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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百里秋怡(第一更)

  街道上人來人往,然而所有人都在刻意讓開停靠在怡情樓邊的兩駕馬車。


  這兩輛馬車看起來都極其普通,是市面上最普通最便宜的那一類,在許多工坊都能買到,然而讓人們感到害怕的是這兩輛馬車周圍有一位位巡檢司的軍士佇立,約莫四五十人。其中還有五人身穿金黃色戰裝。金黃色是典型的皇族顏色,這五位赫然便是武朝的皇室的禁衛軍——金甲衛。


  金甲衛是一群最低修為都是元師中境的的修行者,有著難以想象的戰力。往日駐守皇宮,唯有皇室出行才會護送協同,這幾位金甲衛出現在此便足以證明馬車之中坐著的,是大武皇室!


  大武王朝統治中州雖只有十年,然而其強盛高貴已經根植人心,其冷酷與體恤並存也讓短短十年之間中州基本徹底認同與歸化這個而今軍力有史以來最強的中州王朝!


  每一位從馬車身邊走過的百姓都會會遠遠讓開,目光與身形都努力卑微和虔誠,對馬車中不知是誰但是絕對是這個天下身份最高貴者之一的人表達出自身的尊敬,防止有災禍降於己身。


  原本見到馬車停於門前嚷道其破壞了自己的生意,然而在看清如此陣仗之後這位怡情樓中的管事態度立即轉變,出身市井然而財大氣粗的淫威立即變成最可恥的諂媚,點頭哈腰都走上前。卻被金甲衛一道雷霆般鋒芒畢露的目光看得不敢再往前走,僵硬的身軀訕笑著小心謹慎地退下。


  退下入門的時候和景陽的肩膀擦過,而後非逃似的消失在視野。


  景陽的目光被這支車隊吸引,從管事身上移到似乎是在等候自己的隊伍。從客棧中走出,所有的巡檢司軍士以及金甲衛的目光都向他投來。


  客棧中的客人以及老鴇不認識自己,可是這些朝中做事的人,卻認得。


  景陽看著馬車,好奇且恭敬地走了過去。


  見他放低了身份,擁護在第一輛馬車前的陳雄的神情才微微松和了一分,對於這位傳言囂張至極的少年略微轉換了些態度。


  「金甲衛統領,陳雄。」金甲衛統領,也是這五位出行的金甲衛中品階最高的將領陳雄,對著景陽抱拳。


  這位將領眉頭微鎖,一張面孔如同鐵鷹的臉龐一樣僵硬,目光凌厲,彷彿周遭一切的異變都逃不開他的眼睛。立身於前,景陽只覺得其好似一尊雄塔。


  其餘四位金甲衛也對景陽抱拳。


  「九劍門景陽,見過統領。」景陽對著五位金甲衛微微躬身。定睛一看,馬車側面背對自己的地方還站著一位自己熟悉的人。


  「樓大人?」


  樓起沒有穿戶司的官袍,而是一身錦繡便裝,頭上綁著黑色的結式襆巾,踩著一雙黑色布靴,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他從馬車側面走來,蹙著眉頭看著景陽,正聲道:「你這些日子便是住在這種地方?」


  樓起望著「怡情樓」三字大匾招牌,三個布滿了齷齪骯髒四字的牌匾讓他的心裡一陣反感、抵觸,再看景陽的目光,「不爭氣」數字直烙在景陽的臉上。


  景陽怔了怔,才發現原來不是每一個官員都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頷首道:「嗯,晚輩這些天都是住在這裡。」


  樓起不禁搖搖頭,景陽這才抬起頭見到他神色之中的玄味,連忙補充道:「晚輩只是不喜歡住在納賓府,在這裡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因為樓檀修與其交好的緣故,加上他本身的器重,所以對這位至少在自己面前溫文有禮的少年多了像對自己兒子一樣的管教之意,道:「與一位歌妓共眠一室是謂無多餘之事?」


  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說到這個話題,景陽還是有些許的尷尬,微微垂首道:「晚輩並無出格之舉,只是聽曲罷了。」


