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乎意料的發展
東部行省盜獵者林路
紅澪心不在焉地策馬賓士在道路上，她不時向先前風神煙升起的地方望去，還在糾結著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她沉思之時，前方隱約出現了兩個人影匆匆穿過道路奔向樹林中。
「吁！」她急忙拉住馬，眼睛緊緊盯住遠方的兩人。「難道…難道是海拉姆？！」她失聲自言自語道。「天哪，謝天謝地，太好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紅澪急忙策馬追向二人。
「駕！駕！」來到二人先前進入森林的地方后，他們的蹤影卻不見了。皺了下眉，紅澪放緩速度看向周圍。「海拉姆！我是紅澪！」她大聲喊道，動聽的聲音四散而去沒入密林深處，激起一片飛鳥。豎起耳朵，迎接紅澪的是一片靜寂，連回聲都沒有，好像這片深沉的森林吞掉了一切聲音。搖了搖頭，紅澪正準備繼續前行，不遠處草叢中忽然鑽出了老人的身影，他盯向紅澪，驚訝地開口：「紅澪！真的是你？」
「還能是誰啊，難道您老都記不得我了嗎，哈哈。」看到老人果然在這裡，紅澪不禁鬆了口氣。
「你怎麼會來這裡？」海拉姆疑惑地問道。
「加里斯叫我來的。本來他告訴我要去金沙鎮找你和那個孩子，不過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這事上伯爵們肯定不會放他隨意行動，想必你也能理解。」
「哎，他現在什麼情況我怎麼會清楚呢…」老人苦笑一下，罕見地一絲夾雜著傷心和激動的情緒自他眼中流露出來，不過也僅僅是一個瞬間而已。
「誒，爺爺，您認識她？」林德自老人身後探出頭來，他緊張地盯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是啊，這位是紅澪，紋術師，火伯爵的女兒。但不是我們的敵人……」老人如此說道，雖然後面半句話說一帶而過說得並不實在。
「幹嘛要分的這麼清楚啊，敵人什麼的。昔日的敵人明天說不定就變成朋友了。」紅澪向著林德微微一笑，摘下背帽繼續說：「給我介紹下唄，這個小夥子就是那個天才吧，我記得是叫林德來著？」
昔日的敵人明天就是朋友，但同樣的昔日的朋友明天就可能是敵人了。老人心中補充了一句，點了點頭看著林德說道：「沒錯，就是他，林德。」
「你好啊，林德。初次見面，我是紅澪·法爾曼，叫我紅澪姐姐就行。」她優美的聲音傳入林德耳中，但更令林德在意的是那一頭火紅的長發和漂亮的容貌。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林德直接蒙了一下，隨後趕忙移開目光臉紅著回道：「你，你好，我是林德。」其實林德不知道，讓他產生如此反應的原因並不單純是紅澪露出的容顏，更重要的是那一股高貴且不屈的氣質，只是他現在對這種東西還沒有理解的能力。「所以，加里斯讓你過來幹嘛？」老人直接切入正題。
「這是他寫的信，具體的東西都在上面。」紅澪自長袍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了老人，後者接過趕忙讀了起來。
敬啟
加里斯的恩師/義父，海拉姆先生。
看到曾經如此熟悉的筆跡和這個開頭海拉姆突然感到一絲暖流湧入眼中，同時心中泛起了複雜的情感。他輕呼了口氣，繼續往下讀。
師傅，我是加里斯。算起來自從上次的不歡而別，跟您的聯繫斷了已接近兩年。中途我曾試圖聯繫您，但各種各樣的原因讓我們一直沒能聯繫上，包括我身在帝都這個紋術師環繞的地方，也包括您不停地被指派到各地居無定所。這次如果您能讀到這封信，首先我想先說數聲對不起，師傅。對不起做了自私的決定，對不起讓您落得如此處境，對不起讓您被同胞們倒戈相待，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期望。然而，雖然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但時至今日我依然堅信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相信您也是如希望著並且相信著我的。每當夜深人靜時我仍能回憶起當時您痛苦目光中透露出的那一絲堅定，那一絲對我的信任。所以，師傅，如果您還是想以前一樣信任著我，信任著那個恃才傲物但心地善良的開朗少年的話，我有一個不請之求希望您能答應，那就讓我來帶那個孩子，在帝都。
看到這句話，老人嗡的一下感覺頭有些暈，他緩緩靠到附近的樹上，嘴半張著拚命思考這句話以及其背後的種種。而另一邊紅澪正圍著林德問這問那，感受到到紅澪眼中流露出的毫無保留的真心后林德也漸漸放下了戒備。思索半響，老人只感到南腦中一片亂麻。他拚命擠了擠眼，發現後面還有，於是顫抖著繼續往下讀去。
我知道這個請求非常突兀，也非常令人…不解，但我有充分的理由。
首先，沒有人比我能更好地訓練他。您甘願冒如此巨大的風險也要帶走他，說明他的潛力至少是不弱於當年的我的，雖然您曾經訓練過我，但如果說現在要挑出一個最合適的人來做他師傅那我只能想到自己，當然我沒有任何冒犯您的意思，師傅。我只是相信以我的實力完全可以為他提供最好的訓練，讓他成為我們下一代的領袖和支柱。
其次，我知道也是您最擔心的，就是安全上的問題。關於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既然我能在帝都中生存下去，那帶著他肯定也沒有問題。我一直在努力維持現在這種微妙的平衡的目的就是為了我們日後的勝利，而這個孩子的出現讓我看到了那一絲希望的曙光。我百分之百肯定自己能和四個老頭達成協議，讓這個孩子在帝都和我一起生活，最多犧牲一些東西，反正我犧牲的已經夠多不在乎更多一些了。況且您也知道，對敵人了解的越深也就越有機會擊敗他們，我保證在這個孩子足夠強大後會把他交還給本部的長老們，讓他扛起戰爭的大旗，讓我們的理想得以有機會實現…………….
