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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胡車兒狹路中伏

  甘陵看向孤立無言的張遼,笑著問道:


  「文遠乃是溫侯舊人,又沈毅有智,為何一直默默無言,莫非是陵禮數不周,怠慢文遠了?」


  帳中眾將原本還在咀嚼思索候選、宋憲兩人的獻策,現在聽到甘陵這麼一說,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張遼。


  赤臉濃須、大目闊鼻的張遼聞言,臉色赧紅,他能夠感受到四周目光中夾雜著審視、譏諷、漠然,胸中的話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遼原先輔佐溫侯,以奉國家,奈何智力短淺,致使長安陷沒,后流亡河內,暫得棲身,常願據守城邑,保土安境,而力不得已,以至於此。心中實懷悲慚,無顏獻策耳。」


  張遼原先輔佐呂布,防守長安,結果被甘陵等西涼軍攻陷,輾轉流亡到了河內,得到張楊的收留,想要保境安民,又被甘陵率領大軍打敗俘虜,現在面對曾經的敵人,如今有活命之恩的甘陵,卻要獻策來對付曾經收留過自己,如今變成的敵人的張楊,實在是心中羞慚,不敢出聲。


  聽了張遼的話,甘陵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光芒,而候選、宋憲則又羞又氣,狠狠地瞪了張遼幾眼,河東眾將則有讚許、有不屑地又看了張遼的赤臉幾眼。


  甘陵索性擺了擺手,爽朗大笑道:

  「哈哈,倒是我思慮不周了,罷了,今日軍議就到此吧,諸君的建策,我都記下了,稍後只會擇優用策,若有建功,本將也會一一向平北將軍請功。」


  「嗯,今日宋、侯二君踴躍獻言,當有嘉獎,饗食加賜肉羹菜肴,另賞良弓、戰馬各一。」


  「多謝中郎將!」


  「願為中郎將、為平北將軍竭忠效命!」


  候選、宋憲兩人皆為降將,戰馬、盔甲還有兵器都多半折損在戰場上,如今不僅得到酒菜賞賜,還得了戰馬、良弓,自然是心中大喜,連忙道謝表忠心,同時又挑釁地掠過一旁的張遼。


  任你如何偽忠作態,還不是我等得了賞賜,不識時務。


  待到眾將盡數退去,帳中只剩下甘陵、徐晃時,甘陵想了想,出聲問道:

  「張文遠,此人你以為如何?」


  甘陵這個問題問的驟然,徐晃也想到甘陵最先發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他愣了一愣,回想了剛剛張遼的言行,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是赤膽忠心,就是大奸大惡!」


  「嗯。」甘陵點點頭,繼而說道:

  「我打算將他帶上,去迎擊麹義,你以為如何?」


  徐晃心中一驚,脫口問道:


  「中郎將已經決意,要分兵先退麹義了么?」


  「正是。」甘陵果決地說道,「候選、宋憲都是有頭腦的人,但同時也是附勢之人,袁紹勢強,他們就極言麹義的兵盛,張楊勢衰,他們就將張楊貶低得過分,因此他們的話也不能完全盡信。」


  「堆土成山,仰攻城牆,這個辦法來攻打野王城我也曾經想過,但是張楊在城中嚴防死守,野王城中的戰守軍械也都充足,若是張楊待我大軍用土石堆築成山後,用行樓防守,我軍的土山攻城之法就又是徒勞而無功了。」


  堆土成山,形成靠近城牆的一道土坡,然後大批步卒沿著土坡仰攻,佔據城牆確實是一個方法,因為土山不比雲梯車、井闌等攻城器械,它很難被城頭上的守卒所摧毀。


  除非是張楊派出兵馬,出城摧毀土山,否則只能是用弓箭遲延堆積進程,而漸漸堆積的土山也能起到抵擋箭雨的效果,到那個時候,城中守卒就只能夠眼睜睜看著土山成型了。


  但這種情況的出現,需要取決於城中守將不精攻守之法,城中也沒有充足的戰具軍械,否則城外的大軍能夠堆土登高,城牆上的守卒一樣也能夠修建行樓,再從馬道上推上城牆,這樣就相當於在城牆上又修築了城牆。


  這個時候,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想從土山登上城牆的攻城士卒,就會望著高聳堅固的行樓,徒嘆奈何,頹然退兵。