  樓起依然略感失望地搖搖頭,蹙著眉頭道:「終究是傷風化的事情,陸劍主不曾阻止?」


  「師父他知道我不會做有失九劍門體面的事情。」


  「這不單單是九劍門體面的問題,而是省身自律。」樓起背起雙手,義正言辭。


  景陽對他的諄諄教誨感到真摯的感謝,躬身道:「晚輩受教。晚輩知曉潔身自好,謝樓大人關心了。」


  「樓起,讓他上車吧。」


  馬車中忽然傳出一道女聲,將二人之間師長與弟子的架勢打破。景陽往馬車中看去。


  樓起的神情頓時浮現深深的尊敬,對著馬車微微欠身,意味深長地看了景陽一眼,而後朝著一側讓開。


  聯想起前幾日樓起攜帶懿旨出現,景陽隱約猜到了這看似平凡但是只是為了讓人看不出身份的馬車中坐的究竟是哪一位貴人,而單方面的知曉其貴人之秘密讓景陽心裡孤獨的升起一道惆悵與慨然。


  一位宮女從馬車中走了下來,這位模樣同樣美麗可人比起景陽加過絕大多數女孩都漂亮的宮女身形卑微,對著景陽點點頭,朝著馬車後走去。


  「少俠,請。」陳雄列開身子,金生的盔甲如墜地的金烏。


  景陽抱拳頷首回禮,調整了下心情,躬身進入了馬車之中。


  外面看起來只是平常的木材,而內里都是刻滿了符文的金屬,這輛馬車外面和內里的模樣有著極其巨大的反差。


  而外面是世俗煙塵,裡面卻是天下間最美的風景之一。


  景陽見過最美的女子是柳辰依,然而比起柳辰依的美而不驚艷,面前這位女子無疑是美而驚艷不已,像是嬌艷的玫瑰,美得有刺刺上雙目,讓人不敢抬頭,也唯恐自己的世俗目光玷污了其絲毫。這與她的身份沒有關係,僅僅是她這讓天下人自慚形穢的容顏。


  景陽對著馬車中美麗得逼人讓他根本不敢看一眼的女子跪道:「拜見皇後娘娘。」


  百里秋怡目光平淡地看著他,眸中劃過一絲詫異,「你如何知曉我便是皇后?」


  景陽望著毛絨絨的刺有各種珍奇花卉的地衣,道:「見到樓大人時有所猜測,進入之後見娘娘驚世容顏,料想沒錯。」


  百里秋怡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便像是九天彩雲中滲出的一縷日光,柔聲道:「平身吧。」


  隨著景陽進入馬車,這支隊伍便緩緩動身,朝著神續堂而去,路上所有人自覺開道,所以即便路上擁擠,一路也暢通無阻。


  「是,娘娘。」


  景陽於沒有一點顛簸的馬車中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藍色布衣,躬身道:「皇後娘娘沒有提前知會,晚輩穿著失禮,望皇後娘娘恕罪。」


  百里秋怡看著這個彬彬有禮的少年,道:「我以這樣的姿態出宮,本也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只是以一位長者對後輩施以關懷,主人對客人施以歉然罷了。」


  景陽躬身站在車廂中,百里秋怡指了指一側,道:「坐下吧。」


  「謝娘娘。」景陽遵命坐下。


  他看著地衣上刺繡的一朵產自渝南陵的珍卉「墨蘭花」,心裡無比慨然,然而這些慨然卻並沒有表現與發泄的地方。


  「聖上本該於今日接見你們,可是五位甲一其中的兩位都重傷無法入宮,陛下又有重事纏身無法出宮,又得知兩位甲一都有離去的意思,便讓我來,代為接見。」


  拋棄所有不該在這個時候表露的秘密,擺正而今的姿態,景陽的異樣心情很快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單單純純的尊敬。見她自稱說的是「我」而非「本宮」,景陽心裡對她不由高看一分,低頭也低得再下去了分毫。


  「聖上便不召見我們了?」


  百里秋怡頷首,道:「我為陛下效勞。」


  「皇後娘娘千金之軀,有勞娘娘了。」


  百里秋怡的瓊鼻之中傳出一聲清晰的長息,道:「對於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情,我感到十分的歉然,監察司或者武神監所做的有任何不對,都希望得到你們的諒解。」