顫抖著，老人緩緩將信重新摺疊回去，一言未發。此時周圍的樹林突然變亮了起來，原來是斜下的灼日繞過樹冠將一道道日光投射了進來，雖然被無數猙獰的枝條打碎在半空中，但落在地上的一片斑駁還是給人帶來了溫暖明亮的感覺。老人稍抬起頭迎向太陽，目光中透出一絲若隱若現的游火，似乎在他心中熄滅已久的什麼東西重新被重新點燃了。
「怎麼說？」看到老人似乎讀完了信件，紅澪走過來問道。
「你也看過了吧，這封信。」老人問向紅澪。
「沒錯，他有跟我討論過。」「那你怎麼看？」「我？」紅澪聳了聳肩。「我…我只能說不反對，畢竟我也不知道他確切的想法以及接下來生活會怎麼改變，不過反正都這麼糟了就隨便吧，況且想想有些新鮮感也不錯，所以對我來說也就無所謂了。」
「你還是這麼地信任他，謝謝。」聽到老人這句話紅澪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隨手整理了下頭髮。林德坐在地上默默地看著兩人，此刻他還並沒有意識到這場談話對自己整個人生的重要性，心思已經炮跑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老人繼續說：「真的，這封信…讓我有點懷疑自己的人生了。哦不，應該說讀過這封信后產生的想法讓真的讓我開始懷疑自己了。」他伸出手盯住自己的手心，似乎想透過它看穿一切。紅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老人，後者繼續道：「理論上讀過這封信之後我應該直接把它撕掉，咒罵一通，然後把林德帶回本部，就像先前計劃的一樣….」「可是現在，你覺得你會同意加里斯的請求？這讓你覺得自己不可理喻是嗎。」紅澪試探著將後半部分補充完整。
「我…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在我的內心深處有某種衝動讓我點頭答應，我不知道這個衝動是哪裡來的，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來。確實是不可理喻啊，不管是我的這股衝動，還是加里斯的這個請求。」
「衝動嗎….像您這麼大的年紀，應該很少會有衝動這種東西了吧。」
「一點沒錯。不過這段時間卻發生了兩次。一次是在見到林德后，另一次就是現在了。也真是可笑，就在先前我還跟紋術師大打一場為了帶走這個孩子，現在卻考慮把林德送到他們臉上。」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所以，你的決定是？」紅澪切回正題，她感到一絲莫名的緊張。「既然我遵從了第一次的衝動選擇帶走了林德，那這第二次我也只能相信了，我答應他。」
「呼…明白了。」紅澪緩緩舒了口氣。她感覺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歡這個結果還是厭惡。她倒是渴望著改變，但內心深處又擔心著這個改變會讓事情往更壞的方向發展。腦海中回憶起出發前加里斯向自己請求同意時眼中露出的那股熾熱真誠的目光，她心一橫。「不管了，就像他說的那樣相信加里斯吧……」調整完心態，紅澪忽然又想起什麼，他開口向老人說道：「對了，還要徵求下林德的意見最好，你覺得呢。」老人稍微一愣，點點頭：「對，沒錯。這樣最好。」說罷他轉身走向林德。「孩子，有件事想要問下你。」
「啊。」林德先是一愣，突如其來的問話把他的心思拉了回來。「什麼事？」回過神來的林德看向老人，發現他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非比尋常，帶著一種十分熱切的感覺。「是這樣的….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那就是現在最強的光術師願意收你為徒，訓練你照顧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咦？額…聽起來…似乎不錯。」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林德有些雲里霧裡。「但是爺爺您呢，您不是說今後我會跟著您嗎。」
「孩子，說實話，我能活多久都還是未知數。剛才仔細考慮了一番，我覺得讓他照顧你…不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老人有些不知所云，顯然他的思路也是混亂的。
「這…」轉折太快，林德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這個…那您決定吧，既然您已經考慮過了。」林德更是讓著突如其來的轉折搞得莫名其妙。
