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罷黜引發的風雨
勢力領袖的處事風格,往往便決定了整個勢力的處事風格。彭九零自私自利一切都在為自己打算,為了讓自己身居高位連給了他性命的大寅王朝都能出賣,為司首的這八年間其行事更以冷酷霸道著稱,也導致監察司整體而言成為大武王朝許多人心中的毒瘤。不可否認這個機構所做的貢獻,但也不可否認這個機構所做的惡。
帝王對此緘默,百官便無可奈何,有李若思存在這個機構便不會被推翻,那麼改變這一切最好的做法便是,彭九零死。
劉沉蘭覺得景陽又這個潛力,又有這個膽量。兩方之間的矛盾不斷惡化,遲早會到那一天,所以劉沉蘭擺明了他的態度,至少是向景陽單方面擺明了態度,他不會藉機向自己施壓,若是自己能夠殺死彭九零,他甚至會願意幫助自己。
景陽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老奸巨猾。老奸巨猾便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自己得利的機會,也絕不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
……
……
午後。
翰伊城。
翰伊城是中州甚至天下最繁華的城,也擁有著最多的人口以及最豐富的玩樂,賭場與說書的密集存在幫助了信息的迅速傳播,自然而然地讓這座城擁有了極快的消息傳播速度。不知事情是從哪家賭場還是哪家青樓中傳出,只是一個下午,易無川被罷黜已經落實的消息,不知為何便席捲了翰伊城。
原本這消息的真實性還飽含質疑,然而隨著易無川對應轄區的權利已經分配給了另外的監察司官員的消息,以及一些人甚至不知以何種方法拿出了罷黜的文書證明這一點,這便成為了板上釘釘,證據確鑿的事情。
易無川被罷黜,霍然成為人人口中的談資。
一個官員的罷黜,何況只是一個監察司居吏的罷黜,遠遠輪不到整個城的關注,即便他是監察司的官員,也不可能成為這樣的焦點,然而因為這件事背後代表的含義以及後面可能掀起的風雨,讓所有人不得不討論起這件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九劍門身份審查的時候,而今的九劍門甲一景陽立誓拿到前三甲要罷黜此官,最終他卻拿到了三十年第一位雙榜甲一的出色成績,在接塵宴會以及殺金生之後,更是向整個王朝展示了他的天賦和實力,以及他面對監察司絕不低頭的決心。
隨著易偉傑坐上暗武監監首,其弟易無川罷黜與否便不單單是監察司的事情,監察司在這個問題上顯得更加不能退步,所以易無川罷黜的問題便成為景陽與監察司二者之間不得不解決的交鋒點,也是二者之後關係如何進展的基石,也是兩者在這場鬥爭之中勝負之分的體現。
這是景陽對監察司權威與威風的挑釁。
這一結果徹底坐實,也代表著這場爭鬥的勝負,也代表著從監察司開始與這個九劍門甲一接觸以來,從未輸過的監察司,從頭輸到了尾。
……
「萬萬沒有想到,監察司會輸給九劍門甲一輸得這麼徹底。」客棧之中全是討論這件事的聲音,一位酒客喝醉了,搖頭晃腦道。
另一位端起酒杯,醉醺醺地說道:「『我若拿到前三甲,此官須被罷黜』,當時聽來很狂,現在聽來更是覺得霸氣!」
喝酒壯人膽,喝醉了很多往常不敢說的話脫口而出:「那可不。要我說,監察司這些年太順,用了太多野蠻手段做了太多野蠻事情,遇到了有九劍門撐腰,又因武試敗黑甲而得了我們民心的景少俠,一點手段都拿不出來!暢快!」
「哈哈哈!對,監察司這樣的機構,終於是踢到鐵板了!這口氣,出得舒服!」
沒有人不喜歡看熱鬧,更沒有人會不喜歡看監察司的熱鬧,畢竟監察司成立的八年來,從來沒有過這麼的熱鬧可看過。
對於被壓迫多年的百姓而言,這個機構越發不快,他們便越發痛快。
……
不單單是百姓,很多官員都對此流露出笑意,對此心情大好。
原本還在審核十三日張劍過斬首一事具體執行文書的刑司司首李濤,在得知監察司的消息之後不禁滿面春光,起身站到院中閣樓頂端望著雄城盤踞,翹首望向宮城監察司的方向,道:「今天心情好,擺宴。」
一旁的衙役心情也為之暢快,臉上藏不住的喜意,道:「是,司首。」
……
監察司衙門的門口,一把黑色的飛刀破空而過,如同刮破夜空的流星,插在了監察司高大厚重的大門上面。
暗武二字,朔然其上。
監察司被一個九劍門少年頤指氣使罷黜了一位居吏,同時,對暗武監而言,暗武監監首唯一的弟弟仕途驟斷。這是暗武監監首的憤怒。
監察司衙役們滿面寒霜。經歷了罷黜醜聞,又被暗武監挑釁,一時之間,衙役們感到無比的受辱。
監察司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司首,是否需要下官將這些聲音震下?」夜色下,監察司衙門的院落中,袁波蹙眉垂首對彭九零說道。
他開口所說的並非是如何解決暗武監今日挑釁的事情,而是民聲的問題,因為他明白司首的事情彭九零會處理好,但是百姓口中的聲音,卻是他要考慮的事情。
