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舊日的重逢
天色漸漸亮起,陽光從雲層中流瀉下金輝,潔白的雲彩鍍上了一層金色,而我們,竟然還沒走出那片淺灘。
我的鞋子早已經被水浸透,此刻借著陽光,我低頭看向我的鞋子。
卻見我與墨痕的鞋子,都如同漂浮在水麵上,同水麵隔著不大不小的距離。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我們並不是在淺灘走了一夜,而是至始至終,我們都在浩瀚的海麵上,不停地走著。
我的心微微下沉。眼前詭異的場景,讓我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海水不是藍色的,而是鮮紅色的,不是一片的血紅,而是由遠及近的,越發淺淡的紅色。
紅色的血絲在海水中不斷蔓延,如同濃墨在清水中擴散。
海水的詭異,以及我與墨痕的處境,都讓我恍如置身於夢境。
我抬眼看向墨痕,略有些遲疑地問道:“公子,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是外人,無法參與他們的記憶,也改變不了過去。”
我雖然早就猜到是這一回事,但沒有想到與海水接觸還能感受到涼意,也能聽到海浪聲音。
就好像,我們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感受不到我們的回應。
“至於這水,”墨痕看向了不遠處,淡淡說道,“你很快就會明白。”
我的確,很快就明白了墨痕言語中的意思。
既然天色已亮,墨痕索性帶著我之前前往海邊。我急急閉眼,但已經將海邊的景象看得差不多。
幾十個人的屍首將海麵染紅。但場麵並非那麽觸目驚心,他們的傷口大都整齊劃一,小到幾乎看不清。
墨痕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攬著我的肩膀直接飛向某一處。
那裏樹林越發茂密,要掩藏起一個人的蹤跡易如反掌。
我遲疑了一下,問道:“公子,你現在要去哪?”
“這些人一路留下了蹤跡。”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樹上的印記,我點點頭,沒有試圖去分辨清楚樹上是否有印記。
眼前的場景迅速變幻,我匆匆幾眼掃過了腳下的樹影,忽而聽到墨痕淡淡的嗓音:“她在這裏。”
這句話即使墨痕不說,我也早就注意到了眼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真是無趣,從葉淩國一路追到鳳棲國,你們也不嫌累。”那被包圍在中心點的女子語帶譏諷,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自己額頭上朱紅色的玉佩。那是如血般豔麗的血紅色,如同她眉間的一點朱砂,她的手指骨骼分明,極度纖細修長,一身紅衣裙擺長及腳踝,墨色長發肆意而漫不經心地披散在肩頭。
我從未想過,初次遇到的,竟然是一身紅衣肆意傲然站立在樹上的女子。而有那麽一瞬間,我會將她錯認為是疏影。
同樣的肆意傲然,同樣的桀驁不馴,同樣的驕傲任性,同樣的將所有的高貴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裏,不允許有人觸碰侵犯分毫。
她慵懶地斜靠在樹枝上,半闔起眼眸,低聲抱怨道:“好不容易睡上一覺,你們又來了。”
“她是?”
“祈嫣。”我隨著墨痕這一聲的回答,驚訝地看向了那女子。
她身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傷,唯獨她一個人,神清氣爽,意態閑適。
就在雙方對峙時,“轟”的一聲巨響,從空中,落下了一個人來。
他玄色麵具遮住了半張臉,隱約可見的,是微冷的眼眸。他雖然身上有血汙,狼狽不堪,但難掩身上的瀟灑的風流氣勢。
那個人,竟然是南平世子。
與他同時出現的,是一頭巨獸,它追逐他而來時,踩傷了許多的人。它落下時,震起漫天的灰塵。震天動地。一時間頗有些鬼哭狼嚎。
他連忙支起身,向周邊看去,卻見到了那個女子。
她有著明媚的眸,微揚的嘴角,漫不經心地巧笑倩兮。
在漫天的灰塵中,隻有她,在樹上,被層層的樹葉遮蓋,飄逸出塵。
“君上真不幸,竟然被自家的巨獸追擊。”祈嫣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羽扇,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拿著那把扇子遮著太陽,閉眼淺睡。此刻,她執著那把羽扇,挨近他,漫不經心地輕笑著。那張臉,明明邪魅,卻又超凡脫俗。
他心中徒然一驚,繼而嘴角輕揚,勾勒出漫不經心幾乎冷漠的笑容。
他細細打量周邊,才發現她正身陷險境,周邊的黑衣人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他當即明白了她的處境。一時,也輕笑出聲: “嗬,現下,你更走不了了。”
而她,從容淡定,一派自信:“那倒不一定。”
她終於拔出了劍,眸光清淡,帶著狂傲不羈,紅色的衣服在風中翩飛。
她血戰赤凰,刀光劍影間,隻看見天上紅光交錯。
他捂住傷口,輕聲咳嗽,冷冷目光,看向了天際,忽而開口說道:“不要傷它,殿下要它。”
半空中的紅色身影微微一頓,然後,是轟然倒地的聲音響起。
那女子,一身紅衣,纖塵未沾,目光漫不經心:“一不當心,手快了。”
我卻分明看到,那致命的一擊,是在她稍許停頓後發出的。
黑衣人慌亂地散去。
墨痕聲音淡淡,在我耳側響起:“赤凰,在鳳棲國久負盛名,原來是被她斬殺。”
她迎風站立,眸光冷漠含笑。忽的,飛落在他的身側。
“祈嫣,”她笑意清淺,略帶調侃,“我替你擋了巨獸,君上怎麽謝我?”
“你需要我謝嗎?”南平世子態度冰冷,眸光有那麽一瞬間的幽深。
她朗聲大笑,一派肆意:“自然不用。”
“你方才,是故意殺它的。”南平世子輕描淡寫地點出了這個事實,他捂住傷口,已經站立起來。
祈嫣背對著他,輕輕冷笑:“殿下可曾想過,怎麽讓它深入進去,然後完好無損地回來?”
她偏過頭,看著他:“這次又是要對付誰,需要出動巨獸?”她眼底薄涼的冷意,泛著傲然與譏諷,“她唯一剩下的,你們也不惜一切代價要摧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