  這個法子看起來不錯,但用在野王城上,效果並不比圍困城池這種笨辦法來得好,所以甘陵不會勞師動眾採用。


  「而在野戰擊退麹義,也不是沒有機會。」甘陵繼續分析戰局道。


  「我聽說袁紹在幽青二州與公孫瓚都有爭鬥,需要屯駐大量兵力在邊境上,而且今年的飢荒在河北之地同樣嚴重,袁紹去歲與黑山軍大戰,雖然取得了優勢,但也沒能夠取得全勝,像攻滅於毒一樣攻滅張燕,可見袁紹連年征戰,多處用兵,河北的兵馬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因此,我等分兵前去對付麹義的援軍,並不一定就要速戰,只要作出與其對峙僵持的姿態,袁紹與張楊原本就有構隙,麹義還擊敗過張楊,張楊對袁紹並無深恩,我等與袁紹也無血仇,河北絕不願意為了河內白白耗費大量糧草。」


  「那麹義僵持不下,又受袁紹勒令進軍,必要弄險用兵,這就是我等的機會了,也不用大敗麹義,只需要我軍小勝他一仗,讓他知道我河東兵馬的厲害,他就不敢再冒進救援張楊了,而張楊在城中枯等無援,繼而發現麹義為我軍所敗,再無可依仗,必定士氣大衰。」


  「到那個時候,野王必陷!」


  甘陵這番話顯然已經說動了徐晃,徐晃也贊同他的見解和分析,於是問道:


  「那中郎將打算如何分兵?」


  「我意率一萬五千兵馬,同馬藺、孟突、張遼等將前往阻擊麹義的援軍,留下一萬兵馬和徵召的民役繼續圍困野王,你為主將,圍城之事皆由你決斷,如何?」


  安邑定將之時,閻行就已經定下了合軍之後,以甘陵為主將的,以徐晃為輔的軍中將校組合。此時對於甘陵的兵力分配,徐晃自然不會反對。


  甘陵看著穩健幹練的徐晃,甚是放心,只是圍困野王城事關重大,容不得有絲毫差錯,在臨晉城已經吃過虧的甘陵現下行事十分謹慎,他出言問道:


  「分兵之後,圍城的兵馬減少,只怕張楊會臨機起意,出兵試探,你可有對策?」


  徐晃摸了摸自己頜下的虎鬚,沉思了一會,認真說道:


  「張楊頗知兵事,城外兵馬的減少,若是用虛張聲勢、多樹旌旗的計謀,我估計不能瞞過他,可以採用虛實之法,就反用候選的獻策,解開一面包圍,露出突圍道路給他。」


  「而河內兵馬多次戰敗,城中的張楊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看到這種情況,定會懷疑是「圍三闕一」之計,到時候狐疑不定,反而不敢出城突圍。」


  「善!如此用兵,有虛有實,正印證了兵法之道。」


  甘陵對徐晃這麼快就想出分兵之後的對策,大膽反用「圍三闕一」之計,頗為驚嘆,當即也拊掌大笑,贊同徐晃的決策。


  ···

  陝縣,大河邊上。


  張濟帶著一隊親衛,正駐馬在路旁的平地上,而成千上萬的弘農士卒組成的隊伍長龍,正在官道上齊頭並進,浩浩蕩蕩,人馬如龍,不斷被踐踏的的土地上揚起了一陣微塵,使得大量士卒的臉上風塵僕僕。


  張濟早在派遣使者前往河東安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弘農各城將自己的兵馬都召集起來,下令盡數趕往陝縣的河津渡口集合,準備在曹陽亭到茅津一段,大舉渡河,侵入河東。


  而出使安邑返回的弘農使者,此時正跪倒在張濟的馬前,詳細小心地將在郡府大堂上發生的一切,除了自己最後心生怯意外,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張濟。


  他最後總結說道:

  「河東的文臣面露憂色,而將校則暴怒而起,顯然是河東大軍在外,郡內空虛,驟聞主公出兵一事,才會如此作態。只是平北將軍卻面沉如水,拒絕了主公借糧、借道的要求時,也無怒色,只是讓下吏轉告主公,多行不義必自斃,勿謂言之不預也!」


  張濟聽完了弘農使者的稟報,眉頭緊鎖,陷入沉思,而一旁的張綉聽完之後,想了想,不禁向身邊的叔父輕聲問道:

  「叔父,這閻彥明如此放言,莫非是河東已有防備不成?」


  張濟聞言,張大眼睛瞪了張綉一眼,繼而冷笑說道:

