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血玉
指尖緩慢的摩挲,像是在品嚐生命裏從來都沒有感受到的滋味。
南宮煜起身,在莫笛月唇上印下淺淺一吻,再轉身時,眼底愛戀的神色消失的仿若從未出現,朱唇微勾。
該去處理正事了。
養心殿內,空蕩蕩的大殿地龍燒的正旺,安靜的就隻能聽見外頭的風雪和殿內炭火偶爾劈啪作響的聲音,南宮弦坐在殿中主位之上,細細的看著奏折。
莫如煙安靜的在一旁,帶著鎏金空護甲的手執起了一幅畫卷,展開在眼前,紅唇微微抿著,臉上帶些許思量。
很糾結般,想了半晌,她將手中的畫卷一合,還是道:
“皇上,依臣妾來看,舍妹笛月當是賜婚的好人選。”
要說賜婚,朝中能配得上南宮煜的女子,也不過寥寥數幾。
她說出莫笛月,實在不是個好提議,將軍府中已經嫁了一女進宮為妃,且一進宮就被冊封為了四妃之一,已經足以見皇恩浩蕩。煜王爺手握歧幽朝的兵權,若是再嫁一女為煜王妃,難免有種想讓自家勢傾朝野的動機。
莫如煙自然想到了那些,但她還是要說,女人的直覺總是敏感的,自己的丈夫心在不在自己身上,總是能經過一些小動作得知。
當初南宮弦中意笛月,在將軍府她就已經得知,直到莫笛月離家,自己一進宮便成了四妃其一,她還歡喜的以為,南宮弦是喜歡自己的。
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南宮弦手一頓,狹長的桃花眸向她一挑,危險之意不言其中,“你倒是說說,為何她是最好人選?”
莫如煙看著他,感覺頭皮一麻,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溫軟,仿若春天柳葉上的雨滴,虛虛的漂浮在空中,“皇上,臣妾愚鈍,但依臣妾的推斷,煜王爺要求的女子必然要容貌出眾,家世不俗,煜王爺手操重兵,自然娶的女子要是賢淑良德的,臣妾轉了一圈,對眾位小姐也不甚了解。
此時再想到舍妹,臣妾在家中與笛月的關係也是極好的,姿容頗好,儀態也是端莊有度,再看她的身份,除去將軍府嫡女不說,還是皇上親封的正三品郡主,滿朝也是屈指可數的,如此思量之下,臣妾這才敢鬥膽說出舍妹的名字來。
皇上,你看可好?”
這番話說的頭頭是道,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是想讓家族獨攬大權,看不出一點兒的私心。
莫如煙不是傻子,男人的心在別人身上,你要對付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要想想,如何挽回男人的心。
貪心也好,嫉妒也罷,她就是想讓這樣一個高大的九五至尊,隻喜歡她一人。此時有這個機會讓莫笛月嫁出去,自然是可以很好的絕了南宮弦的念頭。
炭火燒出來的暖融好似給大殿增添了一絲溫情,莫如煙笑看著南宮弦,頭上的點翠珊瑚鬆石發鈿在炭火中閃閃發光,將一雙溫軟平和的丹鳳眸帶上了一絲犀利。
南宮弦手肘撐上桌麵,眉頭細細的挑了起來,好似不在聽莫如煙說話,又好似聽見了正在思考。
莫笛月賢良淑德?
莫笛月儀態端莊有度?
他的淑妃在睜眼說瞎話呀。
直到外頭的宮人匯報煜王爺覲見,南宮弦也沒有對莫如煙的意見說出一個好或者不字。
南宮煜從大門進來,外頭又下起了大雪,他身上披著的白色大氅好似帶起了一陣風雪的寒氣,為色調凝重的大殿添了一抹輕鮮的氣息,南宮煜將大氅脫下交給宮人,上前中規中矩的對南宮弦行了一個禮。
“煜王爺來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莫如煙從上頭走下,笑著對南宮煜點點頭,向外頭走去。
“煙兒。”
“.……臣妾在。”莫如煙有些疑惑,轉身對著主位男人行了一禮。
就見南宮弦唇邊泛起一絲淡笑,妖嬈的就像有一株黑色的曼珠沙華在她麵前徐徐綻放,惑了她的眼,鮮豔的紅唇輕啟,
“朕認為,你的想法與朕的,大相徑庭。”
空蕩蕩的大殿回蕩著這幾個字,莫如煙蹙緊了眉,南宮煜好整以暇的在一邊看著,他剛進來,並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但莫如煙就是覺得難堪,竟失神到自己怎麽回到宮殿的都不知道。
南宮弦將最後一本奏折疊上,抬眼看向一臉笑意的南宮煜,五官立時就犀利起來,好比殿外的風雪打在人的臉上,讓人生疼。
“南宮煜,十五日之期還未到,你怎敢擅自回京?!”
