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殺你
略有瑕疵但是依然漂亮的臉蛋上滿是凝重,仰頭望著誇平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畏懼,芊芊玉手虛捧著手環,隨時準備著出手。
誇平俯視著這個比自己在自己身軀面前唯有用渺小一次才可形容的女孩,冰冷的目光倒未因她的容貌失神,而是打量著她在衡量著某些事情,以至於舉著刀一時無言。
場間陡然安靜下來,顯得壓抑至極。
景陽再度咳嗽兩聲,誇平這才回過神來,望向了躺倒在地的景陽。
「你很強。」三字說得極其緩慢,沉重,將場面的安靜有些野蠻般地撕破。
這句話並非是景陽說的,即便他心中的確如此想,也的確準備如此說,然而真正開口的卻是誇平。若說之前的讚賞只是目光上多了幾分打量,那麼此時這讚賞便是來得十分直接。
景陽錯愕之間,柳辰依則寒聲道:「那就挪開你的刀。」
誇平面無表情地看了柳辰依一眼,而後緩緩收回了刀,一聲清脆的回鞘聲,反射著陽光的命明晃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那把染滿了鮮血的刀上其讓人心寒的殺意。
「我收刀並非因為你們是兩個人,我想做的事,即便對手是千軍萬馬,也不會有人能將我阻止。」
誇平轉過身緩緩道。
這等霸氣的話語若是說在其餘的這般年紀的少年身上,定然會引來頗多鄙夷,然而出自他的口中,卻只會讓人真正地敬佩他起來。這種同齡人之間的敬佩,能擁有者萬中無一,整個九劍門這一年的送試生中,也唯有誇平。
在景陽爬起身的同時,誇平接著道:「我收刀是因為尊重你,尊重你的實力,也尊重你的勇氣,面對我的勇氣,還有面對監察司的勇氣,若是再給你兩年,我不見得如你。」
這番話語頗多前輩對晚輩的意思,惹得柳辰依極為不喜,景陽卻神情淡定,只是淡淡地笑了兩聲。與柳辰依之前的人生一直不食人間煙火不同,他對這種在殺場中奮勇殺敵的人分為的尊敬,也明白在殺人這件事上他是彭玲的前輩,而誇平,無疑是所有送試生中的前輩。
「今日收刀,便是尊敬,下次再遇,定不留情。」誇平動步,繼續朝著林中深處走去。
來得瀟洒,走時依然瀟洒。
柳辰依看著誇平離去的背影有些錯愕,沒想到他居然就這麼離去,當誇平的身影徹底消失的時候,她才回過神鬆了口氣,急忙關切地看向了景陽的兩隻被燒得有些紅的手臂,「怎麼樣,痛不痛?」
景陽望著誇平離去的方向,對著柳辰依微微搖了搖頭,道:「痛倒是不痛,只是可惜了我的衣服。」
柳辰依送了口氣,道:「沒事,當無袖汗衫穿。」
景陽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是這麼節約的人。」
「嘿嘿。」柳辰依傻傻地笑了笑,回顧起之前的場面,神情一下凝重起來,「他真的好強。」
作為距離最為之近的觀戰者,她對於這一戰無疑極有發言權,感受著誇平那宛如戰神般的戰力,以及那些可怖的畫面,柳辰依不由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威脅味道,以至於柳眉緊緊蹙在了一起。
景陽點點頭,道:「的確很強,若是可以,以後一定要好好結識一下。」
「這麼強,還怎麼拿前三甲,前二甲?」
景陽倒是顯得不太擔心,正色道:「其實我有個朋友在得知武試題目時很是不解,覺得這太不公平,當時還有一個朋友說了一句『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柳辰依看著他,他卻一下停了下來,柳辰依佯怒道:「你說話為什麼總是不喜歡一口氣說完?」