  「防備?我看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我的諜子前後幾番探知,陷在河內戰場上的河東兵馬還有民役,已經不下四萬之眾,安邑還能夠有多少兵力防備,任他閻彥明緊急糾集郡中兵馬,能得幾何,一萬,兩萬?」


  「我大軍渡河北上,他閻彥明若敢南來,以少敵眾、以弱敵強,必為我所擒!」


  聽到張濟自信滿滿、揚言生擒閻艷的宣言,張綉也得意地笑了笑,暗道自己還是多心了,一切都如叔父所料一般,這河東哪裡可能還有大軍防備,那個平北將軍這般作態,還有警告的言語,一定都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叔父,我請命親率前軍,以舟楫渡河,攻取大陽,為我大軍開道!」


  「好,去吧。」


  張濟既然下令決心要趁虛而入,攻取河東,這舟船自然也是在一早就徵集起來了,大軍渡河還需要架設浮橋,但少量精銳的前鋒人馬,卻是可以直接藉助舟楫、皮筏、木排等物,徑直渡河了。


  張繡得了准許,戰意高漲,隨即調轉馬頭,招呼身邊的騎兵跟上,策馬就往大軍的前鋒趕去。


  張濟目送張綉躍馬遠去之後,也收回目光,讓弘農使者起身,他轉過頭來,目光越過了面前絡繹前行的的人馬輜車,向正東方向望去,雖然被重重山巒阻隔視線,但是張濟很清楚,此時的弘農的正在發生著什麼。


  假道伐虢的五千兵馬,由他麾下的驍將胡車兒率領,攻入河南地。河東拒絕了自己的要求,雙方已經撕破臉,但胡車兒的人馬還是一無阻擋地趕往雒陽。


  他們會攻取守備空虛的雒陽城,俘虜閻行的內兄雒陽令裴潛,然後陳兵河岸渡口,作出姿態,要斷絕身處河內的河東大軍的後路,讓他們軍心大亂,大敗而回。


  自己既然出手,又豈還會留下機會,讓河東的大軍返回安邑。


  雒陽必陷!


  ···

  「攻取雒陽!」


  率領五千兵馬出了函谷關的胡車兒,氣勢洶洶,他自恃勇力,親自領著一千騎兵,奔走在前頭,氣勢如虹的騎兵沿途還喊出了「攻取雒陽!」的口號。


  在他們看來,河南地對於河東而言,就是一塊飛地,他們弘農一撕破臉皮,就立馬斷絕了河東到河南原來的通道,而河南地的翟郝還率軍前往了河內,只剩下一個雒陽令裴潛在河南地堅守城池,兵微將弱,碰上了胡車兒這等驍將,這雒陽城還不是唾手可得。


  胡車兒的斥候還如入無人之境,深入到河南地,得知了雒陽令裴潛已經打算棄城而逃,正帶領河南地招撫來的一眾流民,放棄了殘破的雒陽城,逃亡到大河津口,準備冒險渡河進入河內,以躲避自己的兵鋒。


  為此,胡車兒立馬急沖沖帶著一千騎兵來攻,他這一次可是奔著要生擒平北將軍閻彥明的內兄來的,要是讓裴潛渡河跑了,那他就算攻下了防備幾無、殘破不堪的一座雒陽城,又有何意義,如何凸顯出他胡車兒的勇名來。


  遷徙到到新安境內的函谷關,與雒陽城之間還隔了一座谷城。而自己的騎兵過了前面這個山口,很快就踏入到了河南地的境內。


  只是,為何派去的前面的一批斥候還沒有回報,莫非竟敢無視自己的軍令,趁著裴潛棄守河南地的機會,又跑去擄掠來不及撤走的百姓人家了。


  西涼軍的軍紀一向如此,胡車兒也干過不少,倒是一想到有人違抗自己的軍令,不禁在心中大罵起來。


  騎著戰馬奔走在山道上,胡車兒暗罵一聲后,又抬頭去看山道上的山嶺,當他看到了兩側掠過山嶺上閃耀著一些不自然的光亮,出於久經戰陣的老兵直覺,他還是本能地察覺這與之前經過的山嶺的不同,並從中嗅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停,停止進軍!」


  胡車兒渾身一個激靈,突然勒馬大吼起來,吼聲之大,嚇得身旁騎士的坐騎仰頭長嘶起來。


  ps:最近關於三河之地,還有弘農等地的戰事,書友們如果需要地圖的話,可以到書友群里,我會抽空陸續上傳一些歷史地圖給書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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