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弑師(2)
赤瞳不想分了虛見的心,又化成蒼鷹,仍往殿梁飛躍去。古顏正嫌無休止的打鬥無趣,這一覷見,甚覺赤瞳這一動作好,她不動聲色,暗暗運了真氣,朝赤瞳一擊,隨著一聲哀鳴,赤瞳順著飛躍的軌跡,一下子被古顏自身後襲來的力道推撞於殿梁上,恰好傷了眼睛……
“額……”與此同時,與赤瞳眼睛連接一脈的虛見亦悶哼一聲,頓覺眼中刺痛,眼前發黑,就是這一停滯,使要發出去的蓄積著強大力道的攻勢偏離了,同時力道亦削弱,身體一個踉蹌不穩,而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解頤出於防衛擊出的陰陽環亦以雷霆萬鈞之勢,重重擊打在虛見的頭上……
“師傅!”解頤猛一聲喊,虛見卻已被這一下子打懵了,下一瞬間,鮮血汩汩的自頭頂撲頭蓋臉的湧下來,頃刻就將臉部胸前皆染成紅色的小溪,與那潔白的長衫相互印襯,觸目驚心,仰頭一栽,人直挺挺的倒到地上……
殿內眾人皆沒有料到,這場爭鬥竟以如此的方式停止,解頤扶著虛見,但喊“師傅”,一時已慌張失措,手中陰陽環“哐當”落地……
斬妖殺魔,可皆在片刻,手起刀落,然此時為他所傷的,是他從小敬愛如父的師傅啊!
世道艱難,命途多舛,他自小已是父母雙亡的孤兒,生存的小鎮遭到妖怪屠戮,滿族中人,隻存活下了這個瘦瘦小小的幼童,若非虛見前往除妖,將他收留了,如今他也隻不過是塵土底下埋著的一副白骨,哪有如今一身本事的解頤?
他慌張失措的喊著,“叫……叫焱心…….叫焱心…….他的藥能起死回生……”
如此說著,便真的想要抱起虛見來。
古顏使了個眼色,叫寧莫上前勸慰,寧莫探了探虛見的氣息和脈搏,皆已沉寂,解頤一時怎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隻覺全身都癱軟了……
“我親手打死了自己的師傅?”解頤悲慟不已,不願接受這事實。
撞傷了眼的赤瞳在殿內急得“撲騰”亂飛亂鳴,它不知道此刻他的主人在哪個角落,可是它知道……它的主人死了,它再聽不到打鬥聲,也再聽不到主人吹著哨子召喚它……
等它撲累了,落在地上停留了片刻,一雙昏暗的眼睛茫然的掃了掃並看不見的周遭,半晌後,忽決起而飛,猛然一頭衝撞在壁上,整個頭顱被撞得血肉模糊,一下子砸到地上了,抽搐了半刻,再無聲息……
解頤見此,心如死灰,一隻禽類尚且懂得忠心,而自己這個從小被師傅帶大養大教導大的徒弟,卻親手打死了自己的師傅,心中悲戚無以言喻。
殿上的古顏亦長身玉立,看著這場景,既在自己意料之中,又仍令自己倍感震驚,仿佛是將人間的道義感情都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忽有片刻深覺自己無情,心狠。
可也僅消片刻感傷,這情緒一旦過去了,該麵對的現實迅速占據了她的思想,先命眾人皆不許驚動了重光宮,待他們出殿去了,她方緩緩走下殿來,行到解頤身後,安慰道,“事已至此,還望節哀!”
解頤此時正沉浸在悲痛中,哪裏回得過神來。
古顏眸光流動,盡顯狡黠,幸得當時解頤與虛見纏鬥正酣,無人瞥見她那一擊,故又勸說,“先生是無心之失,”且激道,“先生為了除惡務盡,大公無私,信念堅定,才致失手,倘若此時但有半分退卻,又怎麽對得起這付出的千斤重的代價。”
古顏此說,實在是將解頤逼上絕路了,摒棄粉飾,這話赤裸裸的意思,是他如今已開弓沒有回頭箭,付出的代價如此慘重,又怎能不在這條自己初衷堅定的道路上繼續行駛下去……
“神君,重光峰找上門了!”青鳥在半空翱翔,空中氣流不對勁,它是立時便能知道的,果然再飛高一些,即看到重光峰方向飄來無數道人,以解頤為首,直朝赤霞峰的方向,人數眾多還來勢洶洶。
“看到了。”朱雀立在高聳的神殿上,所視自然寬廣,不等青鳥來說,她早瞧的清清楚楚,仔仔細細的,卻十分沉得住氣,淡定的說道。
果然,再過半刻,便有妖又來急報,“神君,重光峰來人了,領頭的解頤說叫我們交出秦可心,他隻要捉了她,馬上就可返回去複命。”
朱雀微微閉目,她即便如何率性而為,此時都不可能完全不考慮山上的形勢,自己對秦可心的這一維護,使赤霞峰即將陷入戰火,可如若此時真的退這一步,山上是安寧了,可……寇一華呢?他對秦可心用情至深,是絕無可能獨活。
“神君。”朱雀正凝神苦思,不知何時,秦可心已來到自己跟前,呼道自己。
朱雀瞧她一眼,不可謂不煩心,隻好背過身去,遠眺重光峰真的就已陳兵門外了。
“你把我交出去吧!”
“你不怕死?”朱雀未料得她忽如此說,轉身見她神情誠懇,沒有半字言不由衷,心頭隨之生出想法。
秦可心苦澀的微微一笑,“若不來山上,如今我也躲到省城去了,”說著說著,她越發低眉垂眼了,神情落寞的,一字一頓的艱難的說,“我的丈夫向我提出離婚,以後實則,我也不知該怎麽辦,也不是沒有想過,我把自己殺了,看看他會不會有那一刻……追悔莫及的…….”
她仿佛提及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深埋著臉,看不清此時模樣,朱雀卻看到有淚悄悄的滴落到她握於腹前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