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你待我的好我卻錯手毀掉(六)
隨著這兩道推開的金屬, 那個朝辭從未接觸過、也難以想象的世界,也從大廳的一角,到眼前的全然鋪陳。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那些人穿著最名貴的衣著, 秉著最端莊的談吐,卻帶著最原始的欲|望。
朝辭顯然被眼前這一幕怔住了, 隨後他目光四處搜尋, 想從人群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人。
他很快就找到了。
哪怕是在這美人如雲的地方, 他的小律也格外出眾。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和她身邊的青年看起來十分親密地貼耳談論著什麼。
朝辭渾身冰冷,但還是快步上前。
他顯然與這裡格格不入,一路走來,被許多人投以異樣的目光, 但是目光觸及到他身旁跟著的陸蘭柯, 也都沒說什麼。
「小律!」朝辭走到賀律身邊,用比他尋常高上許多的音量喊了賀律一聲。
賀律轉頭,見到朝辭, 裝作十分驚訝的模樣:「你怎麼來了?!」
「是你朋友帶我來的。」
賀律聞言,也順勢看了他身旁的陸蘭柯一眼。如果可以, 他恨不得現在就錘爆陸蘭柯的狗頭。
朝辭看著賀律, 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小律……之前你說分手的事情,我想再跟你好好談談。」
他沒有問賀律在這裡做什麼。
一來或許他也不願知道這所謂的真相, 二來, 在這裡質問小律……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然而他為對方百般著想,對方卻不見得領情。
「沒什麼好談的,你還看不出來?」賀律看向朝辭,直接揭露了朝辭苦苦掩飾的那一層紗紙, 「我喜歡上別人了。你又老又沒錢,還想真的綁住我一輩子?」
「識相點就快點走,死纏爛打有意思么?」
每一個字都像是扎在朝辭的心上。
朝辭低著頭,在曖昧的燈光下,他的表情也模糊了。
過了許久他才抬頭:「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也不能讓你呆在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朝辭的話被賀律身邊的青年打斷了。
陸蘭柯發消息給賀律后,賀律不但火速找了件女裝穿上,還拉了林序逸一同演戲,順便提前打點了全場所有的人。
都不許露餡。
「這種地方是什麼地方?」林序逸輕笑,全然看不出他平時在賀律等人面前那不著四六的模樣,「你說話還是當心點比較好。」
「不用跟他廢話了,保安呢?」賀律往旁邊看了看,「把他帶出去。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晚香是不想幹了?」
很快便有兩個高大冷峻的保安走到了朝辭身邊:「這位先生,請離開。」
「小律……」朝辭沒走,看著賀律還想說什麼。
「快走吧,我們結束了。」賀律滿臉厭倦,「下次再來,我不會客氣的。」
話落,朝辭便被保安強制呆了出去。
等他走後,賀律直接扯下這個匆忙帶上、有點不大適合的假髮,砸在了陸蘭柯臉上。
「陸四,你他媽有病啊?!」
陸蘭柯倒是沒生氣。
他把掛在自己肩膀上的假髮拿下,從容地坐到了賀律對面:「急什麼。你這不是演得挺好的么?這樣跟他說個明白,不是一勞永逸?」
聞言,還不等賀律說什麼,一旁的林序逸導致終於破功,忍不住笑出了聲。
「是啊,賀哥!」他笑得不行,「你這拜金失足少女是真的可以,哈哈哈哈——」
「滾,你也想死?」賀律瞪了他一眼。
林序逸頓時做了個投降的手勢,不敢出聲了。
…………
那晚過後,短短几日,朝辭便憔悴得不像樣。
他工作上的事情依舊繁忙,新房裝修那邊也離不開人,朝辭心裡又裝著事,三重負擔下來,如何能好?
想了幾天,朝辭還是不願放棄。
小律可以不跟他在一起,但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律往火坑裡走。
那些富二代,能是什麼善人么?這萬一、萬一……小律可怎麼辦?
