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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你錯我不肯對,你懵懂我蒙昧(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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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辭有些怕,但聽到他說這種可笑的話又被氣的不行:「你說不準就不準,敢問你是我朝辭什麼人?」


  「朝辭自認與你再無舊情, 只有舊仇。只是沒有能力報復你, 也不願再和你過多糾纏, 只願我們從此各不相干。靳堯,你若現在回你的神界, 我還能念你一分好,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但若你執意死纏爛打,可就太難看了。」


  「我跟喬裴的大婚, 誰都有資格反對,唯你不能。」朝辭說完, 便抬腳往外走,不願再與靳堯有過多糾纏。


  那一絲理智徹底被吞噬, 靳堯眼前血紅一片。他垂眸掩住眼中翻滾的殺意,道:「你就不怕我殺了喬裴么?」


  「我不僅能殺了他, 整個燁國、北境、乃至六界……皆無不可殺。」


  「那你去!」朝辭轉身,臉上少見地出現了戾氣,「你看看我朝辭會不會死在他們前頭!」


  靳堯的瞳孔在瞬間似乎變成了獸類般的豎瞳, 幻形術再也掩飾不住,金色的豎瞳漂亮異常,但看一眼便叫人畏懼膽寒。


  「呵。」他望著朝辭的背影,低低地笑了。


  少年穿喜服的模樣一如他所記憶的艷麗無雙, 卻不再是為了他而穿上。


  他甚至, 為了另一個人而用自己的命威脅他。


  …………


  他們的婚期很快就到了。


  朝辭雖然那天跟靳堯說話說得硬氣,但這幾天過得還是頗為膽戰心驚。


  畢竟不管他有多厭惡靳堯,但這人的危險性足夠令人忌憚。只希望他那日用自己的命威脅他, 能起到一些效果吧。


  朝辭提心弔膽等到了大婚那天,他隱隱鬆了口氣。


  都到今天了,那人還沒看,應該是……放棄了吧?

  他是上神,何苦執著於自己一介凡人。左右不過是看自己滿心沒再圍著他轉,覺得不悅而已。


  天不亮他便被碧雲她們叫起來,一群人在他身邊忙活來忙活去,折騰了許久才好。朝辭也只有在開始時偷閑吃了口糕點。


  等時辰快到時,朝決送他出府,一向清冷內斂的大哥此時眼眶也有些紅。


  朝辭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是笑道:「大哥,你怎麼跟嫁女兒似的。小弟我是要去當皇帝的夫君了,以後天天享福,還能罩著你咧!」


  北境對男子之間的婚事,並沒有對雙方作出高下之分。兩方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因此靳堯之前來找他時說的也是,他是朝辭的夫君,朝辭也是靳堯的夫君。


  當然,按理來說不論這種風俗如何,與皇帝成婚,總歸是從屬方,矮了一頭。因此喬裴這兩個月的準備大婚時間還派人連夜修了律法,用以規定皇帝與男后之間的關係。


  若非現在朝堂的確不穩,他都想跟朝辭二分天下。好在朝辭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躺著享福他最在行,治理天下這事兒是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了。所以他反而是最反對靳堯給他實權的,名義上的地位給到位已經很夠了。


  「就你,別惹了禍事把我扯下去我便燒高香了。」朝決笑罵道。


  他將朝辭帶出了府,扶他上了馬。昔日直到他腿邊的總角少年如今坐在高頭大馬上,也有了獨當一面的模樣。


  朝決壓下了心中那不知是酸是苦的滋味。


  他年長朝辭九歲,朝辭又早早沒了娘,可以說朝辭算是他帶他的。


  這小子從小便沒讓他省心,天天做些混賬事聽得朝決氣得肝火直冒,但回頭這臭小子腆著一張臉來跟他認錯討好,他又一下子什麼氣都發不出來了。只能捏著鼻子自認倒霉給他處理爛攤子。


