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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為君勸降惜良才

  閻行派人傳令徐琨,暫時停止進攻郡府,不要逼迫王邑過甚,待他入城,再勸降一番。


  說起來,閻行和王邑還都是涼州人,只不過兩人一直以來,各有各的利益所在,卻是沒有同州之人的情誼可訴,只有沙場鏖兵、陽謀詭計的針鋒相對!

  西涼軍想要入據河東,這是身為河東太守王邑絕不能忍受的。


  因此,他與同樣抗拒西涼軍的衛氏、范氏等安邑大姓結成了利益同盟,並利用衛氏、范氏在河東的勢力,明裡暗裡與西涼軍對抗,企圖以此將西涼軍逐出河東去。


  而在閻行得授河東太守后,王邑擔心應徵入朝,會遭受到閻行的報復,因此選擇聽從衛固、范先等人的建策,固守安邑,並派兵抵擋閻行的大軍,哪怕到了兵臨城下之際,依舊拒絕向閻行開城投降。


  但拋去這些仇怨,王邑治理河東南境,賑濟北境的災民,卻是有恩於河東的士民的。


  衛固、范先這些據城反叛的河東本土勢力派,閻行不會輕易饒恕,勢必要斬草除根,免得這些盤根錯節的地方大姓,再行反叛,動搖自己在河東的根基,但對於王邑,閻行卻是可以選擇不殺。


  王邑沒了衛固、范先等人的支持,完全沒有了和閻行對抗的資本,他在河東多少還有一些民心,如果這個時候留他一命,反而如戲志才所說,有利於彰顯閻行寬廣的胸襟,並招降南境的其他城邑。


  飛馳進城的令騎一路疾馳到了郡府,這個時候徐琨已經下令士卒用巨木將府門撞開了,眼看就要殺入府中,待看到是閻行派來的令騎之後,徐琨這才下令,讓已經沖入府中的士卒退了出來。


  在城牆都被西涼軍完全控制之後,閻行這才帶著戲志才、趙鴻等人緩緩進城,城牆上下的屍體最多,都是攻城這一戰戰死的攻守雙方的士卒們,進了城之後,沿路的屍體才漸漸少了起來。


  被趕下城牆的守卒節節敗退,失去了高牆深溝,也沒有了反手之力,紛紛選擇了棄械投降。而隨著城中的縣寺、兵營、糧倉、武庫等地都被西涼兵陸續控制,這安邑,總算是徹底落到了閻行的手中。


  唯一一處還沒有投降的,就是河東的郡府。


  河東的郡府,位於安邑的西北角。閻行一行人穿過城中的街道時,城中的里閭、市、手工坊都靜悄悄的,沒有看到人跡,幸好閻行一路嚴明軍紀,也沒有出現士卒破門而入、大肆搶掠的暴行來。


  馬蹄翻飛,轉眼眾人已經來到了郡府門前。


  閻行抬眼看去,郡府的門前牆壁上插滿了箭矢,門口還倒了三四名郡兵的屍體,大門已經被攻破,連門后的罘罳也被推倒一半,剛剛若不是閻行的令騎來得快,只怕郡府此時已經被徐琨帶兵攻下來了。


  「將軍!」


  看到是閻行親至,包圍在郡府的外面士卒紛紛行禮,指揮軍事的徐琨也匆匆走了過來參見閻行。


  「子玉,你親冒矢石,激勵吏士,先登破城,此戰居功甚偉啊!」


  剛剛攻下安邑的閻行心情不錯,他看到衣甲上還帶著鮮血的徐琨走過來,當即笑呵呵地下馬說道。


  「微末之功,不敢言偉,都是麾下將士們的功勞。」


  「好,居功不傲,有大樹將軍之風,王邑可還在府中?」


  「自帶兵攻到郡府之後,琨已下令士卒,將郡府四面圍住,王邑應當就在府中,只要將軍一聲令下,琨當即領兵入府,擒拿王邑,獻於階下。」


  聽到徐琨肯定王邑還在府中,閻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就是為了招降王邑而來,王邑未曾出逃,也還沒有自剄,那事情就成功到了一半。


  「將軍,莫不如讓鴻前去勸降吧?」


  趙鴻看著閻行,主動請纓要去勸降王邑。


  閻行笑了笑,搖搖頭,說道:


