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前仇新怨
這名婦人是這家店的老闆娘,人稱蒼北母老虎庄氏的就是她。別看她得很是一般,但想當年也是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而且還未拜在過蒼北仙苑許真人之下,學過一段時間的修行之法。可因為她急於求成,練功時候出了岔子,導致體內陰陽之氣失調,變得不男不女,更是葬送了大好前程。內疚之餘,許真人便將她許配給了山下一直單身的宋掌柜,雖說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也過起了紅火的小日子,別有一番滋味。
可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庄氏的脾氣就變得火爆起來,這才有了母老虎的稱號。平常日子裡,宋掌柜對她那叫一個百依百順,對方要星星,他就絕不摘月亮。就這樣,二者一直相守二三十年,一直相安無事,可就在今天,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呦,這是哪來的俊小伙,讓我瞧瞧。」
一聽庄氏這口氣,宋掌柜心叫不妙,於是連忙道:「夫人,你看錯了,我說的不是這個小夥子,是後面的那個窮書生。」
庄氏打眼一看那門口之人,竟然立即滿面紅光,好像熟透的果子一樣,蘊含著那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色。不等宋掌柜繼續說下去,她已經率先道:「公子,你這是從哪裡來啊?」
書生抱拳行了一禮,然後微笑道:「從南面來。」
庄氏皺了皺眉頭,隨即道:「南面?南面大了,你倒是說個真切。」
書生揚眉道:「江北,流離山。」
庄氏的神情一滯,那接近二百來斤的身軀竟然原地晃動了兩下,如同挨了一悶棍似的,差點沒跌坐在地。
「你,你,你居然來自那裡!」
書生點頭,依然在笑。
庄氏將手裡的拆骨刀往旁邊的地上一丟,刀刃直接嵌入地面之下兩寸有餘,力透地磚,刀雖利,人更厲。
「他,他老人家還好嗎?」庄氏痴痴道。
「他老人家很好,只是讓我給你捎個話,常回家看看。」
書生笑得愈是燦爛,庄氏臉上的悲色便愈為濃郁。最感到驚訝的還要屬旁邊的宋掌柜。他與對方夫妻數十載,見過她喜怒怨,就是沒有悲傷過。他甚至一度以為,庄氏不會傷心,更不會哭。可眼下,對方眼中的淚水已經簌簌流下,哭得那叫一個痛快。
「夫人,你怎麼了?」
不等宋掌柜上前安慰,庄氏已經一把摟過他的肩膀,然後伏在上面小聲抽泣起來。對此,書生一臉尷尬,好像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了。
「你小子是什麼來歷,怎麼我夫人一見你就像見了喪門星似的。快走快走,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用你了。」
被對方這麼一通數落,那位書生居然也不生氣,而且表現得依舊翩翩有禮,讓人對他發不起脾氣來。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之際,之前那個短衫小夥子突然道: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書生的腳步戛然而止,他再次回過身來,並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這個利落的年輕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誰?他是誰?眼見二人針鋒相對,火氣十足。旁邊的宋掌柜全然不顧旁邊的淚人,直接將她託付給旁邊的夥計,然後走了過去,對那書生道:「原本是你。」
書生搔了搔了數天未曾梳洗的頭髮,然後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哎,我就說嘛,這一趟我本不該來的。」
此話一出,原本在大廳之中用餐的食客居然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並朝書生投以瘮人的目光。
那種目光好像無數支利箭一樣,將書生死死釘在原地,讓他一動也不能動。實際上,他確實也不能動了。來時的路已經被一眾人完全包圍,就連通往後院的走廊也被幾個手持兒狼牙棒的夥計堵了起來。
眼見這種陣勢,窮酸書生居然自顧自地乾笑了兩聲,然後才恢復平常道:「原來,你們在這裡已經等候我們多時了啊!」
還是那個短衫小伙,還是那隻繡花針線包,不同的是,那根串著銹花針的頭髮已經被他隨手捏在了掌中,臉龐之上充滿了輕蔑與不屑。
「碧絛公子,我還是找到你了。」
書生輕摟了下發梢,隨即淡然道:「奪巧神匠,你還是那麼多事。」
說完,他望了一眼那個宋掌柜,而後輕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就是宋震庭吧!」
宋掌柜擺出一副無辜相,四下看了看,然後才將神光重新集中在對方身上,神經兮兮道:
「誰是宋震庭?」
書生點了點頭,緩緩將手中的摺扇收了起來。突然間,他的右手一碾,那張原本破爛的扇面竟是煥然一新,出現一幅讓人難以折磨的畫。
那是一枚骷髏頭。這便是碧絛公子的獨門武器,骷髏扇。
當年,碧絛公子仍是江湖之中少見有青年才俊,中憑一把骷髏扇,便已獨步天下,所向披靡。可之後不知出何原因,這位帶著邪氣的年輕人居然神秘地消失了,而且一消失就是三十年。可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落拓書生,就是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笑面魔頭呢?
