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蛙與飛鳥

  一直以來，從遇到陳家安的那一刻開始。


  在他的身上，鹿郁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如果她閉上眼睛，離遠地點，她甚至以為那裡不會有活人存在，這種情況她很少遇到。


  除了個別幾個極為強大的存在，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他們的想法，更何況她也不敢，因為會死，當她的精神延展開來觸及到那些人的一瞬間，她就會死，那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一開始的時候，領導他們家庭的家長還好，她也絕不會主動的去窺視他的想法，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些東西變質了，他依然是那麼強大，可卻在他們兩人之間建立起了一個屏障，在她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的情況下，將她的精神拒之門外，雖然他從看來沒有對此說過什麼，卻已經有所保留和限制了。


  撇開那幾個個例不說，對於鹿郁來說，那種層次的奇迹者，是真的脫離了人類的範疇，近乎於神明了。


  她目前為止遇到的絕大部分的普通人類和奇迹者，都逃不過她的精神覆蓋，也就將一舉一動一絲一毫都暴露無遺。


  在她的世界里，從很早以前開始，從覺醒以後，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赤裸裸的，他們的情緒，他們的慾望，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記憶，甚至於他們的深層次潛意識，他們絕對不願意被任何人看到或者知道的隱秘的東西，都清清楚楚的擺放在她的眼前，任由她挑選查閱。


  更多的時候，有些想法的湧入都由不得她自己去選擇，這是真的，帶著耳機進行隔絕，也是真的，她是的真的聽夠了普通人類的想法了，當她還是正常人的時候，根本就想象不到會是如此的讓她厭惡至極，甚至於一度讓她產生了恐懼的心理，要麼就是毫無下限可言，要麼就是貧乏枯燥死板的讓她抓狂，那些自詡成熟正常的大人，沒有一個是真正正常的，都像一個個裹在淤泥里卻一點都不想出來的東西，絕大部分的人都被各種各樣的情感和認知所封閉和團團包圍起來，有些沉溺其中而不自知，有些是想要掙扎卻無能的沒有辦法掙扎出來，每個人都給自己一塊絕對的瘋狂地帶，思想本身是無法被任何人窺視到的，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馳騁，因為是虛假的幻想，所以更加的不會受到所謂的社會道德的約束，可以在禁錮中松上一口氣。


  可恰恰就是那些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虛假的發泄的歇斯底里的沒有任何顧忌的幻想，是她最為恐懼的，也是最強烈的情緒，她最無法抵禦的情緒，傳導至她的腦袋，化為聲音和真實無比的圖像，她就像是在看著那些一段段的記憶一般，有時候就根本辨別不出真假。


  說那些畫面骯髒至極都是無比輕巧的，帶著幾分光陸怪離的荒誕，將一切無法得到無法發泄的情緒一併釋放出來，像是在噴吐最惡毒的毒汁一般，而這些原本應該會散在他們心裡的東西，卻都一股腦的降臨在了她的腦海，那種感覺，那種滋味，那份真實，已經不是痛苦可以形容的了。


  而對於人類，她不是看透了，而是已經沒有任何一點的耐心了，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好感了，她有意的將自己和他們隔離開來，雖然他們創造的娛樂確實很好，而她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雖然那份記憶已經遙不可及了。


  就算是同為奇迹者的存在，也依然讓她厭惡和排斥，只是因為那種同類的認同感，讓她好了幾分，而奇迹者本身因為能力的優越性和更高層次的進化，讓他們也不會擁有那麼多的負面情緒，非常的自我，非常的隨心所欲，沒有牽挂，沒有束縛，有時候強大的力量是一個好東西，可她還是依然會刻意的遠離他們。將自己擱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被各種圖書影像網路遊戲給包圍，被那些沒有溫度沒有感情的死物所包圍，她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這些都是真的，不帶半點虛假。


  她的能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大，範圍也越來越廣，她根本就沒有刻意去鍛煉過，她不知道那些能力是本來就一直存在，還是緩慢的漸次出現的，她用起來彷彿一開始就知道一般的得心應手。


  他說她的能力是精神系的，並不是什麼心靈感應，而是精神的力量達到一種新的高度和層次以後，發生了質的變化，凌駕於大多數人之上，她所謂的可以看到和聽到別人的內心這個能力，實際上是一種很棒的精神入侵，一般人，哪怕是奇迹者，精神的範圍和波長都只是在周身環繞，而她的，則超越開來，滿溢開來，濃度極高的精神力朝周圍擴散，自發的侵入他人的大腦，自發的接觸他人的精神，在壓倒性的精神力面前，沒有誰能隱瞞什麼，而這種精神，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多的增加，不斷繼續的向上進化，當強度到達某一個點時，某一個強度是，會由此延伸出又一種精神反面的能力。


  他說她太棒了，太完美了，她的潛力幾乎是沒有盡頭的，她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就好，他要去見證這個完美的進化。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光芒，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


  可那個時候，鹿郁久已經不再相信他了。


  不過他有一點說的完全沒有錯誤，她的精神系能力，無論是哪一個方面，都是建立在她本人強大的濃厚的精神力之上的，以此來演化或是演變出不同的運用方式，她需要的只是開動腦筋，去將它發揮到極致。


  鹿郁自己卻沒有這個自覺，她很懶，一直都很懶，她更喜歡躺在床上或者沙發上，吃著零食看著筆記本電腦，困了就睡覺，這是她最好的生活方式，她並不恨自己的能力，也不厭惡，它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也願意去承受那份清醒所帶來的折磨，讓她回到原來那個懵懵懂懂的愚蠢的少女樣子，她寧願去死，把一些根本就不重要的東西看的比什麼都重要，並且陶醉其中，陶醉於陶醉中的自己，演化為一份不自知的讓人作嘔的自戀。


  她在還是一個普通女孩的時候，也曾擁有過，現在想起來，讓她不寒而慄，可回頭看看，所有的人類都覺得是正常的東西，現在她看來都不正常了，扭曲了，變得猙獰了。


  那份簡直被洗腦了一般的理所當然讓她恐懼極了。


  局限性導致了這樣的結果，過於軟弱的內心導致了這樣的結果，自欺欺人的行為導致了這種結果，井底之蛙永遠也跳不出井口，除非變成長著翅膀的鳥，徹底的飛出去。


  所以，普通人類是青蛙，奇迹者是飛鳥，她……是飛鳥。


  她永遠也不會再變回到青蛙。


  她寧願當一隻折斷翅膀的飛鳥。


  血淋淋的，卻又是無比清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