  她從身側的一堆盒子中取出一個,沿著馬車位置推到了景陽的面前,道:「這是含香凝氣丹,能夠幫助氣海丹核的凝成,是天下間少的的靈丹,權當補償。」


  含香凝氣丹是大武王朝最寶貴的丹藥之一,尤其是對於還沒有成為元師的修行者而言更是最為珍貴的靈丹妙藥,能夠幫助氣海的形成,也能大大加快成為元師的速度。


  這對於景陽而言價值不言而喻,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局勢隨時可能轉變的時期,任何一點修為的長進都有可能極大的扭裝局勢。


  景陽沒有客氣,跪地叩首道:「謝娘娘。」


  他如此姿態與百里秋怡對他提前形成的印象有些不符合,讓百里秋怡不由多看他了一眼,不過並沒有問出「我以為你不會低頭」這等很多人都問過景陽的問題,景陽的率真坦然沒有虛偽假客氣也讓百里秋怡對他多了好感,道:「我知道這些或許並不足以補償你們,然而本宮能夠想到的對你們這樣傑出的少年英雄的補償便只有這些了,你能接受,也算讓我安心些。」


  「娘娘體恤,晚輩感激不盡。」


  普通百姓於這些大人物前自稱小人,沒有官職的修行者武朝規定的是自稱卑人,不過於景陽而言自稱晚輩也算合理,所以戶司之前沒有糾正他的自稱。


  「你不必這樣客氣。」百里秋怡穿著雖然依舊是皇后裝扮,但是沒有絲毫皇后的架子,「若是真正的體恤,我便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


  感受到他是真正對於後輩的善意,景陽心裡一絲感激,或許也正是因為有這個皇后在,這個朝堂間才能維持住那一絲不時映照在民間的善意。


  「娘娘母儀天下,晚輩代天下人謝過娘娘。」


  百里秋怡對這個少年絲毫不得體的敬言並未產生怪異情緒,只是搖搖頭,道:「只願我不負天下人。起身吧。」


  道謝之後,景陽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你並沒有受傷吧?」百里秋怡溫柔問道。


  這樣的溫柔很能酥潤人心,一個心如磐石的人應該也無法抗拒來自這位娘娘的溫柔,也難怪神武帝折腰。知道她問的是前夜的事情,景陽搖頭道:「回娘娘,晚輩並無大礙。」


  百里秋怡歉然道:「金生外逃,無法向你與各位道歉,所以血狂刀將替他履行此責。」


  景陽一愣,目光望向了這輛馬車后的那輛馬車,這才明白原來其中坐著的原來是金生的師父,武神監監客——血狂刀。


  景陽的眉頭不禁一鎖,腦海之中回蕩起的,是前夜那輪血月。


  知道這樣的事情很難介懷,金生的所作所為不單單是對他們造成了傷害,也極大的影響了五大甲一的名聲。而今五大甲一不敵金生監客的事情全城鬧得沸沸揚揚,只是簡單想想便知道這些同樣驕傲的甲一承擔著怎樣的心裡壓力。所以百里秋怡再度歉然道:「希望能夠讓你們好過些。」


  景陽頷首道:「謝娘娘。」


  「每三年一次的面聖,不單單是聖上與你們示好,也是你們提出你們要求的時候,今日前來除了關懷致歉以外,也是履行這件事情。」百里秋怡看著景陽,「五大甲一可享五品官員之請求,入朝為官起步便是五品官員,你有什麼需求,開口便是。」


  景陽沉吟著。


  見他沉默,百里秋怡柔和了聲音道:「不必多心,但說無妨。」


  「謝娘娘。」景陽躬身。五大甲一能夠得到武朝獎勵這件事,景陽從身份審查的時候便知道了,事實上更早的時候他便清楚這一點。原本的賞賜因為並不能滿足修行者真正的需求,所以六年前開始便將規矩變為了甲一自己向聖上請求。


  原本對於這樣一代王朝,這樣一屆君王他根本不屑任何的獎勵與示好,然而經歷了身份審查之後他便不得不定下自己所要的東西。


  他微微抬頭,沒有看百里秋怡,不過是在明確自己的態度,他的語氣便如他目光一直筆直和不容置疑,道:「晚輩從來沒有改變過意思。」


  景陽吸了口氣:「晚輩需要易無川被罷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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