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打賭
原來,從始至終,夏長老都沒有將有人劫刑場的事情告訴給法尊。對方還以為是王道人自己逃離到山崖處,然後才跳下去的。而根據法尊的推斷,只憑王道人一個人是沒有可能逃生的。眼看紙里的火馬上就要燒到外面,這時被迫跪在一邊的孫長空突然開口道:
「我說,你們就不要在枉費心思了。我師父身懷絕技,別說是那小小的山崖,就算是刀山海火也能平安渡過。」
法尊稍稍抬了下眼皮,語氣平和道:「孫長空,你以為有方惜時給你撐腰,就能無法無天,目無尊長了嗎?」
孫長空立即將聲音壓低了好幾度,細聲細語道:「弟子哪敢,現在我的命都是法尊您的,哪裡還有叫囂的資本。您要殺便殺,悉聽尊便。」
眼見這位年輕人的氣焰空前狂妄,法尊冷笑著點了點頭,竟是忍住了。
「好好好,我這個法尊也不和你這個孩子一般見識。不管你師父是死是活,只要一日未尋見,你就休想從法戒會中離開。」
雖然心中萬分生氣,可孫長空的臉上還是異常鎮定,隨即輕笑道:「呵呵,我還求之不得呢。這裡,我吃得好,睡得香,晚上還有人為我看家護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離開?」
夏長老驀然回首,只見他的兩隻眼睛之中,似有狂莽竄動一樣,景象駭人至極,孫長空本想繼續補上幾句,見此情況只得作罷了。
「小子,你真的想死不成?」
孫長空當即叩了一頭,然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小心翼翼道:「弟子年紀尚小,當然不想死。可眼下這局勢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只是我那師父不知身在何方,他老人家要是看見我現在樣子的話,一定會奮不顧身地來救我的。」
說著,孫長空的眼中竟已泛紅,眼看就要落淚。夏長老平生最見不得人哭,女人哭已經讓他足已抓狂,一個大男人當眾抹淚,更是讓他覺得有些崩潰。為了安撫對方,他只得再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想說你師父已經死了是吧!確實,照法尊推斷的那樣,王道人孤身一人,落崖絕無生還的可能。可凡事都得講究證據,看不到他的屍首,如何能夠斷定他的死活?如果他確實已經死了的話,早晚都會被找到的。再說,之前來報信的弟子不是說了嗎?那裡有一條齊膝深的溪流,說不定你師父就是被它帶到了下流之中,所以才沒有被尋得。放心,只要見到屍首,無論怎樣,我都會還你自由之身。」
孫長空心裡暗罵道,你個雜毛老頭,怎麼說話這麼難聽。難道,我還能盼著我師父死了不成?可如果王道人不死且沒有被找到,那他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這法戒會之中?想到這裡,他心中的怨念更濃了,也不知是佯裝還是發自內心,這回他竟真的一發不可收拾地號啕大哭起來。
法尊看著這個難纏的弟子,不禁覺得心疼,於是草草說了兩句便離開了。而其它的執法者也因為各自有事在身,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之上。如此一來,便只剩下孫長空與夏長老這一小一老「爺孫」二人留在大殿之上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勸,要不是張真人被殺,我早就把你送回去了。真不知道方惜時那傢伙是怎麼審核的,居然讓你這個軟骨頭渾進了內門之中。」
孫長空一聽不高興了,於是道:「我哭兩聲怎麼了,於我是為自己的不幸遭遇感到悲傷,於我師父,那是寄託我對他的思念之情,合情合理,有什麼說不通的。再說,你們這麼多人為難我一個晚輩,真的感覺心裡過意的去嗎?」
夏長老發現對方正在曲解自己的意圖,於是連忙解釋道:「聽好,不是我們為難你,而是因為你和你師父做錯了事情。」
說到這裡,夏長老專門看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這才低聲道:「人,是你殺的吧!」
聽完這話,孫長空頓時瞳孔收縮,混身發熱,嗓子之中莫名地發乾,恨不得現在就喝上兩壺上好的碧螺春。
「夏長老何出此言,弟子冤枉啊!」
孫長空剛要繼續假裝可憐,誰知對方突然制止道:「好了,這裡也沒有外人,你就都招了吧!殺張真人的兇手是你吧!」
孫長空故作淡定道:「為什麼懷疑我?我什麼都沒做。」
夏長老笑呵呵道:「你就別隱瞞了,其實我們心裡都清楚得很。就憑王道人那兩下子,怎麼可能殺得了張真人,不被反殺就已經要燒高香了。就算不是這樣,他也一定有個幫手。而那個人就是你!」
孫長空先是一愣,隨即乾笑了兩下,仍然不肯認罪,於是道:「您想怎麼說,那是您的自己但我也知道,凡事要講究證據。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我殺的?」
夏長老仍然面帶笑容,只是不知為何,此刻他的笑容竟是格外陰冷,猥瑣奸詐,分明就是一隻老狐狸,不對,是一個老獵人。
「也許你還不知道法戒會的手段吧?你以為把屍體搬到沈萬秋那裡,我們就找不到真正的殺人現場了嗎?」
說著,夏長老從懷中掏出一個畸形的透明鏡面,然後將它放在攤開的心掌之中,繼續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孫長空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他的心臟卻是跳得甚是劇烈。這種感覺,就算自己身陷絕境的時候都沒有遇到過,此時居然只是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產生了。平常的時候,他的預感根本不會靈感,可今天他偏偏可以確信,自己所擔心的事情一定會發生的。
