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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無形

  翰伊桂花開,滿城是飄香。


  這種恬淡的香味,總是能讓人忘卻煩惱,陷入香甜夢境之中。


  有兩個小兒女站在翰伊城城東一處安靜的別院里,那顆桂花樹下,許下了不為人知的約定。沒人知道這些約定往後是否會兌現,他們二人又是否會守著現在的堅貞不移情別戀,這段只有他們二人才心知肚明的情愫以及諾言沒有另外的見證者,違反還是信守,也不過一念之間的事情。


  這樣的承諾沒有成本,這樣的承諾,本也只是兒戲。


  同樣也是桂花樹下,這座皇城某位沒有正式冊封的郡主也對這個王朝將來的主人許下了諾言,對於他們而言,這樣的諾言卻比起千金萬金來得重,誰都沒有違背的本錢。


  諾言可以有形,也可以無形,諾言所依附的自然便是規矩,人所處的社會本就複雜,人心的複雜勾勒出的江湖也便明道暗槍無數,人越是聰明,站得越往前,處在大浪尖,便越是知道一些無形的規矩。城南的白三在翰伊城的生意場掙扎了十多年,最是明白這個道理:賭坊里贏了錢不能堂而皇之的走,需要給輸家買酒,因為若是沒有這個行為可能自己沒法安然走到家門;青樓里的姑娘頭牌永遠不許動,即便有錢也不行,因為那是朝中貴人的禁臠;監察司的壞話不能說,因為一個個前車之鑒便就在那裡。


  這樣的規矩是江湖的規矩,是往日柴米油鹽醬醋茶那生計上以及蠻道上的規矩;對於修行界以及廟堂而言,規矩和諾言,就像這圈子本身那樣要高遠得多,常人可能無法了解與理解,但是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這些規矩與諾言,一旦出現了要想打破,那麼便不是容易的事情。


  白三是不懂這些高遠的東西的,他只懂槽糠之妻那黃臉婆他與她的相看兩厭;只懂黃雀樓里蘭子牌里的姑娘個個極品,他還剩兩位的乳香臀肉未嘗;只懂昨天鄰坊的劉二婆含情脈脈地瞧了他一眼,而他還了一眼之後,兩人都清楚今晚他應該出現在那張床上。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某些話不用挑明,兩方的人卻心知肚明,就像他什麼都不說,她那糟糠之妻也知道他只是礙於面子無法休妻,她也裝作對此一無所知對他的風流快活不抱不怨;那兩位剩下的牌子姑娘知道過幾天便要伺候他,所以前些日子便已經以媚撩撥,等待他白花花的影子;劉二婆知道他今晚一定會爬上自己那張新換了被套的床,所以瞞著出城收地的丈夫,偷偷在街上買了豬大腸。


  人世間的事情便是這樣,心照不宣,不代表沒有,江湖間的承諾與規矩都有自己的道義,白三胡思亂想也大概知道那高遠的境界中那些規矩和諾言大概的境地。


  翰伊城早上進城的人不少,所以城門前的攤販良多,又不少便是城外人,沒有翰伊城人本身的那種狡黠與詭詐,只為謀生賣得也便宜,他便大腹便便的來到這裡買些新鮮的果子。


  一頭黃髮的白三站在南城門前的一個水果攤販前,一邊挑揀這新鮮的水果,一邊想那件件心照不宣的諾言,腦中春意或是惱意不休,人生的煩惱以及快樂也因此而來。


  把最後一個紅彤彤的桃子放在油布里,讓攤販稱稱重量,舉頭望去便看到南城門那長長如甬道的城門之中兩匹格外俊俏的駿馬飛馳而來。這兩匹駿馬都不像是凡馬,似乎高傲很多,周遭的一些馬匹對比起來相形見絀,白三保證自己這輩子都沒瞧見過這麼好的馬。


  馬上面有兩位背負著劍,看不清模樣的女子,那曼妙與出塵之氣結合撩人心魄的二位雖然立足塵囂之中,卻遠出塵囂之上。


  白三腦子裡本就是些精蟲,見到這一幕臉上便也跟著是些**,眼睛愣不轉地盯著二位中其中那位年輕的,穿著白衣似乎傳遞出冰冷卻如加糖的梨花冰般美妙的女子,腦子裡早便將那些之前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胭脂俗粉拋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那白衣女子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整個人忽然倒飛了出去,越過水果攤,砸到了後面的廢料堆中。


  ……


  陸無琴身後停著一輛馬車,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沒有想到這位在年輕弟子中的代表人物也回來到這裡,他略微的多看了一眼一襲白衣的唐歡。


  兩人駕著馬停在了陸無琴的面前。


  恍然不禁已經數月不見,黃雪梅有些感慨,更多的還是苦楚,她沒有下馬,望著自己這看起來滄桑了不少的小師弟,恍然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座雄城的磅礴,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也有著別樣的含義,讓腦子裡面思考的東西,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拜見師叔。」唐歡下馬,面無表情的微微欠身。


  這個女孩年紀不大但是清高之氣已經不輸他們二位劍主,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意味更是青出於藍,三人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走吧。」陸無琴上了馬車,黃雪梅與唐歡也進入了馬車的車廂之中。原本駕馬的那位老頭對著三人躬身之後,便前去將她們二人的馬匹牽走。


