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軍市女閭
「你給我說說,那一日,你是怎麼贏了那個成廉的?」
聽到徐琨口中的話,閻行的心情又恢復了安定,他不由自己暗暗自嘲,怎麼越到了關鍵事件的關頭,擁有先知的自己就反而變得更加不安了呢。
閻行隨即將手中的事情吩咐給徐晃等人,自己帶了兩名親衛,跟著徐琨策馬出營,看著徐琨一臉想要知道秘密的樣子,他笑了笑,說道:
「你那一日也在台下,你不也看到了么?」
徐琨立馬搖了搖頭,口中說道:
「不一樣,我遠遠望去,根本就看不清你們交手的細節,幾乎在那一剎那,就已經分出了勝負。說實在的,那成廉我看著也不像是無能之輩,怎麼一碰上你,就反而處處落敗了呢?」
在腦海里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場生死搏殺,閻行苦笑了一下,在別人看來,他這種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是神乎其技,只有當事人知道,前兩次的奪矟,他都是在生死邊緣擦過,只要一個不留心或者成廉的招數發生變化,那麼極有可能就是手無寸鐵的自己被挑落馬下。
「成廉內心太過急躁了,矟法的精妙之處,在於劈、蓋、截、攔、撩、沖、帶、挑,他的矟法原本就是小成而已,還一心想要將我一招挑下馬,放棄精妙之法不用,空門大開,我避開他的矟只是一剎那之間的時候,空手互博他又不是我的對手,自然就會落敗!」
「我每還他一次矟,他身上的氣勢就弱了一分,這矟法的精妙之處就更是施展不開,這馬矟在他手中就如同長桿一樣,左支右絀,而我從他手中奪走一把長桿自然不是難事!」
聽到閻行對敵我知己知彼的分析之後,徐琨頓時好像恍然大悟一樣,口中笑道:
「我道如何,成廉這一員并州驍將,在你手中過不了幾招,原來他是被你算計了,你說,是不是動手之前,你就已經將他激怒了!」
看到徐琨很快就猜測出動手之前,自己對成廉施出的攻心之計,閻行也不禁笑了笑,說道:
「沒錯,我確實有心要激怒於他,只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就算我不激怒他,求勝心切的他,還是會尋求一開始就一招制敵的招數,只怕是呂中郎將在台下之前,就已經細細吩咐他,如何行事了!」
閻行談及了手搏、奪矟之事,他腦海里不僅又想起了牛尾聚中的少女小鹿,當時第一次見面之時,自己也是徒手奪下了她手中的短棍。
徐琨倒是沒有注意到閻行已經分神,他一邊策馬,一邊聽到閻行說起了呂布,他頓時面露不屑,他口中說道:
「呂布這廝,雖說是武勇過人,不過沖他殺了丁原這一點,我就敢說他也是一個心如虎狼之人,相國待他不薄,只怕這一回卻是看錯人了!」
「慎言,相國如何用人,又豈是我等可以置喙的,不過我倒是風聞,呂布殺丁原是因為丁原待他刻薄,將他當成犬馬一樣使喚,他呂布堂堂一昂藏大丈夫,又豈能受辱,這才應了相國之約,殺了丁原,投奔相國!」
「呵呵,背主投敵,這本來就是不光彩的事情,你這哪裡聽來的的,我想多半是呂布營中的心腹,為了掩飾他們的惡行,這才故意放出的風聲來的。」
徐琨好像聽到了可笑的笑話一樣,連連冷笑。閻行雖然知道,徐琨對這些并州人馬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卻確實說的沒錯,呂布殺丁原以邀功,這在視舉主、舊主如君上的當下,毫無疑問,就是一個不義的行為。
後世之人不了解,以為呂布一員猛將被丁原當成「主簿」的文吏使喚,心中憤懣不平,這才有了應約殺丁原一事。其實不然,引用本朝初期,光武帝和征西大將軍的馮異之事就可以看出來,馮異雖然是武將,但最初一樣被光武帝任命為主簿,同樣可以帶兵,此時不像是後世宋明那樣,文武之間互相歧視,溝壑分明。而光武帝後來在朝廷公卿面前,更是這樣介紹馮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以示親近信賴之情誼。
兩人說話之間,胯下的坐騎的速度並不慢,正說著話,已經來到了一處頗為熱鬧的營盤之中。
這一處營盤不像是其他軍中營地一樣戒備森嚴、刁斗森明,更沒有溝壑角樓這種布置和建築,只是臨時用柵欄圍成的一處臨時營地,雖然簡陋,但卻熱鬧異常,不時有車馬和行人進進出出,喧鬧之聲在夜裡聽起來,也格外清楚,隱隱還有女子的嬉笑聲。
「這是軍市?」
閻行看著一群卸去甲衣,但卻掩蓋不住身上那股沙場氣勢的行人說笑著,接伴成群走入營地,他指著他們慢慢走遠的身影,不禁出聲驚問道。
「也難怪你吃驚,這也是這前日里才剛剛形成的夜市,怎麼樣,我一得知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你,夠義氣了吧!」
