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殘缺的人
斐天武在少年的褲子上蹭了蹭，將不小心濺到的血擦掉。
然後轉身回到車內駕駛座上。
「你可真厲害啊。」鹿郁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帶著幾分調侃。
「媽的，血不小心濺到皮鞋上了。」
「你是變態嗎，殺人又說這種話。」鹿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搞錯了沒有，大小姐，你殺掉的人可比我多到哪裡去了。」斐天武發動車，說道。
「不要叫我大小姐。」女孩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多麼有力的反駁。
車重新開了起來，駛過這條小小的道路，駛過少年的屍體旁邊。
「你說，這樣的渣滓還見的少嗎。」斐天武直視前方，說道。
難得的，董安於抬起頭，往車窗外面掃過去一眼，淡淡說道：「彼此彼此吧。」
沒有借口，沒有多餘的話語，陳家安不太知道董安於的意思，或許他知道，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去想了吧。
車比之前要開的緩了一些，因為漸漸的人群開始多了起來，堵塞在路上的車輛也多了起來，光是憑藉將速度加持到極限的話，是沒有辦法衝破的。
路上也時不時的會有扔幾塊石頭過來，或者是人群擋在前面阻攔，可當斐天武毫不猶豫的撞開一個之後，人也就漸漸的少了。
道路上，零零散散的人聚在一起，或走路，或奔跑，有些狂熱的感覺，好像一具具的行屍走肉，只是不同的是，散發出來的情緒卻帶著高溫一般的，像傳染病一般的蔓延。
蔓延海陰整個城市的角角落落里。
陳家安可以感受到一些，恐懼是最為明顯的，還有怨恨，還有悲哀的悲涼的氣氛隱藏在這些之下，深埋其中。
在現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之下，將一切內在的，外在的，統統拋開來，展現在空氣里，展現在他的面前，陳家安的眼裡。
可現在的他，並不能理解和明白，其實也不需要理解和明白，失去了記憶的他，就像一個殘缺了的人一般，雖然身體完好無損，可精神卻缺失了一塊。
一直都是旁觀者的感覺，一直都是一種俯瞰而下的感覺，全然沒有深入其中的感覺。
無論是人，還是超越者。
這種感覺，有時候有點冰涼，現在尤其更甚。
可是，陳家安不討厭這種感覺，因為很真實。
陳家安淡淡的呼吸，原本有些沉重的身體，變得輕鬆了一些。
……
車很快就沒有辦法再繼續前進了，車停在了一條完全被擁堵的馬路之上，無人駕駛的被丟棄的汽車，大大小小，到處都是。
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是城外嗎。
現在他們四個人，也只能徒步去城外了。
斐天武按了按喇叭，說道：「車是肯定過不去了，雖然我很想強心行撞開一條路，可是阿郁的小心肝可能會受不了，走吧，也不遠了，以我們的身體速度，去城外邊界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別拿我當借口。」鹿郁有些疲憊的搖搖頭，下了車。
四個人聚在一起，站在被堵住的馬路前。
斐天武往遠方遙望了一下，指了指陳家安說道：「鹿郁，讓他背你，現在就出發吧。」
說完他看了董安於一眼，見他沒有什麼要說話的意思，點點頭，確定沒有問題，從後車廂拿出一個長柱狀的大包，單肩舉著。
斐天武用叫蹭了蹭地面，看向陳家安說道：「要不要比比看，誰先到？」
說完，也沒有等他同意，就抬起一隻腳，踩在半空中，腳下的空氣扭曲凹陷，他人一躍而起，如海賊王漫畫里的月步一般的，快速遠去。
「你這是犯規！」鹿郁對著天空舉了舉拳頭，然後沖陳家安說道：「快點！快點！別讓那傢伙贏了，超了他！」
說著，便雙手一伸，跳上了他的後背，細細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脖子，雙腿一跳，分別夾在了他的腰上。
陳家安呆了一呆，也沒說什麼，雙手環住她的腿彎，箭矢一般激射而出。
董安於看著三個人都走了，這才朝前邁步，一步，兩步，三步，就像是在閑庭散步一般的走著。
似乎轉眼便被其他三人甩在了身後。
只是似乎。
細細看去，他猶如在水面上滑行一般的，每邁出一步，便會劃出一段距離，並且越往後，距離越長，速度也越快。
以此類推。
他就彷彿一道影子。
在風中呼嘯而過。
……
女孩在陳家安的背上，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任何一絲哪怕再如何微弱的氣息。
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她漸漸上升的體溫，她在他耳邊的低語，她小小的輕薄的身體，她掃過他的髮絲，垂落在他脖頸的髮絲，她的味道。
兩人從未像現在這一刻，如此的親近。
她將他緊緊摟住，她的身體與他的身體貼合在一起，兩者的律動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感覺，真的很奇妙。
陳家安的呼吸平穩，在一個又一個的車頂踩過，用下力道，在躍起，每個被他踩過的車頂，沒有例外的凹陷了下去，或是腳印或是一個塌陷的坑。
他已經很克制的在控制自己的力道了，不然的話，所有的車都會被他的給破壞掉。
陳家安的速度已經夠快了，背了一個人，也不見減緩，可還是遠遠的吊在斐天武的後面。
風的阻力隨著他的速度，越變越大。
背上的女孩將臉埋在他的肩背里，風狂亂的撕扯著她的頭髮，她似乎說了一句什麼，可聲音太小也太細，就算是陳家安，也沒有聽清楚。
現在說的話，就像是撕碎的紙屑一般，不成調子了。
這樣告訴奔跑了大概有十幾分鐘，前面的斐天武停了下來，背對著他們站著，陳家安緊隨其後，躍出最後一下，將鹿郁輕輕放下。
斐天武上下打量他們，笑著說道：「你們輸了。你輸了鹿郁。」
鹿郁雙手支撐著膝蓋，有些氣喘吁吁的說道：「是是是，你贏了行了吧，恭喜你終於贏了一回。」
斐天武被這麼噎了一下，可也不在意，並沒有影響他的笑容。
最後，董安於悄無聲息的來到。
像一抹幽魂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