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聲東擊西兵家計(5)
讓麹義逃出了包圍圈,袁尚就已經失去了先機,就算智如沮授,現在能夠做的,也只能是亡羊補牢了。
攻佔葛城的麹義必須撲滅,而且還必須要快,要搶在他和公孫瓚、張燕等人聯合之前,就將葛城的叛軍給撲滅了。
易京的公孫瓚也需要提防,原本合圍易京的包圍圈隨著麹義反叛,鄚縣大亂、葛城陷落,這就像是被自己人從外面捅破了一個大口子。
更棘手的是,袁尚、沮授眼下都必須將兵力投入到剿滅麹義上,根本不可能再分出兵馬、重新部署,再對易京形成一個新的包圍圈。
所以,袁尚、沮授和淳于瓊、顏良一邊帶著大軍趕往葛城,一邊又下令文丑軍返回鄚縣大營防守公孫瓚,同時還傳令周邊其他城邑,小心提防易京公孫瓚和葛城麹義的襲擊。
只是等袁尚和河北諸將帶著大軍趕往葛城時,號稱奉命平亂,聯絡各方,擁立袁譚、劉和各為冀、幽之主的「麹義軍」卻頓時作鳥獸散,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袁軍將一眾俘虜一拷問,就得知了讓他們震驚不已的情況:
麹義雖然對外打出各式旗號,卻突然之間在前一天摸黑離開,只帶走了三千人馬,留在城中的人沒有人知道麹義真正的去向,他們至今也依舊是被蒙在鼓裡的。
對於這一情況,沮授本人也是震驚不已的。
麹義到底是什麼打算?
不東逃出海,也不北上聯絡各方、割據幽燕,難道還想要向西翻越太行山,逃入并州,亦或者南下攻入河北的腹地不成?
后兩者在任何人看來,都像是自尋死路。
太行險峻,山路崎嶇,并州的高幹進取不足、守成有餘,麹義想要翻越太行山,且不說能不能擺脫身後的追兵,只要是高幹派遣兵馬扼守險要山道,麹義立馬就是進退不得、寸步難移的境地。
至於攻入河北腹地,就更是瘋狂的想法了。河北雖然一馬平川,可南下就如同陷入了袁軍的汪洋大海之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郡縣兵追殺、伏擊,更會陷入到各路袁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南下的麹義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可麹義,偏偏就做出了不合常理的選擇。
暫時沒有探明麹義真正逃竄方向的袁尚,只能夠帶著河北諸將臨時駐紮在葛城,派出大量斥候騎兵,焦躁不安地等待著有關麹義蹤跡的軍情。
結果,在短短的兩天里,袁尚就得到了若干有關麹義蹤跡去向的軍報。
其中在末尾才收到的一條軍情,尤其引起了袁尚、沮授等人的注意。
中山國的蠡吾官吏向袁軍斥候提供軍情,有一支帶著袁軍旗號的輕兵從蠡吾境內迅速通過,來路不明,去向不明,既不遣人進城通報,也不在沿途鄉亭停息補給。
按目擊者的描述,那一支袁軍輕兵更像是一股戰敗的潰兵,全軍上下甲胄全無、行色匆匆,蠡吾官吏原本還以為是在河間境內被公孫瓚擊敗而潰散下來的敗卒。
現在看來,那一支輕兵很大可能就是斥候搜索的麹義叛軍了。
葛城軍營。
在軍帳中得知這一情報的袁尚坐立不安,只能夠不斷地在帳中來回走動,等到沮授從帳外一走進來后,袁尚彷彿見到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地迎了上去,著急地問道:
「沮將軍,眼下如何是好?這麹義到底是要作甚,他在河間弄出了這麼多的聲勢,卻又棄城而逃,這是要攻入常山、西走井陘,還是南下巨鹿郡,攻略城邑呢?」
沮授臉色比起在鄚縣大營時也凝重了幾分,顯然他也意識到了,劍走偏鋒的麹義在接下來,可能又會給所有人一個意想不到的沉重打擊。
「公子,眼下的形勢已經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之中,如果那支經過中山國蠡吾境內的兵馬真是麹義率領的叛軍,那按照他們的腳程,只怕很快他們就會進入常山國或者巨鹿郡,我等必須即刻派遣快馬將這一情況稟報鄴城,讓大將軍能夠提前部署,儘快出兵圍剿流竄的麹義叛軍!」
「這——」
袁尚當然知道麹義如果流竄進入常山國或者巨鹿郡,那就表明他已經掙脫了自己之前設下的包圍圈,更跳出了自己所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
可若是將這裡的情況稟報鄴城,那就是證明自己辦事不力、用兵無方,只怕自己的父親立即就會大發雷霆,派人前來將自己召回鄴城問罪,同時讓其他人來取代自己時下位高權重的職務。
當然,要是隱瞞不報,讓麹義得以對毫無防備的河北腹地的城邑偷襲得手,那自己就更是罪加一等、重罪難赦了。
袁尚此刻身處兩難之間,面色黯然,他猶豫許久,還是難以下定決心,只能夠再次向沮授求救。
