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打廢你們
直到張鶴影的身影墜落到地面,人們才霎時回過神來。
人們這才意識到,戰鬥結果已然分出,通天派甲一勝洞天門甲一。
不少人還沉浸在這場令人心有餘悸的戰鬥之中,親自領會了洞天宗最強武學響櫻訣,深深折服,且誰都沒有想到張鶴影會在施展完恐怖的響櫻訣后自己敗倒。不過理解這功法其難的人便明白這是情理之中。
真正強大的響櫻訣施展開來是何等恐怖,博覽群書者都知道,因為響櫻訣永遠是描繪傳奇歷史的書籍中永不落下的一筆。張鶴影以運元境的修為施展這樣的程度並不算深的響櫻訣其實也是難上加難,事實上即便是這些讀過萬卷書走過萬里路的老者也沒有聽說過運元境能夠施展響櫻訣。張鶴影的表現已經極其出彩,而古棟,則更加出色罷了。
張鶴影自己最明白不過,這是他拿得出的最強的力量,沒能擊倒古棟,那麼擊倒的便是他自己。
最終站立的是古棟。
當張鶴影墜地之後,禁閉環結界便在監察司衙役的催化下消失,三位身穿綠色官袍的禮司官員立即衝上前準備將昏迷過去的張鶴影帶離了場間,然而張鶴影卻是虛弱地搖了搖頭,在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
「我沒什麼事,就是現在無法再戰而已。」
像他這樣驕傲的人,敗在了他原本極其看不起的古棟的手下,別人不禁揣摩著他此時內心的想法,然而他自己卻除了感受到屈辱外,還有一絲心服口服。好勝者不是不敢敗的人,他能接受自己的失敗,只是還是心有不甘。
劉眸眼中浮現一抹鄙夷與幸災樂禍的輕笑。嘲諷自己的人與自己落下同等下場,讓本就覺得顏面掃地的他心頭有了些藉慰,所以他帶頭鼓掌。
孤掌而鳴,掌聲像是耳光聲。
「好!」劉眸一邊鼓掌喊道。
張鶴影眯著眼,看著高台上的少年,攥緊了拳頭。
「來日勢必將你揍如豬狗!」
咬了咬牙根之後,收斂下所有怒火,將一顆丹藥含入口中。望著從牆上一躍而下的古棟,沒有說話,轉身顫顫巍巍地朝著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官員們看他們的目光也變得複雜,兩戰完結,中間過程都並不冗長,短暫而精彩,但又彷彿戰到了天明一般。這些少年英雄表現出的能力的確值得尊重,所以不少官員還是給以了尊重的目光,五大宗門與武朝關係如何,也並無法改變這些少年註定是中州未來頂樑柱的事實。
清墜上前攙扶著張鶴影坐下,身為今日戰鬥局外人的她十分溫婉,關切道:「鶴影哥哥你沒事吧?」
張鶴影微笑著搖搖頭,對自己之前對她的排擠感到無比的歉然,然而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還是有嘲弄之色,畢竟之前自己囂張跋扈,而今落敗難免如此,所以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直接坐回了位置上。
劉眸微笑著說道:「我當張少俠多威武?原來不過如此。」
「都是敗者,又有什麼嘲弄的資格?」張鶴影冷冷地回了一句,目光便投之到了場間。
劉眸冷笑一聲,本不擅長口誅的他找不到還口地方。
這些少年而今毫不保留的諷刺嘲弄,讓彭九零的面龐上一絲戲虐。
「算計來算計去,卻敵不過實力?」對於先前一戰,彭九零心頭又不禁冷嘲。
披頭散髮,宗袍上一道道炸裂的口子,臉龐上還鐵青泛紅,古棟看起來宛如一個病重之人,然而他的腳步卻還堅毅。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古棟緩緩走上了擂台。
景陽站起身來看著他,沉默了良久后道:「你不錯。」
古棟對著他點點頭,道:「你也很強。」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面對張鶴影剛才的出招?」
面對古棟忽然的發問,景陽想了想回答道:「我會用真火訣。」
「真火訣?」古棟點點頭,「真火訣的確能夠很好克制他的百里桃花,不過之後的響櫻訣呢?」
景陽道:「他對付我不見得會用響櫻訣。」
「為什麼?」
「因為你出拳太霸道,逼得他只能用響櫻訣來應對你,對付我卻不一定。又或者……我覺得應該是他一早便預料好的,應該他也知道你通天派是擅長這樣的武學,所以才會選擇在牆頭和你作戰,響櫻訣亂人心智,你掉下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只是沒想到你的意志力這麼堅定。」
二人稀疏平常的交流卻是在進行一些自己的推測,這些話語傳出讓一眾人不禁隱隱嘩然。算計並非不可,景陽的戰鬥也是在算計,然而若是算計是在破壞比試本身的平衡,那麼這樣的算計絕對是被人鄙夷的。張鶴影表現如此驚艷,竟然是算計?
