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像影子追著光夢遊（四）
朝辭醒來后, 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沙發上。
入目是一個寬敞的房間, 布置得極簡又極具格調，在他這組沙發的前方擺放著一個辦公桌，還有完全打通的書架，透過旁邊的落地窗, 可以看出自己身處的樓層已經很高了。
他腦中還有一些零散的記憶，結合目前的處境，他勉強串聯了起來——這裡應該是林崢的辦公室。好像自己身體不舒服, 碰上了林崢, 林崢將他帶到了這裡。
現在這辦公室里沒人，朝辭看了看時間, 發現還不到下午一點, 應該都在午休，朝辭便頗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隨便吃了點麵包充饑。他知道自己應該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可能是信息素分泌出了什麼問題，他打算下午請假去醫院掛個號。
他打開手機, 給組長發了消息后，想了想又點開了與林崢的聊天界面，像他道了謝。
組長好像暫時沒注意到朝辭的消息，不過離午休結束也只差半個多小時了，等一等也沒事。
過了不久，同事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組長也給朝辭回了消息, 讓他來拿請假表。
朝辭拿完請假表后，正在自己辦公桌上填寫，卻見部門的門口走來了兩個人。
一位朝辭見過一面，是林崢身邊的秘書，另一位，好像是人事部的部長。
辦公室內頓時有些騷亂，因為跟在總裁身邊的宋秘書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大人物，難得見一回。而且還帶著人事部的部長，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宣布一樣。
不過也在瞬間恢復了平靜，畢竟不想給人留下差印象。
卻見這兩人走到了新來的朝辭那裡，西裝革履面帶笑容的宋秘書對朝辭說：「朝先生，有件事想找你談談。」
朝辭愣愣地跟著他們出了去。
他們把朝辭帶到了一個會客廳，朝辭坐在他們對面，宋秘書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朝辭。
朝辭打開一看，是一份解聘協議，還有違約賠償說明。
朝辭只匆匆掃了一眼標題，便慌了，他抬頭看向宋秘書問：「這……是什麼意思？我違反了什麼規定嗎？」
「非常抱歉，朝先生。」宋秘書的態度看上去十分誠懇，帶上了些許歉意，「您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您與林總的契合度很高，現在又處於分化的特殊時期，留您在公司里對您和林總來說都十分危險，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分化期？」朝辭喃喃著。
「是的。初步觀察來看，您應該是罕見地beta分化成omega的案例。現在您的情況還不穩定，建議您儘早就醫，不過也請您不用擔心，這種事情不存在太大風險。」
朝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我要分化成omega了……？！」
這件事的衝擊對他來說不可不大，當了這麼多年beta，突然要分化成omega，他的自我認知遭到了巨大的挑戰，原先的人生計劃也在頃刻間被推翻了一半。
宋秘書給了朝辭一些冷靜時間，看見朝辭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后，他說：「為了您和林總的安全，請您簽署這份協議。這是特殊情況，您的損失公司會承擔，我們也為您準備了賠償，您看看，有哪裡不滿意可以提出來，這方面，我們可以協商。」
朝辭愣愣地低頭看了看那份賠償說明，上面說將會在原來的違約金上提高五倍給他，稱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林崢在金錢方面，對他從來都不吝嗇，哪怕他們連交情都稱不上。
因為金錢是解決麻煩的最好方式。
朝辭冷不伶仃地紅了眼眶。
…………
朝辭收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離開了明宇。
他回到自己租的那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呆坐了許久。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了那個他看了無數遍的頭像。
那人什麼都沒回。
他瞬間像是卸了所有氣力。他低著頭，眼睛像是再也承受不了淚水的重力，只能任由它們砸落到屏幕上。
上一刻還被拋到天堂上，下一刻就被墜入了地獄。
…………
後來朝辭去本市的一所重點中學當了一名歷史教師，歷史老師的工作比較清閑，他準備考在職研究生。
過了段時間，他父親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知道了他分化成了omega，對他不管不顧了二十年，卻突然熱切了起來。
