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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銜鋒冒刃攻堅事(上)

  閻行與諸將商議軍情的時候,成竹在胸,認為在各路捷報頻傳的情況下,安邑城中的范先、衛固等人是瓮中之鱉,自己一方的大軍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但在軍議過後,閻行並沒有被眼下的勝利和鼓舞人心的話語沖昏頭腦,他很清楚,自己必須要秋季結束之前,儘快攻克安邑,平定王邑、衛固、范先等人掀起的南境叛亂,


  如果拖到冬季,寒冷刺骨的雪花對己方人馬的殺傷力,絲毫不遜於城牆上的箭簇、長矛,而且李傕、郭汜、張濟、朱俊等人,在這一段時間裡,也可能會反應過來,插手河東的戰事,使得原本即將平息的河東,戰火再燃。


  速戰速決,依舊是當下閻行一方應該爭取的。


  解決了解縣、猗氏等地前來援救的河東郡兵后,閻行已經決定,轉變圍困的戰略,派出精銳的弓騎手,分批繞城將自己受任河東太守、討伐叛亂、闡明順逆的檄文射入城中,最後一次瓦解城中守軍的士氣。


  在完成了最後的輿論攻勢后,王邑、衛固等人依舊不願開城投降,城中也沒有生變,閻行不再猶豫,果斷傳令軍中的各部人馬,分兵四面攻打安邑,勢必要在一日之內,拿下安邑!


  一時間,城外的雄渾蒼涼的號角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一隊隊歩騎從各自的營帳處奔騰而出,隨後在軍吏的指揮下,匯聚到了城下。


  城牆四面都有西涼軍各部的旗幟、金鼓,而中軍傳令的飛騎則沿著城池,來回賓士,傳遞號令,指揮布陣的軍吏吆喝不斷,列陣的甲士結成了一個個如魚鱗般的方陣,前後銜接,左右掩護。


  步卒在列陣之後又從後方陣中推出了諸如雲梯、撞錘、土包等這兩日臨時趕製的攻城器械,分批堆積,列於陣前。


  而呼嘯成群的騎兵,則集結在了城門方向的兩側和遠方的郊野處,隨時掩護軍中步卒攻城和警戒城外其他方向的動靜。


  在四面列陣圍定、攻城器械具備之後,閻行所在的中軍也隨即派出了傳令的飛騎,在令騎往返的馬蹄聲中,各部人馬的戰鼓也相繼「隆隆」響起,「攻城」的號令下達全軍,一批手持大楯的甲士率先出陣,堅定不移地往面前城牆的方向推進,後面則跟著一隊隊肩扛土包、輕裝上陣的民伕。


  城牆上的安邑守軍,在一開始城外軍營發成偌大聲勢的時候,就知道了城外的西涼軍要強攻安邑了,如今城上城下都有奔走的郡兵、民役,軍吏高聲吶喊,指揮城牆的防務,手持弓箭的士卒則在什長、伍長的帶領下,站在了林立的牆垛之間,張弓引箭,瞄準了城外已經推進到近處的西涼兵,而民役則忙不迭地燃火加柴,煮沸熱湯,來來回回搬運城上快速消耗的箭矢、滾木、落石等物。


  河東前有白波之亂,後有閻行的西涼兵威脅,郡兵中的老兵多數見過戰陣,而衛固、范先等人,為了抵擋西涼軍的入侵,也先後加強了郡兵的五兵、陣型訓練,河東郡兵中強健敢戰者也有不少,並非任人拿捏的軟貨色,在平原列陣交戰時,或者不是身經百戰的西涼兵的敵手,但憑藉堅城,據險而守,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試發矢!」


  指揮南面城防的郡兵軍吏站在城牆上,估摸著前排的西涼兵已經進入城上弓箭的射程后,當即讓為首的弓箭手試射箭矢,一隻箭矢很快就從高空中快速飛下,射到了西涼兵手持大楯的甲士後方。


  雖然沒有射中,但一直緊盯著的軍吏還是鼓舞士氣地大吼了一聲,然後再擊鼓傳令,下令城上防守的弓箭手射擊。


  「中的,發矢!」


  城樓上的鼓聲一響,弓弦響動之聲接連響起,蓄勢已久的箭矢頓時像黑色的雨點一樣,從高空密集地宣洩下來,擊中大楯的悶響之聲不斷,而射中後方毫無防護的民伕時,則直接是貫穿肢體,掀起了漫天一片血雨。


