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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虎嘯返山雍涼驚(4)

  當然,僅僅依靠同甘共苦也是不夠的,張猛還需要有酷烈的鐵腕手段來震懾異己。


  他不能夠大肆捕抓所有之前與邯鄲商有過干係的人,因為這樣只會使得孤城一座的姑臧城中人人自危,但是他卻可以嚴令城中所有人和邯鄲商撇清界線。


  城中所有士民、官吏不準祭拜邯鄲商,也不準私底下議論有關邯鄲商的任何事情,但有違反法令,一律殺無赦!


  在明晃晃的刀兵和血淋淋的人頭面前,城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沒有人再敢表露邯鄲商故吏的身份,沒有人敢坦言受過邯鄲商的恩惠、提拔,更沒有人再敢議論、懷疑邯鄲商到底是不是張猛所殺的······

  短短几天內,邯鄲商這個人「消失」了,他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所有士民都小心翼翼地保持沉默和極力迴避這個話題,而那些不久前剛發生的有關於姑臧城內的喋血記憶,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給抹去了一樣。


  張猛想要讓所有人的腦海里,都只剩下拚命堅守城池、避免被屠城殺戮的念頭。


  而其他人也在心裡告訴自己,何必要去做這種無謂的送死呢。連年戰亂的涼地又不是沒有死過刺史,自己還是在接下來的攻城中先顧好自己的小命為上。


  但就在這種萬馬齊喑的壓抑中,依舊還有一個人想要爆發,他想要殺死張猛,為邯鄲商報仇。


  那個人就是邯鄲商的故吏,酒泉人龐淯。


  因為在外任官,龐淯並不在邯鄲商手下供職,所以當他棄官奔回姑臧,想要為邯鄲商弔唁服喪的時候,張猛和他的手下並沒有留意到城中還有這樣的一個小人物。


  姑臧的城防需要大量的兵丁防守,張猛的三千郡兵雖然最可靠,但也不是鐵人,他們需要休息備戰,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城牆上和守著城門。


  所以,城中的大量丁壯被徵集到城牆上協助防守,他們需要搬運器械、加固城防,承擔那些沉重繁瑣的勞役工作,這也有利於將城中一些不穩定分子集中控制起來,防止他們在城中生變作亂。


  龐淯作為一個沒有家室、田宅在姑臧的外來人,自然也是城中守卒的重點防備對象,他被征入承擔勞役的丁壯之中,負責搬運器械、加固城防。


  張猛還沒有來得及接近,戰爭已經爆發。


  隨著大規模的慘烈的攻城戰開始,姑臧城每天都在死人。被甲持兵的守卒會死,充當勞役的丁壯會死,甚至發號施令的軍吏也會死,軍吏死了在守卒中選人頂替,守卒死了就在丁壯中選人頂替,丁壯死了就用婦孺老弱頂替。


  在無休止的攻城戰中,前仆後繼的雙方死傷無數,不惜一切代價死守姑臧的張猛,讓攻城的各路人馬屢屢受挫。而韋康、李駢、顏俊、和鸞等人在付出了沉重代價后,終於也不得不暫時停止強攻姑臧,選擇一邊圍困張猛,一邊修整兵馬。


  沒死在箭矢橫飛的城牆上,龐淯也稍稍得到了歇息。


  慘烈的攻城戰算是停止了,但城牆上的守備卻一日不曾鬆懈過,每夜都有守值的士卒和丁壯待在城牆的戰棚和角樓上,警惕著城外不遠的敵軍營地。


  作為這些天在慘烈的攻城戰中存活下來的丁壯,龐淯被算作一個輔兵,發給了兵器,今夜他也需要上城守值,此刻正和一什丁壯擁擠地蜷縮在戰棚中過夜。


  身邊的丁壯有的已經鼾聲大作,勞累的身體沉浸到了難得鬆懈的夢鄉之中,還沒睡著的丁壯則下意識地和龐淯儘可能拉開了一點安全距離。


  這個從丁壯中脫穎而出的輔兵在他們這些普通民夫眼裡,無疑是一個厲害人物,而且他們覺得,這個人的眼睛里似乎還隱藏著某些可怕的東西。


  龐淯沒有理會這些明日性命可能就會消逝的民夫,他將自己的後背靠在城垣上,這種讓身體不舒服的睡法卻能夠讓他的內心有一份安穩的踏實感,他的手沒有放在腰間的刀把上,而是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腰間那把已經被砍出了幾個缺口的環首刀,不是龐淯所在意的,他懷裡正揣著的那把百鍊匕首,才是自己準備用來刺殺張猛的利器。


  進入姑臧城后的每一個晚上,龐淯只有按著自己懷中這把匕首,才能夠安然入睡,只是今夜他摸到衣服下這把匕首時,臉上卻浮現了一絲莫名其妙的苦笑。


  自己原本是為殺張猛而來,怎麼就變成張猛麾下的輔兵,還在城牆上幫他殺了兩個想要衝進城來殺他的士卒了呢?