這些聲音也落入了張鶴影的耳中,加上那些投來的質疑的目光讓他的面色瞬間變得鐵青一片。劉眸先是一怔,隨後的目光更是赤裸裸的挑釁起來。
古棟緩緩頷首,道:「有道理。剛才證明自己心切,沒有考慮太多。」
「現在呢?」
「被響櫻訣折磨了之後,現在反而冷靜多了。」古棟說道。
景陽問道:「那很多事情你應該看明白了。」
古棟望著他,漆黑的眸子之中夜色閃爍,裡面泛出的擔憂與關心之色已經告訴了景陽他明白了。
景陽頷首道:「你打算怎麼做?」
古棟看著他,說道:「你終究搶走了很多的關注,天下人看到的都是你,好也罷壞也罷,你才是身處浪尖的人物。」
景陽點頭道:「或許。年輕人也都是喜歡自己能夠得到一定殊榮的人,你還是覺得我奪走了你的那一部分?」
「並非覺得,而是事實如此。」古棟道,「我跟你一樣飽含爭議,然而對於你的爭議是出自你自己,對於我的爭議卻並非是我,而是我的父親。」
景陽想了想,道:「我不該站得比你高?」
古棟點點頭,「你不該站得比我們高,否則也不會有今夜之戰。若非如此,我們也不可能如此便受到挑撥。」
景陽打量了一眼他此時的模樣,道:「然而始終還是被挑撥了,可能今日以後我們都無法再保持之前那樣看起來友好的關係了。」
景陽問道:「你現在的樣子如何與我戰?」
古棟呼了口氣,道:「因為無法戰,所以做決定的人是你,不是我。」
景陽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微笑著點頭。
其餘四位甲一里,古棟應該是看問題看得最明白的一位。
景陽側頭看了一眼最高台上宛如一輪紅日的彭九零,而後再看著古棟,用只能讓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道:「於五大宗門而言,今日他要對付我們,還遠遠沒有達到要求,至少每一位都展現出了足夠的實力,今日我們若是不折戟在此,那麼都不算達到彭九零的目的。」
因為壓低聲音的緣故導致聲音聽起來低沉至極,而低沉之聲也讓古棟的心情低沉下來,對宴會後面的事情不盡擔憂。
景陽接著道:「我們幾位都展現出了自己的實力水平,證明了自己的確值得尊重,證明了五大宗門只在短短時日里都能將我們培養到足夠高度,所以而今的情況已經很明顯,彭九零想必也知道情況如何,所以這場宴會不過是才開始而已。」
古棟垂著頭望著紅色的擂台,一言不發的聽著。
景陽忽然抬起頭,道:「不戰而平如何?」
宏亮一聲傳遍了整個百合園,所有人都不禁一怔,沒有想到現在非要爭出孰一孰二,甚至說要不死不休的少年此時忽然願意不戰而平?這對於這些渴望看到更多東西的看客而言除了意外以外還感到失落。通天派勝洞天宗,九劍門勝萬陰谷,九劍門與通天派甲一之間又高下如何?若是能有一個結果,那麼他們日後作為談資的內容也能圓滿,所以嘩然聲再度傳了出來。
劉眸與張鶴影顯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此時不禁都蹙緊眉頭。他們是敗者,戰勝他們的人選擇不戰?那麼他們之前的失敗便顯得那麼孤零、恥辱。
無論下方人反應如何,古棟點頭,率直道:「好。」
所有人都發出了一聲嘆息,對他們來說,無論如何,不戰,就是損失。