  這一輪箭矢,蓄勢已久,威力巨大,前排的盾牌甲士首當其衝,但他們有大楯、重甲防護,傷亡寥寥,而後面那些扛著土包的民伕,因為有這批盾牌、甲士的掩護,雖然傷亡了一些人,但大部分人還是驚險地躲過一劫,又與城外的護城河拉近了一段距離。


  「再發矢!」


  城上的鼓聲急促響起,城牆上的弓箭手再次張弓搭箭,這一次西涼兵和那些民伕已經完全步入他們的射程,而且會越來越近,弓箭不再需要蓄積最大的勢能和緊緊瞄準目標,城上弓箭手要做的,緊緊是快速地將手中的箭矢發射出去,然後再次搭箭拉弦,射出下一支箭矢。


  隨著城頭上一輪又一輪的急射,攢射而下、愈發密集的箭雨瞬間改變了城下的一切景況。


  盾牌甲士的盾牌上密密麻麻都是箭矢,重甲上也被射中了不少箭矢,地面上更是像插秧苗一般,瞬間插遍深淺不一的箭矢,而肩扛著土包的民伕隨著距離的不斷接近,也不斷有人被城上的箭矢射中,沿途接連有中箭的民伕砰然倒地,身上鮮血將他扛著的土包染成鮮紅······


  「傳令,換第二批盾甲士上去!」


  城頭上的箭矢凌厲密集,填平一段護城河不過才開了個頭,輕裝上陣的民伕就死傷了不少,而手持大楯的甲士傷亡也逐漸增加,總攬戰局的閻行及時下達軍令,讓新的一批盾甲士上前替換,繼續掩護絡繹不絕的民伕用土包填平護城河。


  在這一甲士輪換的空隙上,又有一些民伕中箭倒地。看著前方散落的土包,還有倒在地上哀嚎的民伕,被強征而來的民伕早已是心懷顫慄、兩腿戰戰了,奈何後方有手持劍戟的甲士監視著,沒有一個人敢掉頭後退,但也有懷著小聰明想法的民伕,在前進的過程中,故意減緩步伐,拖延時間。


  可惜,這種小伎倆,又如何能夠瞞過在後方監視的執法軍士,他們都是從沙場上的死人堆中爬出來的,身上自有一股百戰老卒的氣勢,這戰場上敵我軍士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地落到他們的眼中。


  三名拖延時間、踟躕不前的民伕很快就被衝上去的執法軍士抓住,拉到陣前跪下,等候中軍發落。


  「將軍,何不派軍中的弓箭手上前,與城上守卒對射。」


  趙鴻跟在閻行的身邊,他倒是無意為那三名民伕求情,只是看著傷亡不斷增加的民役,又看了看陣中嚴整待命的弓箭手,他轉了轉眼珠,輕聲向閻行建言道。


  「不急。」


  閻行看了趙鴻一眼,笑著說道。


  若是按照以往的攻城的方略,攻城一方勢必會派出弓箭手與城頭上的守軍對射,一方面是壓制敵方的弓箭手,掩護己方的攻城部隊,另一方面則是力求殺傷敵方的有生力量。


  但閻行卻沒有遵循常理,派出軍中的弓箭手,這當然不是閻行不諳戰陣,方略失誤,他之所以採取此等不通常理的方法,實則是依據當下安邑的實際情況而制定的。


  安邑城防堅固,城中糧草充足,守城的士卒士氣雖然不高,但卻也沒有到達崩潰的境地。因此閻行想要一日之內攻下安邑,就必須避免在攻城中與安邑守軍陷入拉鋸戰的情況。


  否則城中的守軍一旦熬過了攻城前期的日子后,軍心趨向於穩定,又無糧草、兵源之憂的安邑,就會展現出它不同尋常城邑的韌性來,秉持堅守和消耗的戰術,這對西涼軍來說極為不利。


  為此,閻行寧願在攻城戰的前期,犧牲一部分強征來的、沒有戰鬥力的民伕,來保障接下來的攻城中,弓箭手能夠持續穩定地發射箭矢,維持己方攻勢的凌厲,一鼓作氣地拿下安邑城。


  試想一下,當在攻防的前期,已經耗費了大量箭矢和體力的安邑守軍,驟然在攻城中碰上以逸待勞、嚴陣以待的西涼軍弓箭手,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為了迷惑城頭上的守軍,閻行甚至於不惜派出軍中的精銳甲士,在前吸引城頭上的箭矢,以防被安邑守軍看出自己心中的打算。