  一轉眼這小子都這麼大了。


  從今往後,他也算是成家了。


  雖然難免捨不得,但是……挺好的。


  …………


  朝辭騎著馬,周圍圍著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一路向宮門走去。


  街上也熱鬧得不行。此時皇后還未冊封,按照燁國的律法百姓門不必行跪禮。便在兩邊一路瞻仰這燁國難得的喜事。


  燁國建國不久,皇帝的大婚的確是難得的喜事了。


  就在一派喜氣之際,天穹突然黯淡下來。


  朝辭心中一咯噔。


  這天色暗得太突然、也太明顯了,眾人也都紛紛抬頭望向天空。


  之間原本還是難得艷陽無雲的好日子,此時卻一下子湧來了眾多翻滾的黑雲,更可怖的是有一道冒著紅光的裂縫完全貫穿了整個天際。


  那裂縫越發越大,像是有什麼東西沉了下來一樣。等了須臾,朝辭瞳孔猛地一縮。


  這根本不是什麼裂縫,而是一道巨劍虛影!

  就在朝辭意識到這點時,他突然感到腰間有一陣大力將他攬去。


  雖然眾人都在看向天際,但儀仗隊為天家辦事本不敢有任何差錯,可當看到視線中的天空出現了那道貫穿蒼穹的虛影時,也忍不住抬頭望去。


  等他們回頭時,才發現原本坐在馬上的皇后已沒了蹤影。


  頓時亂作一團。


  而此時朝辭卻是已經被人帶到了千丈高空,其下便是微小若螻蟻的人群,星羅棋布的皇城,還有那懸停在蒼穹上的巨大劍影。


  他的腰間被人用手牢牢禁錮住。


  「你這是何意?」朝辭看著身旁之人,臉上儘是冷色。


  「跟我走,否則我便屠了這裡。」靳堯說出這句話時堪稱冷靜。


  「你瘋了?!」朝辭失聲道。


  「下面可是數十萬的人命!你靳堯就算喪了心,難道也不怕天譴嗎?!」


  「天道又能奈我何?」他輕笑,眼中是近乎殘忍的傲慢,「至於你,那日拿性命威脅我……朝辭,你若是死了,我便殺了喬裴,屠了燁國,去冥界將你的魂魄帶回來。屆時你亦什麼都不記得,我將你帶回神界,為你重塑身體,倒是能做一對神仙眷侶。」


  朝辭渾身發冷,連脊椎骨中都灌滿了寒氣:「你瘋了……」


  「若我死了,入了冥府,你算將我的魂魄帶回,為我重塑身體……那還是我嗎?」朝辭抱著最後一絲籌碼,問道。


  「自然是你,不過是沒了記憶……不過無妨,以後你的每一點記憶,我都會親自參與。」


  他似乎越發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但我總歸是捨不得你吃這些苦。你若現在跟我神界,我便收手。」他近乎風輕雲淡地說道。


  「不……」


  朝辭話一出口,那劍影便沒有絲毫猶豫地直直向下斬去。劍影帶起了巨大的劍鋒,周圍黑雲隨之滾動,一派末日之景。


  其下的百姓們看到那劍影直直向他們重來,似乎也意識到要發生什麼事,頓時慌亂起來。


  朝辭似乎都能聽到他們驚恐的叫喊。


  「不要!」


  他閉眼大喊,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滾落。


  他近乎哽咽地說:「我答應你。求你……」


  他看到靳堯的眼睛化為獸類的豎瞳,同時整個人都化為了一條百丈玄龍,而他自己卻轉眼落入了一個金色的小籠子中,被那條龍銜在嘴中。


  像是這不可一世的玄龍唯一的不可侵犯的珍寶。


  …………


  靳堯尊上化作原型從下界歸來,還帶著一個凡人,這事兒在當日就傳遍了整個神界。


  那日有幸見過的神仙,都說那凡人被靳堯尊上關在金籠子里,還是個穿著嫁衣的絕世美人。


  靳堯尊上禁慾了千萬年,今日終於要開竅了?