袁波也微微蹙眉,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彭九零的神色依然如常。袁波望向彭九零,在看到他依然運籌帷幄之後,也便收回目光,以及因為意外而不禁前邁半寸的步子。
景陽沒有拖沓,對著所有人躬了一身,轉身向著自己的位置走去。
古棟也對著所有人躬了一身,準備離開擂台,然而他的腳步才剛剛邁出,一道身影忽然從倒塌了一角的牆壁上那道園門中走了進來,將他的目光吸引而去。
來人身材高大魁梧,但看得出少年模樣。膚色古銅,手握纏著染血布條的鬼頭大刀,穿著一身露出半邊肩膀的粗布衣裳,手臂上綁著白色布滿汗漬的布條,整個臉龐上滿是刀疤,一顆眼珠甚至是詭異的白色,皮膚也如戈壁一般粗糙至極。然而便是這樣一個人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鐵血強悍之氣,一雙冷漠的眼瞳之中仿若萬物皆芻狗,刀上凹痕更是在彰顯曾剁落多少頭顱。
如同籠中忽然走入了的猛獸,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浮現忌憚,百姓中所有被他目光掃視過的人都感覺像被一隻恐怖妖獸所覬覦過,一些孩子直接抱緊婦人不敢抬頭再看。
他身上所傳遞開的危險感覺,遠超過五大甲一任何一位!
景陽已經走到了高台下,此時也轉過身來,警惕地看著這個魁梧的少年。他的模樣打扮讓景陽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曾經交過手,也曾經深深折服即便如今仍然自嘆不如的人——鎮北邊軍出身的少年天才——誇平。
這位少年走入園中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阻攔,所有監察司衙役都宛如並未看到他的到來一般,讓他徑直走上了擂台。看著比他矮了足足一個頭的古棟,仿若在俯視一個孩童。
他能夠出現在這裡並且出現在擂台,便已說明一切都通過了監察司的允許,甚至,本就是監察司的安排。
景陽的神情之中沒有意外,只是好奇地看著這個一眼便看得出是鎮邊軍出身的少年。
古棟問道:「敢問閣下是哪路鎮邊軍?」
少年的聲音十分沙啞,宛如喉嚨被刺了一刀一樣,道:「鎮南。」
景陽為之一凜,鎮北與鎮南邊軍都戰事不斷,這個少年明顯和誇平一樣是從小就從死人堆中爬出來,並且屹立在了血海之上的少年。
「原來是出自鎮南邊軍的英雄。」古棟對於這樣的少年也極其尊重,於是對其抱拳微微欠身。
聽到「鎮南」兩個字下方百姓們也才明白過來,對於邊軍格外敬重的他們目光中也泛出了尊敬,這些刀尖戰火上舔血的人給了他們和平與安定,所以這些尊敬真摯虔誠。
然而古棟的躬身才剛剛準備下垂,冰涼如雪的刀背便點在了他的下巴上,讓他的頭沒有垂下,古棟的雙眉頃刻如刀。
這樣的一幕讓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鎮南邊軍少年那雙看遍了千百人殞命的雙眸中同樣是冷漠,轉頭看著高台下的景陽,以及高台上的古棟與張鶴影,縱身道:「我叫金生,今日,是來勝你們,是來打廢你們。」
說完,單手握刀的他輕描淡寫地將刀往上上一挑,古棟整個人便被挑摔了出去,轟地砸在了一張桌上,桌上盤碗砸落一地,陣陣驚呼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