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柳辭雪
柳家的宴席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家中女眷的小聚，送帖子到帝都中各官宦人家家中是慣例，之前也一直是這麼送的，可從來也沒見皇家的人來過，不怪老夫人看見宋錦書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一時沒有繃住。
「老夫人好。」她正想著要怎麼去和老夫人套近乎，誰知就看見老夫人錯愕的看著自己。
柳老夫人很快調整了臉色，笑著迎上去「郡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
她同老夫人相攜著進去的模樣令屋裡早就已經到了的人不覺驚詫，她怎麼會來？
「今日只是小宴，還請郡主不要嫌棄粗茶淡飯」柳老夫人親自奉她上座，言辭之間頗為熱絡，要不是早就問過海棠，她還要以為這是什麼私交很好的人呢。
人們悄悄的議論著不速之客的到來，卻誰也不敢上來打招呼，只是宋錦書早就已經習慣了她們的敬而遠之，反正她也覺得自己待著更舒服。
海棠安安靜靜的站在她身後，在開席之前只有柳老夫人坐在旁邊陪著說話。她有些著急，這裡人太多，得有個僻靜的地方才能好好的問一問八十年前的舊事。「老夫人今年高壽？看起來十分精神啊。」
柳老夫人笑道「我今年八十七了，已經是個老得不成樣子的老婆子了，精神也大不如前。」
那也就是說八十年前她已經記事了。宋錦書心裡稍稍安定下來。「老夫人看起來不過六七十歲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已經八十幾歲了，看樣子平時一定保養得很好吧？」
「托陛下的福，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罷了。」柳老夫人微微一笑彷彿不願意深談的樣子。
她想了想決定暫且到此為止，八十年前的鎮國之寶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給自己打了鐲子，隨便怎麼想也不可能只是得寵郡主這麼簡單，更何況她甚至沒有一丁點皇室血脈，那麼這裡頭必定有什麼她還不知道的事情。
席面上究竟吃了什麼東西她已經記不清楚，只是快要吃完的時候外頭忽然吵嚷起來，很快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臉色難看的伏在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老夫人立刻坐不住了，匆匆交代了幾句便跟著出去了。
不大一會兒功夫剛才那中年婦人便重新進來，說今日宴席已畢，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諸位多多海涵，來日還要重開向各位賠罪。
別的人心裡明白這是主人家出了什麼不便明言的事情，各個的識相的起身告辭，偶有那些交往密切的也問了幾句才走，可輪到宋錦書的時候她卻坐得十分安穩，彷彿完全沒有聽見她們在說什麼一樣。
那中年婦人別無他法，只好陪著小心來請她離開。誰知她卻慢條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水「你家是不是有人瘋了？」
中年婦人的臉色登時變了，急切道「郡主這是什麼話，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不值一提。」
可對方望過來的眼神卻讓她心裡顫了一下，後頭的話全數咽了回去。
「是不是個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卻怎麼問都不說話？」她一字一句準確的擊中婦人心中所想，驚訝得看著她，自己剛才明明只和老夫人說過，她是怎麼知道的？
宋錦書已經站起來示意她前頭領路。「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在作怪。」
後院里早就已經亂做一團，老夫人哭得肝顫寸斷的抱著那已經失去知覺的年輕女子一個勁的喊心肝。旁邊的人怎麼勸都沒用，什麼忠毅侯家的女兒的體統和規矩全都顧不上了，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失落的老人家。
廊下站著一個正當妙齡的女子，一直揉著眼睛不說話，若有人能夠看見她一定會驚訝於她和老夫人懷中的女子長得如此相似。
失魂落魄的老夫人在婦人的提點下終於振作起來，強撐著難以支撐的身子來向她致歉，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只是看著都讓人覺得心酸。
「老夫人別說這些了，還是先讓她回屋裡躺下才好，大夫怎麼還沒來？」
一面有人去催大夫，又有人領著她們全都挪到屋子裡。
柳老夫人六神無主的跟著人往裡頭走，完全沒有想到現在在主持大局的竟然是一貫和自己來往淡薄的郡主。
這是一間精緻的繡閣，到處都是精緻綉品的痕迹，綉架立在窗下，上面還有半幅殘片，看不出來繡得是什麼，卻已經能夠想象完成之後會是如何繁複華美的作品。
在婦人簡短的介紹中她已經知道這個生死不知的女孩子是柳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子柳辭雪。一貫被家裡愛如珍寶，是被老太太當做心頭肉一樣養大的，誰知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醒來之後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什麼琴棋書畫都不碰了，成天惦記著種地養豬之類的事情，大夫來看了幾次都束手無策。
別的倒還罷了，就是真的瘋了家裡也不是養不起，偏偏從那以後柳辭雪就換著法子的尋死，嚇得老夫人幾次魂飛魄散。
宋錦書不經轉頭看還在嗚咽的女孩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失去知覺卻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可現在這種詭異的情形顯然並不是她一開始想的那樣。
柳老夫人終於定了定神，想問問郡主留到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麼，卻忽然看見她伸出手朝著邊上抓了一下，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一下子想到大家都說郡主是個荒誕的人，或許她只是想要留下來看熱鬧罷了。
生了這樣呢的心思之後她就沒有力氣再搭理人了，誰知郡主卻問「老夫人也不必過於傷懷，剛才大夫已經說了吃兩劑葯慢慢的就會醒。」
不痛不癢的話一出口老夫人不滿的眼神就已經落到自己身上，宋錦書滿臉無辜的看著她們，本來就是嘛，人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站著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這個柳辭雪離魂出竅，不過既然自己能回去她當然也能。
這樣的話自然不能說出來，不然只怕她家的人立刻就要把她就地正法。她想了想說「我有些累了，老夫人給我找間屋子讓我休息休息吧。」
換了別人絕對說不出這麼厚顏無恥的話，可偏偏這人是宋錦書，柳老夫人就是心裡不樂意也沒有辦法，只能很不高興的讓人給郡主找了個乾淨的客房安排她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