他口中的震下自然不是聽起來那麼簡單,而今滿城都在議論這樣的聲音,一些在城中辦事的監察司衙役甚至都受到了諸多戲虐目光,監察司鐵面威嚴第一次受到質疑,監察司的人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要讓這樣的事情消失談何容易,唯一能做的便是一鐵血手段鎮壓。
關押或者殺掉幾位如此鬧事者,是袁波這句話中最直接的意思。
彭九零沉著臉,手指磨挲在那把暗武監的匕首上,搖頭,道:「面對這些聲音,以以往的手段已經不能實用。我監察司成立之初為了得到該得到的東西才使用了很多冷酷的手段,豎立起了威嚴,然而誰都知道這樣的手段用太多必定是自取滅亡,這種關頭使用,絕非上計。」
「那我們應該如何?不能任由這些刁民取笑。」袁波臉色脹紅道。
彭九零看了他一眼,道:「九劍門武試金蒙插手害死了中州如此多才俊,中州人都沒有鬧過一個字,一是知道聖上有北攻的意圖,金蒙只是反撲一口,無論鬧與不鬧,北征之戰鬥會進行。還有就是這些年中州一直處於各方勢力爭鬥,百姓早已麻木,早已不在意勢力之間的一些鬥爭行為。這是中州百姓的特點,他們於我們機構來說也是一個道理。」
彭九零撫摸著身旁的馬匹道:「他們是想看熱鬧,那便讓他們睜大眼睛看清楚,最後贏的會是誰。」
說完翻身上馬,一騎紅色的馬隊燃著火把,轟隆隆駛出宮城,向暗武監現任監首易偉傑的府邸駛去。
翰伊城中,一道火紅色的隊伍從城中穿插過。
到達暗武監監首易偉傑的府邸之後,彭九零下馬,在恭候多時的易偉傑下屬的帶領下,走入了府邸廳堂。
高大魁梧的易偉傑坐在堂中,默然看著他。
「我知道你在等我一個解釋。」彭九零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將他暗武監的匕首丟在了其案前,落座之後直接了當地說道,「但是希望你明白兩件事情,第一,令弟被罷黜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我監察司從未主動許諾過;第二,你暗武監監首的位置是我監察司幫你坐上來的。」
直接了當毫不避諱的話語,也是沒有絲毫感情的直接提起桿秤將籌碼拿出衡量。
易偉傑目光深邃地看著彭九零。
「我也希望你明白幾件事情。」
「第一,皇後娘娘的意思如何跟我沒有關係,我弟弟為你們做事,卻也因為你們落得如此地步,這是你們的責任。」
「第二,你們有如此長的時間與那九劍門少年交涉,最終卻是交涉出如此結果,若非你們交涉失敗,他又如何轉承到皇後娘娘哪裡去?」
「第三,我只有那麼一個弟弟。」
「第四,我承認你們的情,但是從不認為這份情有多重,重到超過我這個弟弟。」
如此無情,讓彭九零的眉梢滿是鋒芒意。
易偉傑看著只是大元師境的他,一臉平靜卻又不怒而威,意境沒有絲毫保留地綻放,單是這股威嚴便將彭九零稍壓了半分。
彭九零血紅的官袍無風飄蕩,遮蓋住了身下這把黑木椅。
「你應該知道,即便我不殺莫塵,我也能夠坐上暗武監監首這個位置。」
彭九零眉上寒霜凝結,冷笑一聲,看著他道:「和你這番假設自己能不能坐上這個位置已經沒什麼關係,既然你不太承這個情,那麼我幫你到底有沒有意義也沒有爭論的必要。」
易偉傑冷冷一笑,拳頭緩緩攥緊了黑色的匕首,冷聲道:「是你監察司毀了我弟弟。」
彭九零轉頭看向了桌案上的茶杯,「我親自來到這裡與你說這些,已經是最大的退步,若是易監主毫不看我監察司之前所做之事,要把責任推到我監察司頭上,很抱歉只能告訴易監主,你我之間只能存在一個。」
彭九零手敲在了桌面上,望著茶杯的隨之的律動,道:「那少年有九劍門撐腰,易監主你有什麼撐腰?」
易偉傑握劍而修長的手磨挲在黃龍桌桌面,像是在撫琴一般,絲毫不感到懼怕,道:「沒有人願意和監察司作對,但是你應該也明白沒有人願意和暗武監作對。」
彭九零轉頭看著他道:「監主上任多久?確定要與我監察司撕破臉?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已經表明了我的誠意,易監主不顧我監察司之前情誼公然挑釁監察司,我還親自前來解釋,不知道還需不需要我再證明什麼?」
手中黑色玄鐵打造的匕首頓時被捏成廢鐵:「我要這件事擺平。」
「那便是,我要的也是這件事擺平,否則就易監主的怒火,絕不足以本司首親自來到這裡。」
易偉傑看了他一眼。
彭九零眸中回歸極度的陰沉與冷酷。
「我可以容忍易監主不承我監察司數月前落谷城之情,也可以容忍易監主撒泄怒火直接撒到我監察司大門上,不是因為我監察司怕了什麼,而是在這件事上,我比你明白,解決根本問題比解決你我二人之間的瓜葛要又用得多。」
易偉傑沉默了數息,冷聲道:「你打算怎麼做?」
彭九零冷聲道:「只需要你看清楚,問題的根本是出在誰身上,而不是將所有不滿統統撒到我監察司頭上!」
「要改變這一切,你要做的便是讓那少年改口,而非把一切責任與麻煩,統統推給我監察司。」
說完,忍著暴怒轉身往外面走去,拳頭死死地攥緊。
這數月以來,監察司如臨大敵,諸事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