  龐淯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種荒誕的想法。


  這個時候,側著頭的他竟聽到了內側城牆下有人馬響動,沉浸在戰時的身體迅速做出了相應的反應,立即起身的他握著刀把,低頭謹慎地看向城下。


  只見一排火把下,有影影綽綽的無數人影,而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人群之中,他拾級而上、登上城牆的動作讓龐淯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張猛來了!


  登城的張猛的眼眶深陷,雙眸遍布血絲。自從李駢的兵馬率先殺到姑臧城下后,他每天夜裡就沒有再睡過一個安穩覺。到了城下聯軍激烈攻城的時候,他更是親自披甲上陣,來到了城牆上和麾下的士卒並肩殺敵。


  現下損失不小的聯軍已經不敢再繼續發起攻城,但是陷入失眠的張猛到了深夜,還是無法入眠。他害怕城牆有失,守夜的士卒、民夫鬆懈,因此今夜堅持要親自帶著親兵前來巡視城牆,他必須親眼見到城牆的穩固,自己的心才能夠暫時安穩下來。


  登城踏階腳步聲終於停止,這些日子想方設法卻一直無法靠近的張猛,突然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了龐淯的十丈之內。


  張猛的到來也驚動了擠在戰棚里的丁壯,他們中大多數人都不認識張猛,但是張猛帶著一隊被甲持兵、舉著火把的親兵,自己的身上更是披著一副價值不菲的鎧甲,任人見到了都知道這一次來巡夜的是一個大人物,所有人都慌忙站起身來,笨拙地行禮參見。


  「不必多禮,大夥都辛苦了。等打退了城外的敵軍,軍中絕不會忘了你們的賞賜,大夥都能夠安然無恙帝回去見家人了。」


  張猛看到丁壯有些不知所措的拘束模樣,壓力巨大的他反而率先露出了笑容,他溫聲地說著話,並邁步走向了陸續走出戰棚的丁壯。


  靠近戰棚后,臉上帶著笑容的張猛也看到了龐淯,一個有兵器卻沒有甲胄的輔兵,他和拘束畏懼的丁壯判若雲泥,猶如一頭孤狼,在黑暗中默默看著張猛。


  「你,是哪裡人?」


  張猛愣了一愣,沒有收起笑容,繼續出聲問道。


  「酒泉人。」


  「哦。」張猛頷首,並不驚訝。


  姑臧城作為貨殖漢胡、溝通東西的一方富邑,城外聯軍圍城之時,城中還有不少沒有來得及離開的異鄉之人被迫留在了城中,在郡府的嚴令下,他們也被組織上了城頭抵禦,成為抗擊城外敵軍的後備兵力。


  沒有生出疑心的張猛,原本還想要和這一處帳篷的輔兵、丁壯多交談幾句,再行離開巡視其他段城牆,可在見到原本靠著城牆的龐淯突然向他走來后,他也注意到了那雙閃現殺意的眼睛,頓時內心警覺起來。


  「拿下他!」


  張猛急忙向後趔趄退去,下意識地大聲指揮身邊的親兵上前,而此時龐淯也凶相畢露,他低吼了一聲,手中的匕首顯現,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


  張猛的親兵急忙上前,他們仗著身上披著鐵甲,也不懼怕和一個刺客硬杠,欺身撲上來的龐淯正好迎上了他們刺出的長矛,危急之間,龐淯鬼使神差地往張猛所處方向拋出了匕首,自己前撲的身軀則下壓往地上滾了過來,腰間的環首刀也嘩然出鞘,刀光一閃,瞬間就砍傷了兩名張猛親兵的小腿。


  「啊——」


  緊急投擲的匕首出現偏差,刺入了張猛身邊另一個親兵的甲衣里,剛剛兩名最先上前阻攔的張猛親兵則腿上受傷,身軀不穩,慘叫著向後跌倒。


  龐淯趁此機會,不顧生死地再次衝上前去,而距離過近的張猛親兵也無法再用長矛刺向刺客,其中護主心切的張猛親兵只能夠反衝向前,用身體擋住龐淯撲向張猛。


  在黑夜中閃過一點火花,環首刀砍中了鐵甲,而破損的刀刃也無法完全破甲重創張猛親兵,撲上來的龐淯反而被張猛的親兵雙手抓住了刀把。


  見狀如此的龐淯只能使用拳頭打向張猛親兵的臉龐,猛遭拳擊的張猛親兵血流滿面,可雙手卻死死抓住龐淯的環首刀,讓不願失去最後兵器的龐淯也一時掙脫不得。


  趁此機會,其他張猛親兵已經使用長矛抽向龐淯的大腿,只聽兩聲悶響,下肢劇痛襲來的龐淯面目扭曲,失去平衡的身體無助地跌到在地。


  下一個瞬間,痛苦的他就被多名湧上來的張猛親兵擒住,幾把短兵已經架到他的脖子上,自忖必死無疑的龐淯這時卻意外聽到了張猛沉重的聲音。


  「先別殺他!」


  「將這裡處理一下,把傷卒和其他人都帶走。」


  臉色難看的張猛又補充了一句,突遭襲擊的他此時沒有了繼續巡視城防的心思,看了一眼想要刺殺自己的刺客,張猛冷哼了一聲,掉頭就往城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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