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珍獸堂
孫長空本就不是什麼怕死之人。他所怕的只是一些氣勢。神威,兇狠,殺氣,嗜狂。一開始的時候他之所以怕興浪獸,那是因為氣勢;怕斷魂是因為嗜狂。怕方惜時是因為神威,怕剛才的妖獸是因為兇狠。
如今他所怕的是殺氣。
這股氣由脊髓之中而生,已滲入到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之中,進而浮出表皮,形於色,表於行,談吐之間都散發著這種特性。這就是孫長空從眼前這群人身上看到的全部。
他絕不懷疑這幫人能在談笑之間將自己剁成肉醬,也不會因為自己單單輕咳一聲便遭到凌遲死刑而感到意外。他們三是為了殺戮而生,又怎會為殺人理由而終止自己的殺孽呢?
好在,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
珍獸堂。
一處絕境。
亦是一方凈土。
說它是絕境,那是因為來這的外人多數都會死無全屍,甚至無而無屍。
說他是凈土,那是因為這裡保留了世上許多瀕臨滅絕、甚至已經滅絕的珍奇物種。
其實獸人本身便是一種獨特的存在,只是因為他們大多數平庸無奇,所以不足以被納入「收藏」的行列。
在這裡,獸要比人高貴得多。獸每天可以享受山珍海味,人則只能吃粗茶淡飯。獸犯下滔天罪行只會被輕責幾句,人稍有疏忽便會淪為獸口的美餐。
珍獸堂中,人本就是獸的食物。要想活下來,便要使自己足夠強大,使那些妖獸害怕你,忌憚你。不然,總有一天你會死在獸口當中。
所以這些黑衣人顯然格外冷酷、無情,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因為只有這樣,那些活動在珍獸堂內的妖獸才不敢造次。
孫長空甫一踏入大門,便被迎面的一條三目蛟給盯上了。
說是蛟,只不過是條年歲稍長個幾百年、體型略大個幾十倍的森蚺而已。但不知這個傢伙經歷了什麼的奇遇,他的頭頂之上居然還生著一隻赤紅的眼瞳,這就相當罕見了。
據說,這隻三目蛟擁有辨人看相的通天本事。一個人,究竟是能飛黃騰達,前途無限;還是碌碌無為、平凡一生,只要讓三目蛟用它那隻紅瞳瞧上一瞧便能知曉。
至於怎麼得知三目蛟的心意,這要全看堂主的了。
珍獸堂的等級制度很是迥異,堂主是最強的權力體現,但卻不是最高的權力所在。堂主之上還有宗主。宗主才握有真正的話語權。
可宗主並不坐鎮珍獸堂,只有堂主會一直待在這裡。平常小事他會自己看著辦。一旦遇到關乎珍獸堂生死存亡的事情堂主才會去請示宗主,再由後者定奪。
說白了,珍獸堂只是宗主龐大統治之下的一個分支而已。可宗主又身在何處呢?
講到這個宗主,還要提到無妄修羅道的另一個重要元素,道內第一大派無間道。
無間道雖然只有二百三十六名門人,但無一不是掌握著無妄修羅道命脈的派系。大到戰爭,小到貿易,都由無間道內的門人所治理管轄。而無間道的宗主便是這數以百計行業沼上的統領。所以,宗主可以算得上是無妄修羅道的皇帝。
不過,宗主並不喜歡別人這麼稱呼他。所以大家有還是以「宗主」代稱。
宗主每月初一、十五兩天都會來到珍獸堂巡視。今天恰逢初一,宗主即將降臨。
這回,堂主所選的得意之物,乃是自己同一甘手下從噬魂黑水潭中抓來的稀罕妖獸,黑水狼獒。本想藉此機會奉給宗主,以搏得對方的讚許。誰知,妖獸剛安頓不久,出人意料地掙脫鎖鏈,傷人外逃。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向來驍勇兇悍的黑水兒狼獒居然讓人當街宰死了。這讓他原本的計劃瞬間胎死腹中。
眼看宗主將至,自己能去哪找只珍禽異獸給他老人家欣賞把玩?
堂主下令,務必要將兇手活捉之後緝拿歸案。
孫長空便是那個兇手。
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捅了多大的簍子。
天真的他還以為對方會賜給自己何等豐厚的獎賞。他不知道,接下來等著他的將是比死還要痛快一百倍的懲罰。
整整一百倍。
說來也奇怪,向來兇猛的三目蛟今天竟是變得格外溫順。若不是有黑衣人攔著,它還要湊上前來,好好察看一番。
孫長空心中訝然,莫非對方已經被自己出色的外表吸引住了?