骷髏扇一出,不只是宋掌柜,就連旁邊的短衫小伙也露出幾分忌憚,不由得向後倒退了幾步。與此同時,包圍在四周的眾人將包圍圈稍稍拉大,以便待會動手的時候可以施展拳腳。
看著這些後起之秀,綠絛公子突然大笑起來,那聲音彷彿有一股神秘的魔力一樣,竟叫人心神難寧,久久無法平靜。可就在這時,庄氏再次出現了。
她的臉上還有之前哭過的淚痕,嘴邊還掛著因為過於痛苦咬唇留下的血跡。她的頭髮蓬鬆著堆成一困,再也不講究任何花梢。她的眼中除了那位綠絛公子之外,便再無其它。
「真的是我侈叫你來的?」
綠絛公子點了點頭,隨即嘆聲道:「庄門主對你甚是想念,希望你能和我回去一趟。」
宋掌柜不知從哪抽出一柄精鋼百鍊刀,直接往庄氏的身前一橫,然後冷冷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別人就休想帶你離開這裡。這些人都是我多年以來相交的過命兄弟,我宋震庭有難,他們自保我周全。」
旁邊的短衫小伙將手中串發繡花針,輕輕一捏,一道輕靈的響聲再次從中揮散而出,如同樂器一樣,給人一種舒爽的感覺。
「宋大哥說得有道理。我奪巧神匠雖沒有什麼本事,但要阻你個一時半刻還是綽綽有餘的。今天你要是敢動手,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將你一同托到陰曹地府之中。」
綠絛公子莞爾一笑,緊接著他的眼中劃過一絲狠辣,並用那雙堪比尖刀一樣的眼神投向對方:「呵呵,早就聽說奪巧神匠巧奪天工,擁有縫合萬物的神奇力量。不過,這樣的招式對我好像沒有什麼用呢。」
奪巧神匠輕輕掐起一根個頭最小的繡花針,而後漫不經心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綠絛公子冷顏道:「正有此意。」
「嘩嘩」
「噗~」
「叮~」
「噠~噠~」
一陣嘈雜之聲過後,綠絛公子已經落到了距離剛才不到一尺的桌子之上,此時眾人才意識到二者的交手已經在剛才短暫的時間當中完全結束了。綠絛公子仍然氣色如常,只是呼吸稍顯急促了一些。而相比起來,奪巧神匠就要淡定了許多,臉上的笑意還沒有來得及散開,喘息的頻率似乎也比對方慢了許多。只是這時,空間之中突然多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滴答,滴答~」
眾人側耳傾聽,四處找尋之後,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可宋掌柜眼力過人,一下便瞧見了綠絛公子指間的血痕,驚喜之餘,他不由得仰天大笑道:「綠絛公子不過如此,到頭來,不還是栽在了我們奪巧神匠的手上了嘛,哈哈~!」
在對方凄厲的笑聲之中,恍然大悟的綠絛公子這才掐起手指,移到跟前仔細察看了一番。可不知怎的,剛剛還縈繞在眉頭之上的陰沉之氣居然消失不見了。
「呵呵,我還以為是什麼回事。你說我手上的血啊!可這並不是我的啊!」
「呲~」
綠絛公子語畢之時,只中旁邊的奪巧神匠口中忽而傳出一道尖銳的呼嘯聲。於是乎,他那件粗布麻衣立即成了一件血衣,很快便已將周圍的地面染成了一樣的顏色。他死死地望著自己的殺身仇人,他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何可以在一招之間要了自己的性命,他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眼見自己請來的幫手死在自己的面前,宋掌柜,或者說是宋震庭當場便被嚇得臉無血色,氣喘吁吁,好像死得是他一樣。
「你,你!」
宋震庭指著對面的綠絛公子,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反倒是對方先開口了:
「庄小姐,要不你和我走一趟?這樣,死得人也許還能少一點。」
庄氏一聽這話,眼中的再次閃爍起淚光。與此同時,宋震庭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覺悟,準備向其他人下達動手的信號。
『庭哥,住手!讓我和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