景陽笑了笑,接著道:「其實現在看來,我認為這武試的確不是公平的,這個世界上也的確不存在絕對的公平,似乎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不公平便是存在的,但是談及到在這樣沒有律法的地方比拼生存,靠的不單單是誰的戰力強,境界高這麼簡單,所以,我們還是有希望的。」
……
戰鬥已然結束,也漸漸接近伴晚,所有刻意前來觀此戰的前輩也就此退去,高高的崖壁上有些人去樓空的意味。
景陽的名頭自然沒有誇平那麼來得有尊嚴,一個是靠天賦和軍功,一個是靠一次出風頭,後者有太多取寵的嫌疑在,所以往日對於景陽的議論聲中有太多鄙夷的味道,然而今日一戰雖然短促,但是在送試生中公認的無敵的存在誇平手中戰到出此等成績,已經讓那些鄙夷之聲也真正消隱而去。
「那個女孩是誰?」唐歡神情依然如同平日般平靜無波,此時站在她身側不是前幾日那位老嫗,而是景陽文試時候那位主持天字殿大試的鬚髮老人。
老人淡淡地瞥了唐歡一眼,道:「文試第二,柳辰依。」
唐歡看向崖壁下方那個十分調皮可愛的丫頭,淡淡道:「文試第一和第二恰好在一起?這麼湊巧?」
鬚髮老人莫名地笑了笑,看向唐歡的神情難免多了兩分玩味,然而他還沒來及說什麼話,唐歡頓時羞惱道:「不要為老不尊!」
鬚髮老人乾咳了兩聲,道:「我還什麼話多沒說好嗎?」
「第一第二恰好湊在一起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你這個第三,三年前武試的時候不也是和陳塘這個第四在一起嗎。」
唐歡微微蹙眉,沒有再度發言。
鬚髮老人微微搖頭,看著唐歡冷冰冰的側顏,猶豫了數息,緩緩地試探般地問道:「情竇初開?」
「滾。」
唐歡豁然轉身。
「在面對如此強敵的危險時刻選擇出身保護毫無懼意,這樣的關係已經是真正的好友了,如此看來,他跟那個小姑娘倒是有一腿,不見得會染指你的歡兒。」慕容斷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一邊笑著一邊拍著陳塘的肩頭。
兩人所處的位置再距離唐歡十分遙遠的另一處,空曠的崖壁上只有他們二人以及凜冽的疾風,
陳塘的冷笑一聲,心中卻也暗暗鬆口氣,嘴上鄙夷道:「莫非他還有資格跟我爭?」
慕容斷笑容漸漸斂下,對著陳塘認真地說道:「歡兒跟我說過一句話,他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並非是因為你的紈絝身份,而是因為你對道心不純,對於修行一事不夠虔誠努力,成日里的紈絝做派,便顯得噁心至極。」
唐歡原話並非如此,慕容斷也不知自己是出自何種心理,說得要過分了很多,但是他明白,唐歡本身便是這個意思。
陳塘面色一凝,這等話語無疑讓他極其難堪,心中也極其受到打擊,他喜歡唐歡這件事情在九劍門內幾乎是人盡皆知,身為南陽陵陵督的獨子他還從來沒有體驗過得不到東西的感覺,也是因為這重身份的緣故在九劍門內很多唐歡的愛慕對象因他的存在而打消念頭,宗門內沒有弟子沒有貴賤之分,但是人終究是要出宗門的。然而即便如此,唐歡卻也從未對他有過絲毫的感覺,甚至排斥他。
陳塘咬緊了嘴唇,望著遠處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慕容斷微微嘆口氣,「師弟,說話過分些,或許能讓你醒悟些。」心中如此默念。
……