  「我雖與王邑爭鬥多時,但素未蒙面,聽聞他是北地的名士,今日終需我來見他一見,勸他投降。」


  「將軍千金之軀,又豈可冒險。」


  「無妨,王邑現下如同驚弓之鳥,又豈能逞凶,我當前往解其心結,使其歸降。」


  閻行並非信口開河,驕傲自大,他有著自己的獨到看法。王邑既然沒有逃走和抵抗,證明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已經是山窮水盡,沒有其他出路了,而未曾自剄,說明他心中還存有生存的意念。


  一個有自知之明又心存生念的人,只要稍稍加以誘導,心中的防線很快就會被瓦解崩塌了。


  見閻行執意要去,戲志才等人也請求同往,但閻行卻沒有同意,讓麾下的文武各司其職,接管城中的事務,自己只帶了一隊親衛,就邁步進到了郡府之中。


  此時,郡府之中還沒投降的士卒、郡吏都聚集在了大堂之上,王邑就坐在大堂上,耳邊還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后室傳來的妻妾、婢女的啜泣聲,府外的兵馬聲反而消停了下來,一直沒有其他動靜了。


  王邑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正想要派兩名士卒,出到堂外察看情況,沒想到,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群人的吼聲。


  「大漢平北將軍、河東太守閻彥明,請文都公答話!」


  這喊聲接連喊了幾遍,有靠近大堂門外的士卒跑出去察看了一下后,當即急沖沖、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向王邑稟報。


  「府——府君,像是閻——將軍已經到了府中,要請府君答話。」


  稟報的士卒戰戰兢兢,話也嚇得說不全了。


  王邑如今到了這種地步,自然知道自己已經別無出路,他坐困堂上,未嘗心中不是還存有一絲僥倖,現在閻行親自到來,王邑的猜測算是果然猜中了。


  王邑整理了衣袍,揉了揉有些顫抖的腿腳,強打著精神,在吏員、士卒的簇擁下,移步到了大堂門口,向堂外的聲緣方向望去。


  只見閻行在一隊甲士的護衛下,已經來到郡府之中。


  「文都公,久違了!」


  閻行的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王邑臉部的肌肉卻是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兩人都是第一次近距離的望著對方,閻行身材魁梧,頂盔貫甲,更顯英武雄壯,而王邑卻是面容枯槁,頭髮蓬鬆,眼窩深陷,連一直拿著手中把玩的玉搔首都不曾攜帶,沒有以往的雍容鎮定,盡顯落魄之態。


  「文都公,河東洶洶,刀兵相見,皆為我兩人而已,今日安邑城中,軍士、黔首為文都公流的血已經夠多了,也是時候停息爭鬥,還百姓安寧了!」


  王邑的臉色很難看,在他看來,若非閻行的西涼軍在河東胡作非為,橫行無忌,自己赴任河東以來,早就將河東一地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了。可勢不如人,現下身為勝利者的閻行就在面前,王邑除了露出一絲苦笑外,卻是詰問不出一句話語。


  「閻將軍,今日之事已至於此,邑不求逃死,只是府中吏員、士卒皆是忠心護主、無辜牽連之人,還請將軍繞過他們的性命。」


  王邑過了許久,才緩緩吐氣開聲說道。


  「今日安邑城中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本將絕非濫殺之人,文都公無需多憂,我已從俘虜口中獲知,據城而守、抗拒王師皆是范先、衛固之謀,如今叛賊衛固等人已經授首,文都公與府中吏員、士卒無需擔憂。」


  閻行呵呵一笑,坦言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報復王邑。


  聽完閻行的話,堂中的諸人面面相覷,他們原本以為自己難逃一死,可沒想到一路殺到城中的閻行竟然會放過他們一馬,頓時個個在心中難抑驚喜,眼光相繼也都看向王邑,等著王邑決斷。


  王邑看著他身邊的這些人,雖然是身處險境,心存了效主死節之心,可是每個人在看到了一絲生存的希望后,他們又難免想要抓住這一絲的生機。


  「但願他能夠言行一致吧。」


  王邑在心裡嘆息一聲,身為失敗的一方,他們沒有和閻行任何討價還價的籌碼,也只能夠寄望於閻行表裡如一,而不是利用完他們之後,就狠下屠刀,將他們剷除乾淨吧。


  「降了吧!」


  王邑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然後瞬間像老到了幾十歲一樣,艱難地轉動著身子,佝僂著身軀慢慢往堂後走去。