「最關鍵的問題是他現在人在帝都，也就是這個帝國，整個議會，所有紋術師們的中心。」「…」林德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不過你不用擔心。」老人繼續說道。「他有能力保證你的安全，但肯定不如在光術會安全，你願意捨棄這一部分安全來跟他生活在一起嗎？」
「…我…我不清楚啊。」林德迷茫地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該怎麼選擇啊！我相信您的判斷，我相信您是不會害我的，除此之外我一無所知啊，怎麼知道該做什麼決定啊！？」林德有些語無倫次。
「算了算了，別為難孩子了，怪我不該提這事的。」紅澪趕忙過來安撫著林德。
「哎…」老人嘆了口氣。這件事，這些決定，不論告不告訴他都是對這孩子的不公平。老人心中默默想道。但也沒辦法，現實是殘酷的，能考慮的也只有利弊。所以只能對不起這孩子了。另一邊，紅澪也如此想著：「我們代替孩子做出的決定，之後的風險卻要他來承擔。」她感到有些難過。這也就是所說的，被命運綁在一起的因果吧。她這麼想著。與此同時這件事讓紅澪突然間產生一種為人父母的感覺，雖然轉瞬即逝且不知真假，但這股微妙感還是讓她有些詫異。
「那就這樣吧」老人開口了。「我會把林德送到加里斯那裡去的，他有沒有指定什麼地點？」「我現在就可以帶他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不，我還是要先帶他去一趟光術會的。」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這樣你還能再把他帶出來嗎…」紅澪明顯不太信服這個決定。
「放心吧，我說能帶他去就一定會辦到的。」既然老人都如此許下承諾了，紅澪也不好再反對。「盆地遺迹。」她說出了指定的地點，同時牽上馬準備離去。
「約定個時間吧，我回去轉告加里斯。」她繼續說著。
「那就一個月後的今天。」老人回道。沒想到加里斯這小子會特意選這裡，他感到有些詫異。這地方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回頭見啦，林德，」紅澪騎上了馬，向林德擺擺手。
「等一下，剛才的風神煙你看見了吧。」正要走，老人忽然又叫住了紅澪。她一愣，方才想起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老人接著問向紅澪。
「完全不清楚。」。「這樣啊，明白了。」老人點點頭，轉頭朝林德說道：「那我們也走吧，林德。」紅澪感覺有些不對勁，追問向老人：「你要過去看看嘛？」
「你呢？」老人則反問道。「我……我也不清楚，我是偷跑出來的，不知道該不該去現身。」「這樣子啊……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在猶豫，畢竟還帶著林德呢。」老人搖了搖頭。「那好的吧，再會。」紅澪搖了搖手，調轉馬頭向西邊奔去。
看到紅澪漸行漸遠，老人也準備繼續動身了。林德有些不知所以然地站在一旁，畢竟雖然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什麼明確的盼望，但好像突然間就被其他人決定了的事實還是讓他十分不知所措。「走吧，孩子。詳細的信息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不是時候。我們先接著去那邊看一看情況。」點了點頭，林德動身跟上老人繼續出發。走了一小會後老人突然又止住腳步。「停下，有馬蹄聲。」「是剛才那個姐姐的吧。」「不對，方向不同…他們有兩個人，先躲起來看看情況。」
「什麼，又來啊…」林德嘆了口氣，一段時間內連續兩次這種事了，讓他感覺十分詭異。
「亞力特！醒一醒！「急速賓士在森林中，瑪斯蘭緊張地盯著前方樹木的同時不停回頭查看著身後亞力特的情況，看到後者眯著眼似乎就要陷入沉睡中瑪斯蘭急忙吼向他。一個激靈，亞力特稍稍恢復了一些意識。右臂斷裂處還在不停地流血。「瑪斯蘭！再不止血的話他就危險了！」一旁密爾頓躲閃著樹木靠近過來說道。
「我知道！你先去後邊看一下他們有沒有追過來！」點了點頭，密爾頓減緩速度跑去了後面。「再堅持一下，亞力特。」沒有馬具，一隻手還伸向後面扶著亞力特，瑪斯蘭艱難地用盡身體不同部位費力操控著馬兒。就在這時，旁邊忽然冒出一個人影，瑪斯蘭一驚差點沒控制住馬摔下去。「瑪斯蘭！是我，海拉姆！」草叢中老人急忙走了出來，看到眼前景象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