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出現的利箭
無論如何,我此刻的身份是疏影。能做到的,就是看清目前的形勢,不輕舉妄動。
“多謝各位前來段王府。”柔中帶著英氣的女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望去,果然看見水欣從從容容地站立在前方,“請諸位暫作歇息,盛宴明日才會召開。”
“這麽大排場竟然不是盛宴,段王府明日邀請的客人,看來身價不低。”身邊的男子低聲笑著,飲盡了最後一滴酒。
我正詫異水欣的出現,沒有留心他話中的意思。
他拂袖站起,朗朗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疏影俯身,狀似為我倒酒,輕聲問道:“詡兒,怎麽了?”
我搖搖頭,看向了場中。
我隻是,聽著他的聲音,想到一個人。
他一身玄衣,英姿煥發,眸光熠熠,嘴角噙著溫柔如水的笑意,遠遠喚道:“傾兒。”
然而,他的麵容,永遠模糊不清,看不清,分不明。
我的手撫摸著玉製的筷子,溫潤的玉在掌心散發著暖意,我淺淺笑道:“段王府真是奢侈。”
“你沒留意到,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嗎?”疏影低聲笑道。
我微微一笑,將紛亂的思緒遮掩在雲淡風輕的笑意之下。
這裏是段王府,這裏的桌椅,都屬於段王府,這裏的碗盆,也屬於段王府。
但每一次撫摸過這些陌生的冰冷的器具,都有一絲暖意溫暖著我冰冷的指尖,似曾相識。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破風而來,釘在了仍然站立在大廳前方的水欣身旁,箭上,有一塊紅色的布料,如鮮血般詭異妖嬈。
她柔美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異,冷聲問道:“誰!”
隨著她的這句話,本來靜坐著的幾個人猛然站起,從大廳中央掠過,向門外飛出去。
他們身手之快,在座的賓客都來不及看清他們的臉。
隻聽有人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段王爺悄無聲息地將人安插在我們中間,真是厲害。”
我的睫毛輕顫,嘴角緩緩勾勒出一絲笑意。我的聲音不大不小,狀似與疏影在呢喃低語:“近日聽聞將軍府有事變,為何來到了嶽州反而聽不到風聲呢?”
“公子有所不知,”疏影俯身在我的耳側低喃,聲音也恰恰好好,叫人聽得分明,“三大府的事情,嶽州人一向諱莫如深,沒有段王爺的吩咐,沒人敢透露半句。”
“這位公子剛才說的是什麽事?”有人好奇問道。
我但笑不語,隻是低頭輕抿了一口酒。
“是啊,公子可否透露一二?”
我這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隻是聽聞,將軍府半夜遭人圍攻。”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引起了坐在附近的幾個人的議論。
將軍府的事情,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確信,又不敢議論。現在有人主動提起,大家紛紛你一言我一語,主動透露自己聽聞的消息。
這樣的消息逐漸擴散,不久就驚動了正與王府中人低聲協商事情的水欣。
水欣看向了我們,在瞥及我身後的疏影時,她的眸光微閃,秀美輕皺,似乎是在不解,為何我和疏影會主動挑起這件事情。
她的身子動了動,似乎是想向我們走來,忽然又頓住了,看向了門口。
大廳裏的議論聲也戛然而止。
從門口緩緩走入一人,他身後跟隨著汐筠,那人,從服飾與氣勢來看,正是段王爺。段王爺氣度雍容,雖然已經四十上下,依稀仍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他走入大廳時,整個大廳浮躁的氣息就全部被壓下。
他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不急不緩地走向水欣,倒是汐筠有幾分急切,又礙於段王爺走在前麵,隻能四下隨意地環顧眾人。她的目光掃及了疏影,嬌俏的臉上浮現出暖暖的笑意。
大家都等待著段王爺解下那塊布料,段王爺也並不客套,掃視了一下眾位來賓後,示意手下檢查了一遍箭上有沒有毒,而後親手拔下了那支箭,打開了那塊布料。
我從遠處看去,隻覺得那片薄薄的布料上隻留下幾個墨黑色的字跡。
段王爺緩緩念出聲:“先將軍府,後段王府。”
一時間,在大廳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隻是靜靜地看著段王爺的神情。
水欣的身子猛烈地顫動了一下,汐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水欣猛然間抓住了汐筠的手臂,她看向汐筠時,整張柔美的臉從長發的遮掩中露了出來。她的臉色如紙般蒼白,毫無血色,她的嘴唇動了動,輕聲說出了幾個字眼。
汐筠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驚訝與慌亂,她說了句什麽,又皺起了眉頭,輕輕抿緊了嘴唇。
她猛然間抬頭看向了我所在的地方,又搖了搖頭,半垂著眼眸,遮掩住了所有的情緒。
我隱約間有種錯覺,仿佛有無形的勢力伸向了嶽州,隻是為了剝落三大府用時光掩埋起的所有秘密。
——
入夜,房門被輕叩,我與疏影對視一眼,她悄然站起身,來到了門後,低聲問道:“誰?”
門外,傳來了汐筠歡快的笑聲:“詡兒,是我。”
現在,卻並不是與汐筠見麵的好時機。
我心底有很多的疑問,關乎於段王府的態度、將軍府的現狀、水欣如何再次出現,以及今日水欣與汐筠在大廳中所說的話。
然而,我目前和疏影互換身份為了方便行事,而且潛伏在嶽州的人身份不明,我所做的,應該是避免與嶽州人有過多的接觸,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輕輕一笑,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到了門口,冷聲說道:“段郡主,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隻怕不合適吧?”
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點出的是疏影現在的身份,不是淑媛娘娘,而是前來王府意圖迎娶郡主的陌生男子。
汐筠原本歡快雀躍的聲音一頓,連帶著敲門的手也微微停滯了一下,她嬌小的身影投在門上,隱約可見她頭發上的一支發簪,因為她剛才的走動,還在微微顫動著。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父王說,明日我不可以出席宴會,我可以留下詡兒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