主動關心他現在的情況，給他打了不少錢，後來與朝辭說有位老爺子的壽宴，希望朝辭能跟他一起去參加。
朝辭知道他另有目的，但是礙於表面上的情面，無法推脫。
但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壽宴上再次遇到林崢。
朝辭的父親朝勤帶這朝辭，與不少人介紹了朝辭——這個他多年不曾提及的長子，是個omega，還是a大的高材生。
走了一圈，朝辭突然看見了林崢。
他幾乎高出了所有人一個頭，頎長挺拔，格外顯眼。他今天把頭髮都梳到了後面，是個簡潔凌厲的背頭。他這人眉骨高，眼窩深，鼻樑同樣又高又挺，再加上那冷色調的翠綠色眼眸，更加顯得他疏離冷冽。
但是不知為何，朝辭卻覺得今天看到的林崢有些不同。
他好像有些難過。
明明他依舊看不出太多情緒，但朝辭不知為何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或許他已經默默注視了這人太久了。
朝勤看到林崢，卻是眼睛一亮，拉著朝辭往林崢那邊走。
朝辭有些不情願，就聽朝勤輕聲跟他說：「聽說你跟林總是高中同學，也都畢業於a大，這是多難得的緣分。」
朝辭正想說什麼，但朝勤也沒給他時間，直接拉著他到了林崢面前。
朝勤在林崢面前，態度簡直是殷勤，簡單地問候了幾句后，就把話題扯到了朝辭身上。
「這是犬子朝辭，跟您一樣是a大的學生，而且高中也在b中讀……」
他正介紹得起勁，就見林崢把目光放到了朝辭身上。
朝辭愣愣地看著林崢，只覺得他今天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對勁。
從前林崢看他，跟看一件物品沒有區別。但是現在看著他，卻多了些許不同。
神色似乎暗了些。
朝辭咬了咬唇，心想，是不是林崢上次發現與自己這種人契合度很高后，對他生了厭惡。
卻見林崢打斷了朝勤的話，看著朝辭說：「不勞朝總介紹了，我跟朝辭已經相識有幾年了。」
朝勤一愣，隨後卻是樂不可支，忙道：「那就好，你們年輕人多認識認識。」
「朝總，我有些事想與朝辭說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朝勤連忙說。
林崢帶著朝辭去了一個僻靜的角落。
此刻他翠綠色的眸子將一塊無機質的玻璃珠子，不帶任何情緒地將朝辭打量了一遍。
朝辭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為什麼林崢要找他。
打量了許久，林崢突然開口。
「你說你喜歡我。」
他的語氣沒多少起伏，只是單純地說一句陳述句。
朝辭卻忍不住攥緊了衣角，他不知所措地咬著唇，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是、是的。」
男人點燃了一支煙，煙圈模糊了他精緻俊美的眉眼。
「跟我吧，怎麼樣？」
…………
朝辭離開宴會，回到自己的家。
他坐在椅子上，腦子一團亂。
林崢要與他在一起。
卻並非是戀人的方式。
在一起，除了金錢上的資助外，不提供任何保證。
朝辭知道，這是一種極為作踐自己的提議。
但是他當時卻根本沒經過多少猶豫地答應了。
他太渴望靠近這個人了。
他付出了幾年的努力，只為了與這人說幾句話，只為了能稍微離他近一些。
如今，這樣他做夢都難以想象的機會就擺在他面前……他根本說不出拒絕。
朝辭，你真賤。
他想。
…………
朝辭同意了后，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他不用上班。早上給自己做了早餐后，邊吃邊發獃，卻聽見有人在敲門。
朝辭根本沒什麼朋友，搬到這裡來后，除了快遞小哥和外賣小哥、物業等之外，幾乎沒有客人來找過他，
他有些奇怪，去開了門，發現來人是宋秘書。
宋秘書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與朝辭打了招呼。
進了門后，朝辭請他坐下，宋秘書如幾月前一樣，再次給他遞了一份文件。
朝辭打開一看，是一份協議。
在朝辭看來，這便是一份包養協議。
朝辭抿了抿唇，卻沒有多說，直接簽下了字。
宋秘書又客氣了幾句后，便準備離開了，離開前他又提醒了一句：「協議上要求朝先生您去醫院做了一份檢查，關於您和林總的信息素適配，這是林總的信息素萃取液，您儘早抽時間去醫院一趟，麻煩您了。」
朝辭點點頭。
…………
朝辭與林崢的信息素適配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他們是百分之百適配。
連給他們做適配的醫生都有些難以置信，百分之百適配的例子，全世界目前有記錄的都不超過一百例。
居然被他們碰上了。
醫生似乎很為朝辭高興，朝辭拿到這份文件，卻有些恍惚。
百分百適配……他和林崢？
這或許是一個巨大的驚喜，但是他卻有些不敢高興。
林崢他……真的會為了自己這種人與他百分百適配而感到高興么……？
而另一邊，林崢拿到這份文件后，他盯著這份文件，看了許久。
契合度……真是個可笑的數值。
他根本不會為那樣的人心動，但沈玉柯卻能因為這種無聊的數值瞬間愛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