看到徐琨賊笑的樣子,閻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雒陽城裡城外眼下駐紮的兵馬眾多,而將士軍卒又不似尋常黔首一樣,可以算準雒陽各市開市的時間去趕集,因而在各軍駐紮的營地之間,一些小規模的軍市營地應需求而生。
能夠組織這些軍市的,自然是在雒陽城裡有不小門道的商賈,他們和軍中各營的軍吏達成交易,各個軍吏從他們這些商賈的臨時軍市中抽取軍稅,而相應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他們自家營地里士卒,去到這些軍市裡,購買酒肉或者衣衫、鞋襪之類的日常用品。
將士們要麼就是在戰場上得到了一些私人的繳獲,要麼就是積攢了上頭髮放下來的賞賜,這些金帛之物對於不少依然還是孑然一身的軍漢來說,完完全全就是身外之物,也不知道來日刀頭舔血的日子是否就會結束,自家的腦袋是否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趁著這個時候將它揮霍乾淨,戰死了豈不是都便宜了別人。
因此,軍市這種帶有灰色性質的市集,不管當事人的意願如何,都因為需求的存在而暗中存在著。
只是軍中也有宵禁,士卒入夜不得隨意走動,這軍市多是白日的時候聚成的野集。不料眼下,在夜裡竟然也有了這等熱鬧異常的夜市。
彷彿是看出了閻行心中的疑惑,徐琨笑了笑,指著燈火通明的營地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正好與我要跟你說的關東之事有關,關東的東郡太守橋瑁詐稱得到了朝中三公的求救文書,已經聯絡了不少關東州郡的人馬,明年開春之後,只怕就有好幾場平叛的硬仗要打,大夥都是外兵,這個時候不讓底層的士卒樂呵樂呵,來日如何驅使他們上陣殺敵!」
原來如此!
閻行雖然升為別部司馬,但消息自然比不上跟隨在董卓宿將徐榮身邊的徐琨來的快捷準確,他眼下從徐琨口中得到了有關橋瑁這一支原本跟董卓一樣,都是準備入京聲討宦官的兵馬轉身一變,又成了得到三公之令,討伐竊取朝政的董卓逆賊的首義者的消息之後,再結合自己相關的記憶,毫無疑問,來年開春,就是討董聯軍高舉義旗、大會群英之時。
閻行想著這些,徐琨卻不願意再呆在外面受凍吹風了,他又是催促著閻行快快進入營地之中,閻行雖然心中不想在軍市裡久留,但這才剛剛從徐琨口中得知有關關東州郡的消息,轉身就走,自然太過露跡,所以他只好搖搖頭,也跟著徐琨進了這處熱鬧的營地之中。
徐琨口中說他也是剛剛得知這處軍市,但走起路來卻是熟稔得很,而且閻行看到有一兩個商賈都主動想要上前搭訕,顯然徐琨多少也在這處軍市之中,摻了一些利益。
入營之後,主動下馬的徐琨、閻行等人很快就牽馬來到一處大帳之前,聽著帳中傳來的女子的嬌笑聲和男兒肆意的大笑聲,閻行眉頭微微一皺,立馬停下了腳步,他也猜出這一處大帳里是做哪等生意的了。
「哎,怎麼又停下了?」
徐琨察覺到了身後的閻行又停下了腳步,也不回頭直接問道,同時開始主動向侍立在大帳之外的幾名僕從吆喝說話。
沒過一會兒,從另外一處帳中就奔出了一位身材圓滾、裹著皮裘的商賈,他快步湊到徐琨的身邊,口中朝著徐琨說道:
「徐君,稀客啊,快請入帳,已經派人給你專門備下了一桌酒菜!」
徐琨沒有直接答話,而是走近大帳掀開了帷幕,朝大帳里瞄了一眼,又重新放下帷幕,這才轉頭向那名身材圓滾的商賈說道:
「這一處人太多了,你給我找一處僻靜一些的帳子,這次我可是帶人過來了,上好的酒菜、女子都不能少了!」
「諾,徐君快請!」
那商賈頗為機靈,朝徐琨身後的閻行瞄了一眼,就知道這一位同樣也是軍中的將吏,他絲毫不敢怠慢,立馬就讓人領著徐琨、閻行等人往另外一處帳篷而去。
閻行耐不住徐琨的連聲催促,只好和他又進了另外一處帳篷之中,這一處帳篷裝飾得頗為精整,更加難得的,雖然眼下是寒冬夜晚,但這商賈卻想是變戲法一樣,很快就派人送上了溫酒和熱騰騰的飯菜。
與酒菜一同前來的,還有兩名面色姣好的年輕女子。
徐琨先朝自己口中灌了一杯烈酒,暖身驅寒,然後一把將其中一名女子攏到懷中,這才得意地跟著閻行說道:
「彥明,你可別以為這是尋常女子,這些女子可都是以往雒陽城中養於權貴之家的女子,若是太平之時,還真不是你我這等軍漢可以得到的,要不是這雒陽城中一場大亂,破家滅門的權貴不知多少,我等還真沒有這個機會,學一些那些王孫公子,來此逍遙一番!」
說著話,徐琨的手已經不老實地在他懷中那名女子的身上又摸又捏,那女子雖然又吃痛又受驚,但卻不敢反抗,縮著身子嚶嚀出聲,連連求饒。
