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英勛
林昌輝近來刻苦耐勞的學習,這些他的家人都看在眼裡,其實對他自己也是個證明。馬上高一要結業了,升高二的還有些苦惱,升高三的幾近瘋狂。文理分科便是要分班,我們幾個關係比較要好的打算『賄賂』一下老師,爭取留在一個班,我們趕著去學理科。只有丁雅義無反顧的去學文科,接下來她的生活,我們無從知曉,不過現下最重要的還是學習,至於生活,也不過是學習生活。
結果是倒數的林昌輝莫名其妙考進了班裡前十,令我們驚嘆不已。只是沒有人會在學習上認輸,最慫的也不慫了,我們還有什麼可慫。
我們後來都變成了別有用心的我們,哪怕一個指甲都沒有蹭進社會,而是在學校的一方凈土裡。這股風恐怕是林昌輝帶起來的,我們私下裡覺得。羽拾肆漸漸不再打架,甚至連跑步都變少了,所有人都在拚命挖取知識,恨不得把老師的腦子複製下來。
有不少人退出了『武山』,我所不知道的是,自從鄭慕超被砸以後,他便一直帶有耳鳴和輕微的腦震蕩,自然而然的退出了『武山』。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軌,對於我來說,這將是一條筆直的軌道,每個人都在幻想著自己要考的大學,未來的人生。但是蔚空還在迷戀。
她甚至走火入魔了。她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在歐生剛開放的水族館二層逛逛,甚至連家也不回。近來歐生特別引進了一隻小海豚,一舉成為了我們這裡的『小明星』。它叫起來就像有人吹了一聲小喇叭,身體摸起來像個麵糰。
歐生突然想把這個『小明星』送給蔚空,因為他嘲諷她,她跟它一樣可愛。惹的蔚空天天給『小明星』寫詩,有一段時間成績一直下滑。
但是聰明就是好,她過一陣子依舊是把成績提的高高在望,讓我感覺有所懸殊,可望而不可即。於是蔚空很快就拿到了班裡第二的成績,林昌輝卻獨佔鰲頭。
我感覺他變了,他很少說話,似乎對感情已經麻木不仁,他突然就像一個憂鬱的王子,憂愁的陛下,每天的學事令他焦頭爛額,但是他的情緒一直維持著。不少人開始用精神類的藥品,這是我偷偷打聽到的。
他有沒有吃藥我沒有得知的渠道,唯一明白的就是他異常封鎖,而且異常亢奮,僅僅對於學業來講。他從原來的步行回家變成騎自行車,漸漸擺脫了人群生活……
很多人都一樣,他們都有各自的苦惱,都有各自的天命,最近一段時間的我甚至是窮到最後幾塊錢才明白我需要父母的支持和鼓勵,而他們更忙,所以根本無暇管理,後來甚至要我來管錢,我說不能,實在太忙。她們就把我罵一頓。我說,嗯嗯,謝謝鼓勵。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且我近來還學會了調侃,為了父母多點開心吧。
後來又演變成不少人退學找工作,退學干苦力,其中有一個人就是英勛,他是真的不想學了,我很早就看出來了,因為他的成績一直在班裡倒數一二,並且他也不用學習,因為畢竟有個優秀的老爸。
「過一陣子我要去地里幫我爸探查一下。」
他說出來的話每次都很輕鬆,不過這次的如釋重負里反倒夾雜著一些無奈和悲涼。
後來他答應我去最近的綠洲一起看一看,我說真的謝謝了,他說我現在怎麼只會謝謝或者道歉。我說被家裡人逼的。他說你哪兒疼嗎,我說我心疼。他說他也心疼。
車開到綠洲的時候,我們最後說了兩句話。
「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森林。」
我說。
「我看到了未來。一片生機勃勃的未來。」
他接著我說。
「如果綠洲再多一點就好了,我突然很害怕,害怕這裡變成一片沙墳。」
「唉……這裡本來就埋葬了不少東西。」
他突然就很沉穩,他用手肘抵著方向盤看我。
「我還沒忘記我們剛來時候的模樣。」
我把他的眼鏡取下來,盯著他微笑。
「對了,就是這個樣子。」
我說。他笑了,我也笑。
然後我們終於做了一個結果,兩個人在車裡互相擁抱了一下,說以後有緣再會。
他離開的很突然,就在一個晚自習。當時已經九點半多,他突然走過來收拾東西,書被一本本的抽離,我突然很心痛,因為他的面容上此刻些許發著褐色,上面沾了一臉土。
衣服上,頭圍,鞋面,無一沾滿了土。一層層的,絕望里的希望。這個少年要離開了,離開了以後,他將再也不是少年。他會變成一個偉大的勞作者,或許是勞役者,但是他依然還是曾經的那個少年,至少在我心裡。
他頑皮的時候我見過,他優秀的影子我模模糊糊的,但是他馬上就要變成一個偉大的推動者,變成世界里的小小主宰,我祝福他,也為他高興。他就這樣把書收走,孤獨的影子陪著他離開,留下走廊里一片空無的腳步聲。
英勛,有緣再會。
而在水族館里,又是一番別樣的場景。
「歐生,你猜那條魚現在活的怎樣。」
「我當然希望它好好的,所以究竟怎樣?」
「昨天我餵食的時候它翻著肚皮我以為它死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食物投過去又活了。」
「所以差點餓死嗎?」
「不是呀,我感覺它在裝著死亡,撒著嬌,等我餵食呢。」
歐生望著她,眼神里此刻透露出一種無奈。真是個傻白的女孩子,他想。他在腦子裡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她的家庭原因導致的,又或許是她自己的性格原因。其實他也猜不透。
「小空啊,太晚了,回去吃晚飯吧。」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飯,我去你家裡行嗎,說實在的,我還沒有去過你家裡。」
此刻的歐生突然就不想接話,他感到異常疲憊,整個人有些頹態。
「怎麼了,發燒啦?」
她摸摸他的頭。
唉,歐生心想,她貌似沒有想象中這麼聰明,或許她正被什麼所阻擋,難道是可笑的愛情嗎?還是可憐的關心?這麼低端的對話,她是怎麼說的出口?歐生可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在他眼裡,光芒竟然逐漸褪去,只留下生生的猜忌,但是對於他來說,猜忌早就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偽裝也不算難。
但是他突然覺得跟她聊天好累,不想再這樣偽裝下去,而且是對於這樣純凈的她。
他說不行,很晚了,家裡人都在。她說她會等待,直到歐生歡迎她去。他說好。
歐生回到家裡的沙發上,他打開手機,持續撥打著那個號碼,而不斷有轉接的命令響來。他忽然從沙發上坐起來,片刻以後,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母親溫柔的語言徐徐傳來,
「親愛的寶貝兒子,最近生活費是否缺失。」
「不。」
他回話。雖然一個字,但是溫順的像一隻小羊羔。
「昨天晚上通話是否愉快?」
「嗯……媽……」
「嗯?沒關係,兒子,我知道你的委屈感來自於對方的失聯,其實她讓我轉告你,晚上十二點,她有二十分鐘,要定時打給她。」
「謝謝媽。」
「掛吧,我還得處理事情,至於你父親那邊,還是一句,我儘力。」
歐生此刻愉快的掛了電話,他想,二十分鐘,那渴望的二十分鐘啊,他想想就很愉快,哪怕只有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