“臣自是有事相求,才會提前回京。”
“你倒是說說,有什麽要緊的大事。”南宮弦到並未有多在意他提早回來,此人做事總是憑自己的喜好,不符規則。
讓他感興趣的,是他口中的大事,雖不願承認,但能讓他中規中矩的來求自己的事,到真是沒有過。
南宮煜望著兩邊桌上放著的畫軸,心中頓時明了,能讓皇帝幫忙選妃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他眸中含笑,麵上淺笑化作了那繁雜的花枝,層層疊疊的綻放在了身後的紅紫花瓣之上,眸光如月如輝,刺痛了南宮弦的眼,
“能讓臣不遠千裏趕回來的大事,自是終身大事。”他瞥了一眼一身紫袍的男子,毫不在意,“求皇上賜婚與我,將軍府嫡女,莫笛月。”
南宮弦眸色一變,他既在提前趕回來,又是這麽及時,必定是知道了自己跟莫笛月下定的期限……
他為什麽知道.……
答案不言其中。
“此事朕不會準。”
他斷然下了決定。
兩人眼中都是明了,南宮煜也懶得說那些有的沒的,華麗的鳳眸對上他的,
“這事兒你可要決定好了。”
他自袖中拿出一塊玉佩,挑眉看著南宮弦。
“西絳血玉。”
南宮弦眸子在看到那塊血色玉佩的刹那間停滯,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絲苦澀的弧度,“這玉怎會在你手中?”
血玉的形成,和屍體有關,當人落葬的時候,作為銜玉的玉器,被強行塞入口中,若人剛死,一口氣咽下的當時玉被塞入,便會隨氣落入咽喉,進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漬,血絲直達玉心,便會形成了這華麗的血玉。
西絳血玉,色澤透亮,一看便知是血玉中的極品,那本是西絳女王隨身佩戴最為喜愛的玉佩,歧幽開朝期間,西絳女王在機緣巧合下救下了開國皇帝,並助他建造了歧幽國,隨後與歧幽的皇帝結為連理,並位一同治理國家,男為乾,女為坤。
隨後這塊玉便落入了歧幽的皇室子弟之手,朝中不少資深的大臣都知道,每任太子繼位之前,皇帝必然會將這塊血玉傳下,以證明他的身份。
玉通人性,尤其是這種靈玉,當年伴隨著歧幽皇帝的南征北討戰無不勝的寶物,似乎誰拿著,心底都會出現悸動。
極近的距離能看得清血玉上的紋路,以及那隱入紋路中還在微微流動的細小血絲。
當初南宮弦偶然知曉此時,繼位之後將整個皇宮都翻遍了,也沒能找到這塊血玉,本也並未在意,隻以為是個傳說,沒想到,原來父皇早先就已經把玉傳給了南宮煜。
“我怕說出來你受不了。”南宮煜將玉收回袖中,看起來並沒有多寶貝。
南宮弦沉默了一瞬,再抬眼時又恢複了常態,斜靠在龍椅上,緩緩道,“有這玉又如何,我已登位,你拿出來也無濟於事。”
“你這個皇帝真的當膩了?”
“你什麽意思?”
南宮煜似乎沒心情繼續說下去,臉上一開始的笑意褪盡,“意思就是,你京城的五千禁衛軍,不堪一擊。”
持有血玉者,便等於得到了無數民間的死士,這件事與傳說不外乎相同,知曉的人幾乎隻有被傳位的太子。那些死士皆是由皇室秘密培養出的,功夫絕對是個個頂尖,京城的禁衛軍,嗬。
南宮弦一直視南宮煜為敵人,並不是看不出來他從沒有覬覦過皇位,隻是不願想,自己一直想得到的東西,他卻從來都不屑一顧。
從沒有像此刻一樣的危機感,從沒有這樣一種的若即若離。
好像如果他要,隨時能拿走他的一切。
是啊,歧幽四分之三的兵力全在南宮煜手上,他要造反,不是輕而易舉。
泛白的指節透露了他的心事,隻不過一息時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賜婚可以,朕要你將手中五十萬大軍的兵符和血玉交出來。”
“血玉是父皇給我的,我不會給你。”他精致的眉眼,雖然隔的不近,但輪廓卻看的清晰,眼底乍然出現的笑意如同風吹鬆濤,吹起一波又一波的起伏,他轉身朝外走去,“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南宮弦最終還是同意了,但他並不知道,血玉的真正作用並不隻有證明身份。
他一出宮門,落雪已經駕在馬車上等他。
“王爺,事已經辦好,您要去看看嗎?”
南宮煜顯然心情很好,微微翹起的唇角,如早春勃發的新葉弧度,充滿了雅致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