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像影子追著光夢遊（八）
「……」
過了好幾秒, 林崢才反應過來。
他盯著朝辭，臉頓時沉了下來, 那目光幽暗地就像是在暴怒邊緣的猛獸, 身上屬於alpha的壓制也不受控制地釋放了出來。
林崢的alpha量級太高了，朝辭原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額角和後背都冒著冷汗, 幾乎無法站穩。
「你再說一遍？」林崢一字一頓, 嗓音低啞又冰冷。
「我說我們結束了。」朝辭沒有被這樣的林崢嚇到，而是頂著信息素的壓力, 抬頭對上林崢的視線，平靜地說。
「你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你找我, 不過是因為你喜歡的人因為契合度喜歡上了其他人。但是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林崢。你證明了契合度是個可笑的東西, 你證明了我不過只是你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那你還留著我又什麼意義？」朝辭紅著眼眶, 聲音近乎哽咽。
林崢的臉色也隨著朝辭的話變得越來越陰沉，他突然站起來，高大的身軀自上而下俯視著朝辭，咬牙問他：「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重要麼？」朝辭忍不住笑了, 眼中還含著淚, 「難道不是么？」
林崢鐵青著臉，正想說什麼，卻一時失語。
這的確是他找朝辭的初衷。
就算現在不一樣了，但……哪裡不一樣了, 他自己也難說出個具體來。
難道要他現在對朝辭說，不是的，我特別在乎你，這樣么？
別說這點連林崢自己都認知不輕，就算他知道，現在林崢也根本拉不下臉來。
更何況如今朝辭突然說要走，也的確把他氣得不輕，他現在還在氣頭上，根本不可能倒過來哄他。
「林崢，我不怪你，也不敢怪你。如果你先前找我的時候就說明了原因，或許我還是會答應。因為我就是犯賤，為了你考a大，為了你去明宇……只要能離你近一點，我都會竭盡全力去做。但是……」
但是，這不一樣。
在那個宴會上，林崢如果直接告知了朝辭原因，朝辭或許還是會答應。但是他沒有，朝辭在被欺騙被隱瞞之下過了這一年多，甚至升起了不該有的幻想和期盼，如今再被旁人告知了這個真相……便太可笑了。
他沒有把這點告訴林崢，因為再如何卑微，要讓他在這人面前剖白他那可笑的期待和幻想，他還是做不到。
他頓了頓，讓盡量讓情緒恢復平靜：「就這樣吧，林崢。」
「你要結婚了，我也不該再留下了。」
林崢目光沉沉地看著朝辭：「你要走？」
朝辭點頭，指尖卻有些顫抖。
八年，付之一炬。
林崢胸膛劇烈起伏，似乎被氣狠了。
「那你就給我滾！」他眼中泛起血絲，在暴怒的邊緣。
等朝辭走出去后。
辦公桌上的所有文件、擺件，都被林崢揮了下去。
辦公室內頓時乒鈴乓啷地一陣響，宋秘書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老闆……」
「讓他滾！」林崢吼著，泛著血絲的眼睛像是要擇人而噬。
「……」
我也沒說攔著啊。
宋秘書心中腹誹。
過了許久，林崢才勉強平復了些許。
他坐下，用鋼筆一下下敲擊著桌面。
宋秘書見他冷靜了些下來，這才彎腰把地上的文件都撿了起來。
「去查查，是誰在嘴碎。」
宋秘書聽到他老闆如是說道。
…………
林崢在等著朝辭回來找他。
他知道這人有多麼愛他，正如朝辭所說，他為他一年進步了兩百多分，生生考上了a大，為了他去輔修他完全不擅長的物理系，為了他放棄考研去了明宇。在一起的一年多中，更是為他做了無數事情。
林崢從來沒想過朝辭會離開他，還是主動離開。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震怒。
正因這些有恃無恐，他才會在感情出現裂縫的第一時間不是想著修復，而是憤怒。
但是朝辭總會回來找他的。
林崢這般想著。
他熬著性子，數日未曾回玉翡華府。
每晚回去，沒有人為他留燈，沒有人睡在沙發上聽到進門聲便睡眼惺忪地關心他，沒有人為他熬湯，兩米多的床大得可怕。
而這幾天，宋秘書也是一天比一天小心翼翼，到後來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以為老闆跟朝先生第一次吵架后的那三天已經夠難熬了，沒想到朝先生來找了老闆一趟后才算真的開啟了地獄模式。
他知道老闆在等著朝先生來主動跟他道歉，但是……不知道是他不理解老闆的迷之自信，還是他不懂老闆這種人生贏家，總之，他怎麼看……朝先生都不像是會回來的樣子。
宋秘書是最早跟著林崢的一批人。
林崢為什麼找朝辭做情人，這件事他也清楚，甚至其中許多事情都是由他經手、操辦的。
因此等到這些全都被朝辭知道了，再加上前些天的熱搜，怎麼看都不像是小打小鬧。
宋秘書知道朝辭約莫是動真格了，但是他不敢跟林崢說。
林崢一直等著朝辭來主動找他道歉。