與他比較起來,志兒顯得就要緊張多了。尤其看到那隻盤繞在中心假山之上,豎起堪比高樓大廈的妖蚺,向來膽小的他幾乎嚇暈過來,好在有人攙扶。
「我要回家……嗚~」
志兒鼻頭一酸竟是當眾大哭起來。就在這時,匿身於四周的飛禽猛獸竟是遽地同時現身。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長角的,長鱗的,大得比三止蛟還要壯實,小得則只有螻蟻那般卑微。不過,此時它們所做的事情全部一樣,看著這個正在哭泣的孩童。
看到這副場景,志兒所索頭向後一仰昏死過來。這不怪他,換作這是誰,見到這種場面都得駭破膽。孫長空倒是無所謂。在他看來,人心要比天心最兇猛的野獸還要可怕一萬倍。
穿過層層關卡,又邁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檻,孫長空和昏迷的志兒終於來到正殿,一個繪著無數獸形圖騰、雕樑畫棟、裝飾極其奢侈的氣派樓閣。
殿中陣列著若干珍獸的銅像,有叫的上名的,也有叫不上名的。只是,他們都不只是主角,殿中金椅之上端坐著的,才是這裡的主宰。
一個身長不足的四尺的侏儒。
孫長空看到這滿眼的極盡奢華,再瞧瞧中間那個「小孩子」,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種滑稽的景象,恐怕只有在這才種見到吧!
「住口!」
「放肆!」
「大膽!」
周圍的黑衣人個個劍拔弩張,恨不得瞬間將其殺死千次萬次。可即便這樣,殿中之人仍是不動聲色,罔若未聞一般。當事者都沒說什麼,他們這群事外人還有什麼可糾結的呢?更何況人家是老大,自己只不過是對方手中的下人罷了,哪裡有他們說話的權利。所以,黑衣人們並未動。
「報告堂主,人已帶到。」為首的黑衣人恭敬道。
「嗯,知道了。」說完,那個侏儒輕輕揮手,示意閑人先行退下。黑衣人走的時候,居然還把二人身上的鎖鏈一周徹去,這倒是令孫長空大感意外。
「怎麼?就不跑了?」孫長空不禁問道。
「跑?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離開這裡半步。就算這裡一個人沒有,單是外面的群獸合攻,你們都會死得渣也不剩。呵呵,自祈多福吧!」
帶頭之人抱著那捆足有人腰粗細的鎖鏈,竟是淡定自若,臉上絲毫沒有吃力的意思。孫長空心中大駭:一個跑腿的都有如此能耐,這殿上的侏儒豈不是要上天了?
「就是你倆把黑水狼獒殺死的?」
「是我,和他沒關係。」
在這關鍵時候,孫長空自是知道不能連累身旁的志兒。所以他豁然向前邁出一步,勇於將責任全部抗下。
「呵呵,年輕人,你挺講義氣的嘛。」堂主不禁笑道。
「這不是講不講義氣的問題,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孫長空大義凜然道。
「好一個講實話實說,可你殺了我的寶貝,你要怎麼賠償我?」
「賠償?我還沒讓你賠我呢!那麼大個傢伙在街上橫衝直撞,差點把我當成打牙祭的零食,我出手殺它只不過是出於自我保護的下意識而已。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錯。」
孫長空自以為自己說得振振有詞,足可以令對方心悅誠服。可他不知道的是,珍獸堂中,向來以獸為大,就算人死也不能讓妖獸們受了委屈。更何況,這還是一隻準備獻給宗主的稀罕之物,其中意義與價值,更是非比尋常。孫長空只認為自己的性命重要,卻沒想到死在手裡的畜生要比他金貴多得多。
「我看你小子毫無悔過之意,本來我還想讓你賠些錢這件事情也就算了。現在瞧你這副窮酸相,估計也沒什麼家底。既然要什麼沒什麼,留你也無用,去死吧!」
話如利箭,「嗖嗖」射向孫長空身上的各大要穴。好在孫長空也不怕他,腳尖輕點,便已離開地面,躍入空中。
然而,沒等他瞧清眼前的陣勢,那個侏儒堂主已然抵至跟前,短如鍋鏟的手掌凝實蓄力,揚手便是一擊,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隨即傾泄在孫的胸間之上。瞬間,一股分筋錯骨的劇痛湧上心頭,大口鮮血伴著他那后墜的身形一齊灑出。
才剛交手兩招,自己便吃了如此大虧。孫長空好不容易站穩身子,喉嚨一甜,又是一口淤血噴出。
「大事不妙!」
孫長空怎麼也沒有想到,看似平淡無常的一掌之中,居然還隱藏著如此恐怖的威力。
原本,那掌力打在他的身上,並不是一次將勁力泄盡,而是分次分量地破壞著孫的內臟。只是這一會,孫長空便已發現體內至少有三處內傷是在餘力作用下造成的了。如果不能鈄剩下的力道散出身外,不用對方再出手,他便已經暴體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