夏長老用衣袖抹了幾下那塊鏡面,然後才道:「告訴你,這叫尋血追魂鏡,是我們法戒會的寶貝,以前許多案子都是在它的幫助下被成功破獲的。你說,這回他能不能再次顯靈?」
孫長空已經笑不出來,他只得咧開嘴,強行裝出一副笑臉,回答道:「顯靈?呵呵,您這是在請神,還是在招魂,我求求您,別再裝神弄鬼了,好嗎?」
夏長老似乎已經料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於是豁然起身,從腰間拔出自己的隨身匕首,豁然道:「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用匕首划傷自己,我就讓你離開這裡。不過,如果再讓我們尋得,你就必須得乖乖地跟我回來,怎麼樣,敢和我打賭嗎?」
孫長安一聽立即有了興趣,躍躍欲試道:「真的?如果您沒有騙我的話,那到頭來後悔的就是您嘍!」
夏長老毫不在意,仍然堅持道:「我夏晚青言而有信,只要是我說的話,就絕沒有反悔的道理。你就用這匕首吧!」
說完,他將匕首往孫長空的眼前一遞。後者剛要去接,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怎麼?害怕了?」夏長老不禁問道。
「不是,我怕你的匕首上有古怪。萬一上面淬了劇毒,我一用豈不是會中招。到時,你們拿解藥要挾我去做一些違背本意的事情,那該怎麼辦?」
夏長老的眼睛徒然一變,那種深邃的目光之中居然有了一線難得的敬佩之情。接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反手就在自己的前臂上劃了一刀:「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心思就能如此縝密。別說我無意害你,就算有,恐怕也難以讓你中圈套啊!你看到了嗎?這刀我已經用了,確實沒有問題。所以,就別再磨磨蹭蹭的,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孫長空看對方激動的神情,心中頓時升起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感覺。一開始,夏晚青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好,甚至有些糟糕。可隨著接觸不斷加深,他發現這位蒼北仙苑的活化石,居然也有如此可愛天真的一面。真不知自己到了對方年紀的時候,是否還能保持一顆不老的童心。
想到這,孫長空嘆了口氣,學著對方剛才動作同樣在自己的小臂上劃了一下,緊接著暗紅色的血液便順著刀口汨汨淌下,傷勢看不起還不輕。
「呵呵,好像用力過猛了。」夏長老打趣道。
孫長空白了對方一眼,隨即道:「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吧?」
他看著對方,卻發現對方只是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那塊爛「鏡子」,稍稍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對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但想到自己即將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禁神清氣爽,手上的刀口也不再如剛才那般疼痛了。
「我去也!」
雖然這個簡單的三個字是一氣說出的,可「我」字出現的時候孫長空還在殿中,而「也」字消失的時候他便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夏長老卻是不緊不慢,拾起地上染血的匕首,將上面的一滴血珠小心地滴在了尋血追魂鏡之上。瞬間,鏡面之上布滿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好像血管一樣的紋路。更加詭異的是,那些血管居然還是活著的。因為它們在不斷收縮,接著擴張,就好像一隻正在進食的胃一樣,看起來令人作惡。而與此同時,夏長老的眼睛之中居然放射出燦爛的光芒。
眨眼的工夫,孫長空已經來到了數里開外的荒山之中,這裡距離碧波潭不遠,小的時候他經過來這附近玩耍。一晃十來年過去了,這裡還是老樣子,唯一變化的只有他。
「呵呵,物是人非,說的應該就是現在這種狀況吧!」
孫長空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隨即仰天長嘆道:「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寧願從未來過蒼北仙苑。」
「可惜的是,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孫長空一聽心中不禁嘀咕,這白天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躲在這裡偷聽自己說話。就在他準備回身教訓一下對方的時候,他發現夏長老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你……怎麼找到我的!」孫長空驚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