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殺人的夢魘
我知道,這又是幻覺。當即搖搖頭。
“那個人,是誰?”我指著傲然站立在屍體上的人,問道。
他早就被斑駁的血跡模糊了麵容,我看不出他幾歲,也看不出他在萬枯殿中活了多久,更看不出,他身邊堆滿的屍體,有多少人,是他的親人。
“詡兒,你總是問錯人。”若翎輕笑著,眸光卻是冰冷,看向了小公子,“這個問題,應該是殿下知道得最清楚了。”
小公子負手而立,發絲在風中飛揚,那雙眸子幽深不見底,他邁出一腳,站到了方才幻覺中傾顏公主所處的位置,一縷光芒從上方的石壁中傾瀉下來,籠罩在他的周圍。他玄色的華服,在光芒中泛著清冷的銀色光輝,那是繡在他身上的銀色的一朵蓮花。
我的眸子略微縮了一下,手指有些冰冷,下意識地看向了墨痕的鞋子。
與此同時,一直站在屍體上,如同浴血修羅的男子,緩緩地抬起了頭,看向了小公子。
他神色冰冷,滿身血汙,眸子渙散,卻在目光觸及到小公子時,臉上迸發出濃濃的恨意,這樣強烈的情感,驚駭到了小心翼翼圍在他身邊的人。
小公子隻是傲然地站立在山崖上,冷冷地看著他。
那男子忽而怒斥出聲,雄渾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霸氣:“徐夜溟!!!”
他重重地一踏,從屍體上一躍而起,傲然霸氣得不可一世,他雖然狼狽不堪,卻依舊有著於萬軍中輕易取下敵軍將領的氣勢。
但距離實在太遠,他的身體飛躍到半空中,又重重地跌下去,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若翎譏諷地輕笑道:“真沒想到堂堂的大將軍會淪落至此呢。”、
“所有人都以為,葉淩國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在一年前戰死於邊疆,卻都沒有想到,會被小殿下關在這裏,永生永世,出不來,進不去。”若翎吐氣如蘭。
“這樣的懲罰,對你來說,還太輕了。”小公子冷冷地說著。但他眼底的幽深越來越重,像是陷入了什麽夢魘,出不去。
“殿下?”我隱約覺得他的神情不對勁,出聲呼喚道。
墨痕同樣抬起眼眸,淡淡的目光掃向小公子,卻在落到他的臉上時,神情微變。
“這就是……血祭。”若翎緩緩地吐出這句話,神情冰冷,“不管有沒有你們兩個,他都逃不出心中的夢魘。”
“為什麽?”我下意識地看向了墨痕,隻想求一個回答。
墨痕神色清冷,淡淡道:“你是想用他的血,來召喚被他害死的幽魂。這種禁術,不是你會懂的。”
若翎一邊分外愉悅地看著小公子的神色越來越痛苦,一邊回過頭,看向了墨痕:“公子放心,若翎不敢低估公子,所以,也為公子備下了一個陣法。”
墨痕輕輕揚眉,然後側身避開了突然出現了白色鬼魅。
我看到的,是漫步邊際的白紗,被風吹拂過後,如同湖水泛起漣漪,隨風舞動。
而墨痕就被困在其中。
他神色淺淡,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嘴角噙著三分清淺笑意,眼底卻沒有笑意:“原來是……你的確有備而來。”
我知道若翎不會傷害墨痕,也相信墨痕不會被輕易地困住,因為皺眉看向了若翎:“那我呢?”
“詡兒姑娘呀?”若翎像是很認真地思索了許久,微微一笑,極為和善地笑道,“一個人看戲太過寂寞,詡兒留下來陪我看吧。”
她話雖然這麽說,但我能感受到自己似乎被禁錮在她的身邊,無法移動分毫。
我的心微微下沉,也心知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向了小公子。
他的眼中有嗜血的殺意,麵容猙獰,沉浸在了自己沒有邊際的夢魘中。
我不知道他纏繞於心,擺脫不了的夢魘究竟是什麽,我隻看到,他的手緩緩收攏成拳,手指用力得幾乎沒有血色。
我恍惚中像是又看到了年少時候的他,一身玄衣,像個小獸般用著冰冷的目光警惕地打量著周邊的一切,易怒而暴躁。他墨淵般的深眸,時常醞釀著驚濤駭浪的毫不掩飾的濃濃恨意。
他是陷入了年少時候的動蕩不安的歲月嗎?亦或者是與他最信任的人的生離死別?
我讀不懂他的神情,也看不透若翎似笑非笑背後的深意。
我隻看到,小公子的身側逐漸籠罩起一層暗黑色的光芒,像水在流動,又像霧氣濃稠,不時地變化成猙獰扭曲的形態,像是困獸掙紮著要吞噬小公子。
我的心一點點地下沉,手指冰冷,看向了在陣法中的墨痕。
他墨黑色的發絲被風吹拂起來,如畫的側麵,薄薄的碎光落在眸底,璀璨如玉,嘴角噙著的笑意雲淡風輕,但偶爾略微低垂下眼眸時,我能看到他眼底的深思。
看來,這陣法,並非能一時一刻間就能破解。
忽而聽到誰在朗聲大笑,我定睛一看,是那位將軍,他笑得越來越淒厲,像是被誰在撕扯著,身上的鮮血越流越多。
我心下明白了什麽,如果是以血為祭,那位將軍浴血廝殺,早就遍體鱗傷,此刻召喚回來的冤魂,不僅糾纏上了小公子,更是糾纏上了將軍。
他雖然是大聲在笑著,眼中卻漸漸流出了血淚。
他胡亂地揮舞著手中的殘刀,殘刀好幾次險險地劃過他自己的身體。
我的手緩緩握緊,指甲幾乎嵌入皮肉。
這麽下去,小公子遲早也會陷入他自己的夢魘進而傷害自己。
“若翎小主。”我盈盈下拜,“既然你設了這個夢境,就不想進去看看?”
她輕輕挑眉,輕笑一聲:“詡兒姑娘,我不至於那麽傻。”
我半垂水眸,繼續說道:“若翎小主不是好奇我家殿下的身世嗎?他自從貴為殿下,錦衣玉食,怎麽會有半分的不滿意?那他的夢魘,一定是與他先前的經曆有關。”
若翎像是細細地想了想,撲哧一聲笑開:“那,好像與我無關。”她漫不經心的態度,顯然,已經對小公子的身世沒有絲毫的興趣了。
我微微一笑:“不一定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