  陸無琴駕著馬車,車輪開始軲轆於城中青磚路上。


  她們的到來於這座雄城而言,是絕不可能平靜的大事,所以事實上她們到來的消息在昨日便傳遍了翰伊,今日真正來臨的消息,更是第一時間便如飛書傳遍城中四方。


  對於這件事不同的人看法自然也不一樣,不過所有人的都選擇了緘默,無論是不可一世的公輸采堯還是這些年風頭正盛的長公主李若思;還是一向狡猾,權勢滔天的彭九零,無一例外的都沉默了下去,因為這件事已經無關乎廟堂,已經直指這座王朝獨一無二,也是整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帝皇。


  今日,對於很多人都不一樣,尤其是在今日之後,更是會有不一樣的聲音出現在這個天下,所以所有的人都緘默地等待著好戲的到來。


  ……


  他們是來踐行這無形的規矩,完成無形的諾言。


  這是九劍門一千多年來從未做過的事情,然而要在今天實現,他們心裡都有些複雜。


  黃雪梅想過很多次自己來到翰伊城的場面,他想過自己是執劍立於城門大笑四方,想過站在刑司大牢門外怒喝天地,想過自己站在皇宮外喝令王朝放了自己唯一的弟子……不過很多事情也只是想想而已。


  強大如九劍門都要低頭,何況她一位劍主。她忽然間有些敬佩那位下落不明的大寅太子,能夠在這座皇城中做她這位劍主都不敢做的事情。


  「白四活著,他的另外三位兄弟還活著。」沒有挑選大道,鑽過了兩個道口之後,便進入了冷清的巷道,這時陸無琴才冷聲說道。


  馬車速度很快,但是因為地勢平坦以及車上符文的緣故還是很穩。


  黃雪梅將帘布掀開,望著自己師弟的背影,頷首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了。」


  「這樣算起來……中州的元聖不止十三個,自然也應該不止十七個。而今看來翰伊城的元聖至少六七位左右,元尊……」陸無琴的聲音極寒。


  黃雪梅的眼中半眯,像是兩隻卧蠶,內里的深意無比深沉,「這個王朝,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強。」


  黃雪梅感到深深的無奈,道:「若是真的要斗,我們真的要輸。」


  「說這些還為時尚早。」陸無琴微微側頭,「師姐,這些話不該由你說出口。」


  黃雪梅緩緩地搖了搖頭,緩聲道:「的確,只是看得明白了,發現自己沒法逞強。」


  陸無琴不太知道該怎麼繼續這段對話,猶豫了片刻后道:「你早些進入元聖,便能強,無需逞。」


  「很多人一輩子都卡在這裡,不是有過破境便能破境,人生,誰又清楚。」她閉上了雙眸。


  陸無琴不知道這些天自己她經歷了些什麼,又想了些什麼,她同自己一樣孤高,曾經的她何時說過現在這些悲觀的話。


  人心都複雜,同一個問題想得多與少能夠產生的心境變化也完全不同,不過陸無琴並不擔心她,若是她是如此自怨自艾的人,也不會站到現在這個位置,也不會成為劍主。


  「景陽怎樣?」黃雪梅睜看眼睛,擔憂的問道。


  唐歡也抬起頭,望著陸無琴駕馬車的背影,放在膝上的縴手不禁輕輕地握了握。


  「我沒能見到他,誰都見不到。」陸無琴道。


  唐歡與黃雪梅的眉梢上都凝結上了擔憂之色,唐歡道:「他,有別的消息么?」


  陸無琴轉頭看了她一眼,就像沒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樣不明白她的擔憂為何會深切如此,依舊道:「前些日子有人傳信給我說已經停了酷刑。」


  「酷刑……」酷刑二字,讓兩位女子的心裡都為之一揪。


  「不知道是誰。」陸無琴補充。


  唐歡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殺意,道側開放的桂花灑落一地,像是一場雨。


  黃雪梅深吸了口氣,她身上似乎燃起了無形的火焰,令唐歡都感到馬車中的溫度似乎上拔了幾分,道:「有人願意幫忙,便是好事……對了,袁菲說,讓你自己小心些。」


  陸無琴身子微微一僵,隨即一頹,沒有回話。不過因為這句話他回想起之前宗門裡一切平常時候的些許玩笑,恍然間倒是明白了唐歡出現在這裡的用意。


  陸無琴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看著黃雪梅,道:「李若思的幾處營生被我毀了,她虧損的白銀,應該有百萬。」


  百萬白銀……一個龐大到壓死無數百姓的數字。


  黃雪梅搖了搖頭,道:「還不夠。」


  「自然還不夠。」陸無琴道,「來日方長。」


  黃雪梅抓著窗楣,眼中一縷深長的怒色,道:「今日的事,之前的事,之後的事,來日方長。」


  唐歡則通過車窗挑首望著刑司大牢的方向,俏臉上滿是寒霜。


  PS:黃雪梅想那段,其實是我原本的打算,只可惜那段的劇情是之前很多東西都沒鋪墊的時候所想,本來就不太合理,慢慢鋪墊完成之後,發現徹底沒法這樣寫了,更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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