誠如徐琨所言,外戚、宦官兩敗俱傷,再加上袁家兄弟的攻打宮城,這雒陽城中的大亂,卻是讓之前一些權貴倒了大霉,隨著何、董外戚、張讓、趙忠之流的宦官相繼倒台,這以往依附他們的城中富豪之家找不到新的靠山,自然很快就落得一個破家滅戶的下場,連同他們府中豢養的女子也有不少流落到了這處軍市之中。
「嘿嘿,你也別客氣,我看你也是孤身一聲,不妨趁機嘗嘗鮮,若是有中意的,將她們贖身納為小妾,在雒陽城中安頓下來,且不美哉!」
說著話,徐琨老不客氣地將另外一名女子推倒了閻行的懷中,那名女子聽到「贖身納妾」的字眼,雖然不知眼前這名男子的身份,但卻已經是心甘情願了,這軍市之中的日子她雖然只是初嘗滋味,但其中的辛酸苦辣,她卻也能夠從其他已經討生活有了些年頭的姊妹口中得知。
若是能夠重新重見天日,哪怕就算是成為一名又老又丑的權貴的暖床婢女也是好的,更何況,這名男子,看起來長得還不錯,雖然身上的氣勢,有些攝人!
閻行這個時候也能感覺得到這名被徐琨推過來的女子態度變得更加順從,竟然也順水推舟,借著勢頭倒在自己的懷中,嬌羞不已,發出勾人魂魄的喘息聲。
看著閻行懷中的女子大有化被動為主動的意思,想要儘力服侍討好閻行以求明路,徐琨頓時哈哈大笑,他忽地起身,順帶著將懷中的女子一把抱起,口中對著閻行說道:
「彥明啊,今夜我就將這處帳篷還有這美人都讓給你了,哈哈,我只知你馬上的武藝不俗,卻不知你榻上的武藝如何,今夜正好一較高低!」
徐琨大笑著抱著懷中女子,就要出帳另尋一帳辦事,不過到了帳門口之時,他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著回頭說道:
「我就在隔壁另尋一帳,你可別想賴著卻又不辦事啊,哈哈!」
說完,徐琨大笑著就往掀開帷幕,往帳外走去。
閻行看著徐琨走後,不僅苦笑,這都是什麼跟什麼,他正想推開懷中的女子,不料那女子卻貼的緊緊得,口中嬌羞地說道:
「還望君子憐惜!」
閻行聞著懷中的女子體香,腦海中有些分神,頓時也變得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他正想開口,卻聽見了帳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大牛的聲音在帳外輕輕地響起。
「額,閻君可在?」
閻行頓時在腦海中清醒過來,他這一次沒有帶著大牛過來,怎麼這個大牛都尋到這裡來了,他心中一驚,手中的力道瞬間發出,也沒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一把就把懷中的女子推開,轉身出了帳外。
過了好一陣子,閻行才重新走入帳中,這個時候他已經臉色凝重,看向受驚的女子時,眼中也很是平靜。
他走到女子的身邊,蹲下身子,受驚的女子下意識里就要往後縮,但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又探回身子,只是這一次卻不敢去抱住閻行,只是微微地挺了挺胸脯,像是在暗示些甚麼。
閻行看著亂了髮髻,披頭散髮的女子,他一把將女子的長發分開,露出了長發之下的那張小臉,閻行之前並沒有看仔細,這個時候,近距離地看著女子的臉龐,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這女子並沒有濃妝抹粉,眼眶有些微紅,面容姣好,讓人平白無故生出了一股憐惜的感覺。
愣了一愣,閻行又連忙岔開眼光,口中冷冷說道:
「你聽著,你幫我做一樁事情,我明日就幫你贖身!」
女子被嚇了一跳,但聽清了閻行的話之後,又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忙不及迭地點頭。
閻行這才繼續說道:
「你就在這帳中嬌喘出聲,讓隔壁帳篷那位客人還以為我在帳中就好了,明早之前,我就會趕回來替你贖身的了!」
「···」
「還有,聲音要時高時低,不要毫無情感,若是隔壁帳篷也有聲音響起,嗯,最好要比對方高上一些,不過後面就可以放低一些了,切記了!」
閻行一下子說了這麼多,那名女子也聽得愣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閻行心中一急,伸手就在女子腰間抓了一把,突如其來的襲擊頓時讓女子驚叫出聲。
「沒錯,就是這聲響,再帶些喘息聲,明日之事如何,就全看你自己的這把嗓子了!」
說完之後,閻行再沒有回頭,留下了女子無助地跌坐在原地,直接起身,就匆匆出了帳篷。
帳篷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靜,只是這樣又過了一會,帳中突然就是一陣又一陣的哀喘婉啼聲不斷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