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羽拾肆
羽拾肆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晚上。當時的他進門就鑽進屋裡,拿酒精噴了噴頭上幾處血斑,他打算去洗一個冷水澡。寂靜的夜晚,此刻突兀的電話鈴聲像一串冰冷的信號發過來,他緩緩的提起手機,電話里是周刀的聲音,
「羽拾肆,他人在哪?」
如此低沉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鄭慕超的死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把球衣脫下來扔在一旁,大吼一聲,
「滾。」
隨後把手機重重的堆在球衣上。
此時他雙手掐腰,望著外面一片狂亂的沙土景色,暗暗細想,究竟是誰綁架了鄭慕超,這究竟又是一個什麼局。
第二天是個星期一,這時候剛好是蔚空執勤,升旗儀式結束后,羽拾肆故意的晚留了一會,他盯著正在盯著國旗的蔚空,調侃的說,
「呦?沒發現啊,喜歡紅色。」
蔚空輕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他從來都不明白她,就連之前喜歡的顏色他竟也不知道,過去的時候,她經常嚮往大海的時候,除了歐生解救了她的夢,沒有人真正了解過她。
而此時的我正在暗處的角落裡觀察著他們,我想蔚空真是單純的人,她好像一直沒有變,她還是一個孩子。
她可能不知道,多少個日夜,羽拾肆都在暗暗的保護著她,只可惜她沒有發現。但是那些血腥的場景卻深深刻在我心上,『山武』的人經常想要拉她入伙,暗堵的人張袂成陰,我經常能夠感受到一個一個的小尾巴,那些暗中盯著的,『山武』的惡勢力啊。
這時我的頭突然痛了一下,腦海中彷彿出現了一個幻聽。三個字。
鄭慕超。
此時的男廁所,鄭慕超正被捆綁在一個角落,被人用黑色的塑料袋層堵住了嘴。
他低著頭,眉頭緊鎖,眼睛努力的閉著,心想怎麼還沒有人來救他。他回頭透過一層層的小門,剛好瞥見門外進來兩個人。他倆歡天喜地的談著些亂七八糟的。
他努力的蹬了蹬腿,掙扎了兩下,兩個人發現他的時候卻直接嚇住。他們一邊呼喊著「有鬼啊,死人了啊。」一邊提著褲子跑了出去。
當鄭慕超被救下來的時候,面前的五個人中最高的一位顫顫的問了他一句,
「咱們,需要告訴學生會不……」
「謝謝你們,請滾蛋。」
鄭慕超此刻萬分焦慮,他沒有空處理這些閑雜人等,而是提起了手機,打給了我。
這是我第一次接到鄭慕超的電話,此時我看著這串莫名其妙的數字,翻開了手機殼。
「你好,請問你是?」
我問。
「鄭慕超。」
非常焦急而乾脆的聲音。
在我得知一切的時候,當時的我完全震驚了。鄭慕超說有些不好的人要盯上我了,叫我萬分小心,我說好,叫他不要著急。
這時我給羽拾肆打了電話,這也是頭一回。
「你好,哪位?」
他含含糊糊的。
「我……我是……哎呀不論我是哪一個,我要告訴你蔚空被人盯上了,你要小心看守她。我現在……」
我還來不及回他的話,就發現走廊里有一個兩個抽煙的小混混,他們拿著煙搖動了兩下,這好像是一個信號!我隨即大聲尖叫。
不料他們兩個也開始大聲尖叫,我又從逃跑的背影中停下身,轉過頭來。
他們五大三粗的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伸出了手,點頭微笑示意,
「你好,我們是派來保護你們的。」
「……假的吧。」
「啊啊啊啊啊!」
他們又突然尖叫。
「啊啊啊啊啊!」
我也突然尖叫。
「感謝合作。」
他們又恢復微笑點頭,於是我弱弱的跟他握了個手。
「感謝合作。」
我弱弱的說。
很多年以後,當鄭慕超回想跟羽拾肆一起血浴殺敵的那時候,他可能會認為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為有兄弟在旁邊,有愛人在身後,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當時的他們血氣方剛,清風拂面的樣子,有點像兩個優秀的戰士。其實本來就是,無從否定。
「喝酒嗎?給你兩口?」
晴朗的夜空,天台上,我們四個坐下來,鄭慕超遞給羽拾肆一個易拉罐。
「滾。」
羽拾肆回了一個字。
「想什麼呢,蔚空喝過的。」
鄭慕超盯著他搖了搖頭。
「哦?真的?給我。」
羽拾肆搶過來,沒想到是一個空罐子,然後羽拾肆錘了他兩下,兩個人就這樣笑著,你一拳我一拳的錘著,而我們兩個在一旁蹲著聊天,他們就坐在天台邊上。
其實羽拾肆的死準確點來說,是我發現的,他是為了蔚空而死,但是搶救他的卻是我。當時我就在旁邊拉著架,而蔚空躲在垃圾堆的旁邊,蹲下來抱著頭,低聲抽泣著。
其實我是上去拉架的,可是他一如既往的英勇反而過了頭,我知道大事不妙,所以一直嘶吼著。對面都是拿著鐵棍的人,他單槍匹馬的用鐵凳子去砸,我們兩個防了幾次,而鐵凳子就像一道護身符,直到鐵凳子被它頂著,我被它保護在後面直接跪地不起。
我突然看到蔚空在打電話,她在打給誰呢?現在我回想起來都令人傷心。是歐生。
她說她害怕,歐生說馬上派人過去。她說謝謝歐生,她永遠愛他什麼的。
我想真是夠了,她一塵不染,而我們兩個已經快掛了,我呼喚她,我感覺我的血已經從眉毛上滴到眼睫毛上了,而她還在那裡抽泣。我真是夠了,真是夠了。
所以當120來驗屍的時候,我決定跟她斷絕任何關係,希望整個高中就這樣匆匆過去。當然了,這不能全都怪她,當時我異常失控,隨手給了她一巴掌,於是那時候的我便一無所有,我只有學習。其實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能莫名其妙的考到上海去。
這時候浴室的門突然開了,我從床上緩緩的醒過神來,碩大的房間里,透過沙玻璃的衛生間突然透出一道香水氣味,她走出來了,我說,洗好了?
她說是的,我說你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
她說好。
我說不要忘記關床頭燈,丁鵬。
她說好,不忘。
然後她直接鋪倒在柔暖的床面上,我突然說能不能陪我聊聊過去的那些小事,她說可以。
然後我說起林昌輝來,我問她還記得嗎。她說,害,早忘了。
我說肯定是假的,肯定記得。她笑笑說,她談過這麼多男朋友了,他算哪個。
我說他和蘇玥結婚了,你去看過了沒。
她說哪裡敢去,當時她前男友管她可嚴了。我說好,你後悔來上海嗎。
她說一切都是天命。
然後我最後問她,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你會跟方里年在一起嗎。
她說,
「這叫什麼問題,當然了,他多有錢有權,我當時是真傻,要我現在就直接私奔了。」
然後我點點頭,心裡突然很堵塞,沒想到聊天居然有這種效果,不應該開心么,我暗暗想。
我們昏昏的睡去,畢竟明天還要上課,我想,還是抓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