朝辭再次找起了賀律。
他沒有過多的線索,只知道f大,還有之前去的那個地方。
還好賀律這學期不用回宿舍,教學區那邊也不用怎麼去。而且被朝辭弄得,他連晚香也都沒去了。
時間一晃,又是兩月。
「昨晚去晚香,我又看見那個大叔了。」
幾人在馬場上,林序逸騎著馬,對身旁的賀律說。
賀律皺眉,煩躁道:「你提他幹嘛?」
「賀哥,要不你還是直接把真相告訴他吧。」林序逸忍不住說,「我看他也是個直男,你直接告訴他,他肯定不會再糾纏你了。」
好歹吃了朝辭一年多的飯,現在看到朝辭這模樣,他也動了些惻隱之心。
「你這胳膊肘怎麼往外拐啊?」賀律瞪了他一眼。
「我覺得序逸說的也沒錯,你乾脆直接告訴他吧。」程奉也忍不住說,「你一直不去晚香、不回宿舍,也不是個事。而且讓他這麼干找,也沒必要。」
「艹!你們今天說好了一起給我找不痛快?!」賀律低罵一聲。
「就是覺得沒必要。他拼死拼活地找你,你躲著他,繞來繞去。直接說開不就完了?」程奉說。
林序逸也接著:「是啊,賀哥。我昨天見那大叔,人都瘦了一大圈,怪可憐的。」
賀律沉著臉,沒再理會他們。直接揚鞭,讓馬帶著他跑向了遠處。
林序逸和程奉兩人,只能看著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帶著發泄的意味,沒過多久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哎這。」林序逸有些擔心,「這怎麼還急上了?」
說著他便想去追上賀律。
「你別去了。」一道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林序逸轉頭,就見陸蘭柯騎著馬,緩緩向他們靠近。
「讓他自己發泄一下。」陸蘭柯說。
…………
要說賀律一點都不喜歡朝辭,顯然是不可能。
要是真的不喜歡,也不至於就這樣想跟人撇清關係。畢竟按照這些人原來的計劃,可是打算將朝辭搞到手后再惡整一頓。
只是這個「搞到手」的周期比所有人預想的都長了,賀律自己的耐心也比預想得長了無數倍。
而真正在一起后,那個又蠢又笨的老男人,也讓賀律原本想好了的計劃無期限地推遲。
他嫌棄男人做的飯,嫌棄他老套的討好,嫌棄他文縐縐地讀那些書……其實都是在無可避免地被他吸引。
起初他從未害怕過讓朝辭知道他真正的性別和身份。甚至惡劣地期待著那個時刻,看著男人憤怒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但是漸漸地,這樣的期待,轉變成了抗拒。
他知道朝辭是個直男。
如果朝辭發現了他的男的,不說喜歡和愛慕,他只會覺得厭惡和噁心。
這是賀律自己都沒有深思過的恐懼,卻在一天天地不斷加深。
因此,他不願意讓朝辭知道真正的真相,是因為害怕。
他寧願就這麼跟朝辭分開,那至少朝辭還是喜歡「小律」的。
哪怕這份喜歡會隨著分別慢慢淡去,他也不會厭惡和憎恨他。
但是他顯然低估了朝辭對他的感情,這件事也隨之越來越糟糕。
賀律在馬場跑了一個下午,跑到自己精疲力竭,身下的馬也在抗議。
算了,直接說開吧。
…………
一個周末,朝辭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收到了來自賀律的消息。
[l:我們今天見一面吧,我跟你好好談談。]
朝辭渾身一震,神色中滿是驚喜。
賀律說中午十一點在景宴等他。
景宴是s市的一家高檔餐廳,朝辭還從來沒有去過。他這輩子就去過一次高檔餐廳,便是他與賀律告白的那天。
朝辭一個上午都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九點多便坐地鐵去了那家餐廳。
他很高興,有一肚子話想對賀律說。
他們的房子在兩天前剛裝修好,賀律應該再過半個月便能結束畢業答辯了。原先朝辭便是打算賀律一畢業,自己就告訴他這個驚喜。
如今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但是他也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律。
他還是期盼著小律能夠回心轉意。
十點出頭,朝辭便到了那家餐廳。
他坐在賀律提前預約好的位置上等了許久,十點五十左右,他看見前方來了一個人。
一個與小律長得很像的人。
無論樣貌、還是身形。
但是卻是個男人。
難道是小律的弟弟么?從前好像從沒聽小律說過。
那個青年徑直走向朝辭,在朝辭面前坐下。
朝辭見狀,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請問你是……小律的弟弟么?」
「不是。」賀律直接說道,「我就是賀律。」
「……什、什麼意思?」
朝辭顯然是愣住了,一時間不明白賀律說的是什麼。
賀律也沒給他太多消化的時間,繼續說著:「意思就是,我一直都是男的。那天見到你只是因為跟朋友打賭輸了。」
朝辭僵了許久,才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那你後來、後來為什麼……」
為什麼要扮成女生騙我?
「覺得有意思而已。」賀律淡淡地說。
朝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
騙了他一年多,只是覺得好玩嗎?
那這一年多,他……算什麼?
他想到自己日日殷勤地給他做菜,磕磕絆絆地讀著那些他看了就頭暈的書,咬緊牙關賺錢加班,省吃儉用給他買奢侈品……
這些,都算什麼?
「我很抱歉,那時候沒考慮太多。」賀律說,「你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錢,作為補償,錢這方面你可以開個數。」
「……」
見朝辭遲遲沒有開口,賀律又說道:「那就一百萬,嫌少的話你可以再提。」
他沒有說多,因為他知道說多了,按照朝辭的性格,未必願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