部首的家事。
一炷香后。
他們才在天龍部首的怒斥聲中回過神來。
天龍部首指敲長案,道:「各位,道無涯沒死,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在天龍部首剛剛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飄向右首位的那個冷麵男子,當年,便是他的緣故,才讓道無涯被迫離開了天龍部,而後重建了天馬部。
須知當年,天門關外,只有十一部啊。
天馬部,早在二十萬年前,傳承便已經斷了。
冷麵男子氣機不起波瀾,他抬起一杯清茶,自飲自樂,沒有在意那些目光。
「他道無涯雖強,也不敢來軍營殺人,所以不必顧慮太多。」一位首領道。
「不錯!」
「那敖厲是怎麼回事?逆流時光殺敵,這是何等手段——」一位首領怒斥,目中尤有驚懼。
聲落。
聲消。
軍帳安靜下來了。
那種手段,委實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