夜色漸漸降臨,漢谷林再度陷入讓人脊背生寒的黑夜中,這片枯湖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足足一個下午的尋找景陽也並沒有找到那個他要找到的東西,二人便用樹枝劈砍了一個簡陋的小棚,相互輪換著守夜。
在漢谷林中的另一處,與景陽二人相距大約六七十里的地方,樹林極度茂密,萬千枝葉織得密密麻麻,將整片天空都遮蔽下來,月光難以篩透入內,以至於這裡的樹林要比其餘地方都要漆黑。一位身穿紋有一粒粒星辰衣袍,手中握著一把寒霜匕首的男子在此間行走著。
他身形有些胖,步伐十分沉重,身上的衣袍還有數道爪痕,顯然也在之前受到了妖獸的攻擊。
「這些天妖獸開始漸漸猖獗起來,需要加倍小心。」
一位身穿紫色衣袍的女子,站在一塊巨大岩石上,目光並未看向這位肥胖少年,而是看著遠方的某根粗大樹榦,淡淡地說道。
女子的忽然出現以及這聲聽似冷漠但實則是提醒的話語,讓肥胖少年前行的步伐驟然一止,數息之後,這誇大星衣下的肥胖上去忽然顫抖起來。
「霍花蘭,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怎麼什麼事情都要管?」他怒然抬頭,對著那個站在巨石上的女子吼道。
這位名叫霍花蘭的女子嘴角微微勾勒起一絲笑意,盈盈轉身,道:「劉星,只是你我從小相識,都是名門望族,天下人都覺得你我是極有希望拿到榜首的存在,我可不希望你沒有敗在我手裡,而是死在了那些大貓的手上。」
「對了,監察司派了人幫助我們去拿榜首,估計就在這些天就能夠接頭,你留意些。」
劉星呸了一聲,道:「我發現你這個女人是真的討厭,為什麼總是那麼多廢話!」
霍花蘭絲毫不怒,而是頗為得意地笑了笑,道:「不留意你些你又如何拿到前甲?今年除了誇平之外,競爭對手可是有些多。」
「我走咯。」
說完,便盈盈一躍,只聽一陣樹葉被撥動的聲音,聲音很快便逐漸縹緲,直到徹底消失,再度陷入寂靜。
劉星長呼口氣,「死女人,真的煩。」
霍花蘭走了不多時,有一道氣息隱隱出現在附近,不像霍花蘭那般無形,這道氣息要直接很多,出自本能反應,他寬闊額頭上的眉頭深鎖,肥臉上的五官深深擠在一起,寒涼的匕首頓時指向了林間一側。
「誰?出來?」
話語落下數息之後,一道身影由暗到明,出現在了場間。同樣是一位少年,身穿黑色的軟甲,手中握著一桿長槍,整個人站立在原地,便如同他手中的槍般鋒芒畢露。
透過暗淡的光線看著這位面生的少年,看清容顏之後運元境的劉星鄙夷地笑了笑,匕首也垂了下來。這場大試之中讓他畏懼的也僅僅只有誇平和霍花蘭,其餘的人他未曾放在眼裡,即便是那個幾乎因為身份審查一事搶走了所有風頭的景陽也根本不值一提,此時這個少年根式名不見經傳,他的戒備便不由放下。
「我正好差續命珠,你是自己棄權還是我動手?」劉星冷笑一聲。
少年沉默地看著劉星,面無表情,宛如一塊黑鐵,又隱隱間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少年那冰冷的視線以及這平靜的表現讓劉星不由自主地警覺起來,他厲聲道:「你是誰?」
少年將一張長布拿了出來,看了一眼之後又塞入了囊中,而後冷漠地盯著劉星,從懷中再度摸出了一塊令牌,在他元氣的注入下,令牌散發出淡淡的綠光,「監察」二字,分外清晰。
劉星這才長鬆口氣,道:「原來是監察司的人,得罪了。」
少年將令牌收入懷中,他手臂上帶著的一個銅環緩緩發亮,一道古怪的元氣波動出現,將場間籠罩了起來。
劉星似乎也並未理解他這樣的舉動,好奇道:「閣下什麼意思?」
少年冰冷的視線中驟然多了數道鋒芒,如千把鋒刃隔空而來。
「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