  當然,這樣做,也是有很大的風險的。若是因為沒有弓箭手的掩護,造成填平護城河的民伕傷亡過大,沒有能夠在核算的時間內,填平那幾段護城河的話,那不僅閻行一方的士氣會遭受打擊,連帶著後面的攻勢也會受到影響。


  民伕的傷亡,取決於攻防雙方,不是閻行可以單方面決定的。


  但是,在規定的時間內,不惜傷亡,填平護城河,卻是三軍統帥的閻行可以做到的。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看著戰場上不斷倒下的民伕,還有被鮮血染紅的土包,閻行的眼睛不曾眨過,他深吸一口氣,沉著下令道:


  「將那三名踟躕不前在陣前斬首示眾,臨戰,軍中士卒如有踟躕不前者,執法軍正可就地處決!」


  閻行的一道命令過後,頃刻之間,軍陣之前,又消逝了三條性命。


  西涼軍的軍陣前的土壤被民伕的鮮血染紅了,而三顆因驚恐而面部極度扭曲的頭顱,就這樣被刺在長矛上,鮮血淋漓地立在陣前,向士卒們宣示著軍法的嚴苛和無情。


  至少在趙鴻的視野中,那些搬運土包的民伕,原本的步伐感覺都加快了不少,唯恐被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卒當成踟躕不前的人,直接拉到陣前斬殺示眾。


  而看著陣前的斬首執法過後,全陣的士卒肅然無聲,寂靜的軍陣只能夠聽到旗幟的翻飛聲、甲葉的摩擦聲,以及士卒們的短促的呼吸聲,全軍氣氛壓抑,宛如一頭沉默的巨獸,只等著中軍令下,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眼前的安邑城一口吞下。


  趙鴻的目光閃爍,不再言語。


  在嚴刑峻法之下,民伕雖然飽受城頭箭矢的攻擊,但填平護城河的速度卻沒有因而減緩下來,依舊頂著傷亡,不斷填充土包。


  到了後面,城頭上的軍吏似乎也發現了,西涼兵企圖用河東的民伕來消耗己方箭矢的企圖,於是城頭上的箭矢雖然不停,但卻不再像起初一般密集,而南面城牆下的護城河,終於也陸陸續續被民伕填平了好幾段。


  「擊鼓,攻城!」


  閻行不欲讓城頭上的守軍有歇息修整的機會,他當即下令,讓等候已久的士卒趁勢攻城。於是在隆隆的戰鼓聲中,一眾步卒扛著撞錘、扛著雲梯大步邁出,沿著民伕填充出來的道路,向城牆下衝來。


  「發矢,快發矢!」


  護城河被填平幾段之後,守城的軍吏心知西涼軍攻城在際,他嘶聲大喊,下令城頭上的弓箭手連忙發射箭矢,阻擊西涼軍攻城器械的推進,然後指揮著士卒、民役將滾木、落石等重物堆到城頭,準備用來攻擊、砸毀西涼軍的士卒、器械。


  城頭上的弓箭手前面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受令之下,發射的箭矢雖然短時間加快了一些,但很快又疲慢下來,而與此同時,城下西涼軍的弓箭手成隊集結壓上,在進入了射程之後,就不惜體力,拚命向城頭上拋射箭矢。


  「哎——啊——」


  拋射的箭矢衝上城頭之後,余勢未消,又狠狠地鍥入到了守城的士卒的身軀之中,頓時讓原本只顧一味發射箭矢的弓箭手紛紛中箭,而搬運滾木、落石的軍士、民役的速度也減緩了不少,指揮城防的軍吏不得不一面頂著盾牌,一面大聲吆喝著弓箭手加快反擊。


  城上城下的對射還在持續,城頭上的弓箭手雖居高臨下,卻是強弩之末,敵不過城下西涼軍的弓箭手,城下的箭矢猶如狂風驟雨一般飛拋上來,城牆上奔走的士卒不得不學著軍中老卒,將盾牌頂在頭上,抵擋密集的箭雨。


  城牆下,借著己方弓箭手強勢的掩護,撞錘和雲梯都相繼抵達,士卒們分隊搭好雲梯后,一手拿著盾牌,一手扶著雲梯,口中銜著環刀,蟻附攀登,冒著矢石,前後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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