他一開始很生氣，氣朝辭說要離開，本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朝辭來找他了，他也要讓這個蠢貨長長記性。
但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林崢越發焦躁。他想著，如果朝辭主動來跟他認錯，他便原諒他。
直到整整一個星期過去。
林崢從憤怒到焦躁，到不安，內心深處甚至有些恐慌，而那些倚仗似乎也在搖搖欲墜。
在從那有恃無恐的心態中漸漸抽離后，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
他想，如果朝辭給他打個電話、發個簡訊，給他遞個台階，那他就跟朝辭服個軟，好好安慰他。
可朝辭還是沒來。
他跟他的聊天界面定格在了十六天前，朝辭叮囑他不要空腹喝酒的那個消息上。
在瓶中的魔鬼幾乎要滋長出最後的陰暗前。
他終是耐不住性子，回了玉翡華府。
但裡面卻空無一人。
他尋遍了整棟別墅，都沒有找到朝辭。更加讓他遍體生寒的是，別墅中朝辭的東西也都不見了。
最終他只在他跟朝辭卧室的床頭櫃前，發現了一些朝辭留下的東西。
一張卡、一把鑰匙、一隻表、一百八十塊錢。
那張卡，是他囑咐宋秘書每個月往裡面打二十萬的卡。
那把鑰匙，是當時朝辭從車庫裡挑的保時捷的鑰匙。
那隻表，是大二的時候，他送給朝辭的江詩丹頓。
他不知道那一百八十塊錢是什麼由來。
但是光看著前面那三樣東西，便知道朝辭是什麼意思了。
他把自己給他的東西都還回來了。
心中的恐慌再也無法壓制。
他捏著那張卡，眼前都蒙上了一層灰霧。
他派人去查朝辭，當天晚上出了結果：朝辭在五天前就去了德國。
林崢立刻就預定了一條航線，第二天就去德國找他。
但是也在同一時間，明宇最近花大力氣、幾乎壓上了老本才投下的投資項目的資金鏈斷裂了。
家族中有人對林崢出手了。
林崢無法抽身，不得不暫且把去德國的計劃放下。
因為這些年林崢的過於壯大，幾乎接受了家族的大半產業。在輝煌的背後，也必然暗流在涌動。
這樣古老而又龐大的家族，數代來難免有些蛀蟲。無法杜絕，只能等到它徹底壯大的那天，再將它徹底剷除。
說來也簡單，不過是上一代沒有奪得權力的人，趁著權力中心更替之時，對下一代發起攻擊罷了。
林崢的二叔，還有被二叔當做馬前卒的林屺。
那個投資項目的資金鏈斷裂只是這一攻擊的前奏。
之後，林崢明裡暗裡的產業不斷受到狙擊，連在本家的地位都受到動搖。
林屺很跳，在外人看來一時風光無兩。但其實真正博弈的雙方都知道，林屺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炮灰而已。
林崢原不會把這樣的人放在眼裡，但是自從宋秘書查到那天林屺找朝辭見了一面后，他便下了狠手對付林屺。
其實林崢對於這些人的心思都早有預料，也早就做了準備。但等到真正對弈的時候，還是容不得半點分心。
他陷入沒日沒夜的繁忙中，表面在從容不迫地反擊，實際心中已是焦慮不堪。
…………
朝辭那天與林崢了斷後，突然發現這座城市似乎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牽挂的事情。
除了他任職了一年多的學校外，他沒有多少朋友，也早就和所謂的家人沒了聯繫。
他想出去散散心，如果能找到適合定居的地方，那搬過去也挺好的。
他大學時跟一位姓劉的導師的關係很好，也就是那個原本要將研究生名額給他的導師。導師手下有幾名研究生，其中一位叫林淺茵的女生跟他關係最好，他稱她為師姐。
這位師姐前年去了德國讀博士，前段時間邀請他去德國玩，他當時拒絕了。但是現在卻是有些心動了。
他聯繫了師姐，師姐也表示特別歡迎，並且說她現在學校的歷史系也很不錯，他也可以考慮一下考她學校的博士。
朝辭這兩年本來在讀在職研究生，上個月剛拿到了碩士學位，原本沒打算繼續讀下去，但是現在想來，卻是個不錯的選擇。
師姐也寬慰他，無論要不要考那裡的博士，他總歸要出去散散心，先去了再說。
朝辭收拾了一天的行禮，踏上了飛向德國的飛機。
當天下午，這架飛往德國的飛機墜毀了，全機142人，無一生還。
…………
這本是上周目的原定劇情。
然而朝辭剛從陸衍那個世界自盡后就被拉到了這個世界，而這時，他正拖著行李箱在下飛機。
耳邊是另外一對情侶乘客的對話。
「天哪，剛剛的氣流也太強烈了吧，我坐飛機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強烈的氣流，整個機艙抖得不像樣，差點把我嚇死了！」那個女生對身旁的男生說。
男生拍了拍女生的肩膀，安慰她：「別想太多啦，飛機失事的概率比買彩票還低。」
【所以這一次，改變的劇情點時這輛本來應該墜毀的飛機安全著陸了？】朝辭問系統。
【是的。這架飛機原本在經過西北地區時會因為機器故障加上強氣流而墜毀，不過我剛剛檢查了一下，飛機的故障應該是被抹除了。】系統說，【我上個世界就跟你說了，任務對象只能改變部分的時間點，而這個時間點就是在你的死亡節點。這輛飛機要是墜毀了，還把你拉過來做什麼。】
【還真是有點意思。】朝辭笑了笑，拖著行李往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