  神界里的神仙說少也不少,但壽命都太漫長了,看久了也就會發現這些人來來回回也就是這些人,難得有個新奇的八卦,各個都激動得不行。


  但靳堯畢竟是誰都惹不起的人,大家傳八卦也只能私下偷偷地傳。


  聽說靳堯尊上帶著那凡人直接回到了洞府,大家等到第二日,也未見尊上的洞府有什麼聲音傳出。


  這正常,畢竟龍族可不是一般的種族,他們開起葷來就是折騰上幾十年他們都不覺得奇怪,就是……那個凡人撐得住么?

  這些道貌岸然實則沒太多憐憫之心的神仙倒不是真的那麼擔心那個凡人,只是靳堯尊上獨身千萬年,如今有人能讓他破戒,還特地從凡界擄上來,怕態度並非一般。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靳堯尊上發起狂來他們怕自己殃及池魚。


  至於把凡人擄上神界是不是犯了規矩……犯了是犯了,問題是誰也沒這個執法能力,只怕都是去給靳堯尊上送人頭。左右這規矩也是天道訂的,天道若是不滿便自己去尋靳堯尊上便可,應該也犯不著拿他們出氣。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算什麼大錯,神界里眾人私下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動作,只是沒靳堯尊上這般明目張胆而已,天道或許也不會怎樣。


  總之,這些不在神仙們的考慮範圍之內,大家都快樂吃瓜,賭靳堯尊上那兒什麼時候能再傳出消息。


  他對靳堯的一見鍾情、一廂情願、流亡時自以為的相依為命、和最後可笑的真相。


  朝辭坐在桌前,低著頭,保持著這一個動作良久未曾說話。


  靳堯也並沒有出聲,他知道朝辭需要花一點時間去接受這些記憶。


  許久,朝辭才低笑道:「你還回來做什麼?情劫還沒渡完么?」


  他笑得很低,很啞,像是極為艱難地才從喉嚨中擠出來的。


  靳堯他這樣的回應,原本抱有僥倖的心也開始有些慌了起來。


  朝辭向來是沒心沒肺的,這般模樣還是他第一次見。


  事情好像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樂觀。


  「對不起,小辭。」靳堯說得極為認真,這是白衣仙人降世千萬年第一次說這般的軟話。


  「你是對不起我。」朝辭抬頭,露出一雙微微發腫的挑花眼。


  「但是已經結束了,如果你真的想要補償我,請你現在就走。」眼皮發紅,在他白如玉瓷般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憐可愛,但朝辭的神色卻極為堅決,「這裡是凡界,朝辭只是一介凡人,配不上你。」


  那個總是傻樂的少年,此刻卻如此決絕。


  雪衣烏髮的仙人微微一怔,隨後凝眉道:「從前我有諸多愧於你的地方,此後終其一生,我都會補償你,你別說氣話。」


  他原已經想好,等朝辭恢復記憶,他們重修於好,他便帶著朝辭回神界,如果朝辭和朝辭的家人願意,可以把朝辭的家人也一同帶往神界。朝辭的兄長,從此亦是他的兄長,決不虧待。從此他們攜手一生,會一會何為神仙眷侶。


  「一生?」


  「對。小辭,我心悅你,以後你會是我唯一的道侶,我決不負你。」他像是真的在天地前自證誓言,極為慎重。


  「你心悅我?」朝辭微微提高了音量,隨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笑了許久,等到靳堯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才勉強止住。


  「我並非在說氣話。」朝辭說,明明眼睛還微腫,但眼中卻沒有半點濕意。


  因為方才的眼淚也並非是為了這段已經結束的感情所流。


  他的確並不是在說氣話,這些言辭已經是將滿心的怨氣、恨意與徹底的失望都極盡克制的結果了。


  他不想破口大罵或是出言嘲諷,徒生糾纏。


  靳堯看著少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時間他喉嚨乾澀得厲害,他沒想到少年恢復記憶后,卻是這麼決絕。


  「不若你先冷靜幾日,我再來尋你。」靳堯說著,正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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