「沮將軍,你高謀多智、又通曉兵事,難道時下除了稟報鄴城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挽救的措施了么?」
看著再無半分傲氣的袁尚,沮授在心中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麹義雖然狡詐,但他兵少將寡,大將軍在河北深得人心,公子想要挽救眼下的局勢,也不是不可能的。」
「啊!」得知自己還有希望的袁尚眼中閃出精光,他連忙牽住沮授的衣袖,虔誠恭敬地俯首說道:
「還請先生教我!」
「從當下的情報來看,麹義的兵馬之所以能夠逃得如此之快,乃是因為他拋棄了全軍的輜重和甲胄,輕裝疾行,加上不惜馬力,這才能夠日行百里之遠。」
「但兵法有言,百里而爭利,則擒三軍將;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麹義的兵馬倍道兼行,就是以為能夠遠遠甩脫追兵、沿途郡國也來不及攔截。若此時耗竭體力趕路的叛軍被一支兵馬從后追上,亦或是在前方被截殺、伏擊,只怕當場就會一觸即潰、敗如山倒。」
「對,對,先生說得好,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聽了沮授的分析,袁尚眼前撥開了雲霧,彷彿又抓到了一絲的希望。
這裡的情況已經隱瞞不住了,麹義逃脫的消息遲早會被鄴城的自家父親知道,所以自己也無需再糾結上報與否,時下能夠做的,就是趕在自家父親派人來取代自己之前,將麹義一舉擒殺了,將功補過,那自己就還有不小的希望。
沮授剛剛也說了,麹義的兵馬為了逃命,連輜重、甲胄都全部拋棄了,士卒的體力更是全部耗費在了趕路上,這個時候正是叛軍最虛弱的時候,隨便一支兵馬,只要遭遇上了,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們。
指揮調度常山、巨鹿兩地的兵馬,袁尚是沒有這個職權,可帶領兵馬越境追擊,袁尚自忖若是能擒殺麹義,還是值得擔這個風險的。
問題是,麹義輕裝疾行的軍隊腳程很快,自己該帶哪一支兵馬前去追趕?
袁尚稍稍一想,就覺得文丑麾下的騎兵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先生以為,讓文將軍麾下騎兵追及如何?」
沮授也知道,眼下能夠追上麹義的兵馬的,大概也就是文丑帶領的騎兵了。
之前若袁尚若是不貿然用兵,不將他們派去文安追殺麹義的疑兵,那有文丑麾下的這一支騎兵作為快速機動的兵力,他們是有很大可能在野外追上棄城而逃的麹義的。
現在也只能夠用他們來亡羊補牢了。
只是沮授還是不無擔憂地說道:
「文將軍雖勇,但麹義狡殘成性,如狐如狼,只怕還不是麹義的敵手啊!」
「那先生以為該如何?」
「授不才,願請命隨文將軍領兵同往!」
看到沮授的主動請纓,袁尚突然哈哈一笑,心想原來你沮授表面大公無私,實質也怕漏了這份功勞,會跟著本公子一起擔上罪責啊。
他揮了揮手,似乎有恢復了平日翩翩公子的幾分神韻。
「好,先生一同前往。不過,這一次追擊,不止是先生要去,尚也必須前往!」
···
在袁尚、沮授決意要率領騎兵,前往追擊豕突狼奔的麹義輕兵的時候,又一樁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情發生了。
公孫瓚出兵襲擊了范陽、文安等地,駐守的袁軍死傷慘重,文安雖然沒有易手,但范陽卻被公孫瓚軍攻陷了。
原來,麹義攻陷葛城之時,就積極聯絡公孫瓚、張燕,還打出擁立劉和的旗號,想方設法要在南逃之後,給袁尚、沮授等人製造混亂和事端,以此牽制背後可能追來的袁軍。
但因為時間太短,收效甚微。在張燕和幽州本土勢力還來不及聯繫上的情況下,麹義就為了躲避袁尚追來的大軍,隱秘率軍撤離了葛城了。
只不過,這還是給易京的公孫瓚創造了戰機。
公孫瓚從麹義派出的使者口中得知了易京周邊河北駐軍的虛實后,雖然他沒有出兵接應麹義,但卻也在麾下將領的勸說下,趁虛出兵,攻擊忙於內鬥、無暇外顧的河北兵卒。
儘管袁尚已經聽取沮授的意見,傳令易京周邊各城小心提防公孫瓚的襲擊,可得知袁軍虛實、內亂的公孫瓚此番更像是以強凌弱的強攻,直接派出了優勢兵力,趁著河北兵卒無暇救援的時機,一舉攻下了范陽。
范陽一失,原本就有破綻的包圍圈頓時變成了洞開的無效防線。
公孫瓚算是成功打開了一條突破包圍的道路,他可以通過飛狐陘威脅代郡,甚至可以效仿麹義當年的戰法,直接越過有重兵駐守的涿郡,從代郡迂迴用兵,繼而席捲整個幽州。
此時袁尚、沮授兩人之中,必須有人留下來連同淳于瓊、顏良等將一起收拾這一個爛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