  其他文吏、士卒聽到王邑的話之後,都暗中鬆了一口氣,他們紛紛丟掉兵器,陸陸續續走出大堂,向閻行投降,而堂外的閻行看到這些最後的抵抗者,終於選擇投降之後,他揮揮手,讓身後的親衛跑出去郡府外面傳令,讓其他士卒將這些投降的吏員、士卒都先暫時看押。


  親衛們轟然領命,跑動近前,將這些投降的人員收押,閻行看著這安靜、偌大的郡府,也輕鬆地吐了一口氣。


  「河東定矣!」


  ···

  「安邑已經被太守率軍攻下,衛固、范先等首惡之人,皆已授首,梁道,你並非不明局勢之人,為何還苦苦死守孤城不降,你若想保全城中士民,就需知順逆,忤逆人心大勢,又豈能保全!」


  絳邑城下,徐晃匹馬來到了城牆下,沒有帶兵刃弓箭,單人匹馬,向著城牆上縱聲大喊。


  不遠處,還有一隊騎兵在緊張兮兮地警惕著,如果城頭上的守卒有絲毫張弓放箭的趨勢,他們就要第一時間衝上去,冒死將徐晃接應回來。


  幸好,城牆上的守卒一直沒有射出手中的箭矢。


  饒是如此,那些在不遠處戒備的騎兵,還是心懷戚戚,要知道,現在大軍的攻勢一片大好,哪一個將領不是攻城略地,建功立業,沒想到這座防守薄弱、兵少糧乏的絳邑,竟然將他們的主將阻擋在城下三天了。


  這個時候,可是建立軍功的關鍵時期,誰都知道,一旦閻行接任河東太守,攻下安邑,平定完衛固、范先等人的叛亂之後,接下來就要安定人心和封賞有功士卒了。


  可徐晃卻與其他將吏不同,人家搶著立功,徐晃卻偏偏帶著少量兵馬,留在了這座絳邑與這個頑固不肯投降的賈逵虛耗時間,反而讓閻興、馬玩、牛虎等人帶著兵馬去攻城略地,與閻行的大軍會合。


  這不是,將到手的功勞都讓出去了么?

  將士們心中都有些怨言,他們本想著要跟著徐晃去安邑立功請賞的,可沒想到卻在這絳邑城下跟城中的人虛耗僵持著。


  而且今日,徐晃在接到了閻行發來的將令后,竟然親自出馬,跑到了城牆下,去勸降城中據守的賈逵。


  這不是胡鬧么?


  這他們這些小卒看來,勸降的事情,讓使者入城,或者射一份書信進去不就行了么,何必要身為主將,親自去城牆下勸降。


  萬一城上的哪個敵軍守卒不開眼,突然開弓射了一箭,那就成了大禍事了。


  別家的將領攻城略地,戰功赫赫,自家的主將沒攻下絳邑不說,還單人匹馬,親身赴險,死傷在敵軍守卒的箭矢下。


  就在他們這些騎兵胡思亂想的時候,城頭上也有了反應。一身戎裝、神情有些憔悴的賈逵聽到士卒的稟報,來到了城頭上。


  他扶著牆垛,往城下望去。


  城下之人,單人匹馬,沒帶任何兵器、弓矢,卻是是徐晃無疑。


  「公明,你莫要勸降了。我乃是郡府任命的守絳邑長,身負重任,定要守住絳邑,城在人在,若無郡府檄文,我絕不開城,你莫要再勸了!」


  賈逵看著徐晃,向他喊話,同時勒令身邊的守卒收起弓矢,莫要誤傷到了徐晃。


  賈逵不是不明兵事之人,這幾天里,若是徐晃想要強攻絳邑,僅憑藉他麾下這臨時召集的三百新卒,萬萬是抵擋不住徐晃率軍攻城的。


  可是徐晃沒有強攻,選擇玉石俱焚,而是借著兩人都在郡府之中任過郡吏的舊誼,循循誘導,想要勸降賈逵,讓河東少流一些血,為閻行保留多一個忠貞文武之臣。


  雖然賈逵沒有接受徐晃的勸降,但兩人也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梁道,這一次乃是郡府中來了檄文,明令絳邑開城,府君寬宏大量,赦免了其餘人員的罪行,你就速速開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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