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教室走廊內，隔兩個班級的距離點著15瓦的鎢絲燈泡，昏黃的燈光下，於洪新臉上的表情也昏暗不定。


  跟他一起出來的男同學站在他的左後側，默不作聲。


  於洪新迴轉身語氣平和地說：「程鵬飛，你家裡的情況我都了解了，困難都是暫時的，你中考成績優秀，學校同意給你免學費，教材我們各科老師給你想辦法，你不要有壓力，好好學習就行。」


  男孩程鵬飛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麼又止住了。


  於洪新看了看他，接著說：「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你也可以跟我說，現在住哪呢？」


  程鵬飛抿了抿嘴唇：「姜水在他姑家住，我暫時跟他住一起了。」


  姜水和程鵬飛是原初中同學，家住一個地方，這次開學也是結伴而來。


  於洪新想了想說：「你先在那住著，回頭學校宿舍裝修好了，你就回學校住，學校會根據你的情況給予照顧的。」


  程鵬飛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於洪新又簡單問了他一些白天上課的情況，就讓他回教室了。


  在海興中學這個村鎮中學里，每年都會有很多學生因為家境貧困而輟學，儘管有些學生成績優異，學校也捨不得失去這樣的生源，但在整個大環境都是如此睏乏的情況下，學校能夠照顧的對象也是有限的。


  於洪新對於新生程鵬飛的了解還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家庭條件比正常貧困家庭都要差，這種家庭環境下的孩子卻每科成績都很優秀，中考距重點中學也只有幾分之差，學校重視優質生源，對於程鵬飛給予學費減免和特殊照顧，在於洪新看來，這算是比較人性化的決策之一了。


  於洪新推開門走進教室，看到後排的幾個男生正在竊竊私語，他象徵性的咳嗽了一聲，學生們立刻低下頭認真起來。


  於洪新嘆了口氣，看來能自主學習的學生還是太少了。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


  赫爽在第一節晚課結束后，從後排過來告訴林麗自己先走了，她知道林麗一般不會回宿舍太早，因為一起住，她想著跟她打個招呼再走。


  「你自己回去沒事吧，不害怕吧！」赫爽問林麗。


  林麗笑著說：「別人不害怕我就行了。」


  赫爽哈哈一笑：「也是，那我先走了。」


  第二節的晚自習，沒有老師在，也沒有那麼多同學，教室里反而非常安靜。林麗的同桌呂佳跟同寢室的同學先回去了，后桌的同學和過道邊上第一排的同學也都走了，在這樣安靜的角落裡，她翻看著新書，思想也開始無限馳騁。


  數學教材第一課時講「數的集合」，這節課不難，林麗聽的很透，作業也早在課間休息時就寫完了，她本想繼續往下看看教材預習一下新課時，可是總有一種衝動想讓她搞點小動作，比如她課桌膛里有一個新的日記本，此時此刻，她特別想拿出來寫一篇日記。


  為了讓自己這個小差開的心安理得，林麗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同學，教室里還剩下十幾個同學，兩個她不認識的女生在在整理作業本，幾個男生坐在後排不知道在研究啥，只有中間位置一個男生看上去是在學習，就是剛剛被於老師叫出去過的男生，男生看上去很沉穩，整個人都沉浸在書本和紙筆之間，對於林麗的「審視」完全沒注意。


  林麗想了想，開學第一天就能這麼努力學習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不然於老師也不會單獨叫他出去了。


  在環視完教室內的整體情況后，林麗的「蠢蠢欲動」之心更強烈了，她終於拿出了惦記已久的日記，黑色的硬紙殼封面上有幾條紅色的條紋，這是很普通的日記本，沒有密碼鎖也沒有折扣兒，但是對於林麗來說，這已經讓她很滿足。


  翻開日記，林麗拿著鋼筆的手竟然有點發抖，心情也隨著筆尖的文字一點一點激動起來。


  多年以後，林麗再次翻開這本塵封的日記，看到稚嫩的筆跡下，她是這樣記錄了自己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1998年9月1日晴

  新的學期終於開始了。步入高中的第一天，我還好。


  此刻，一天的課程都結束了，同學們也大多放學回家了，我還在教室里，坐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教室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欣喜還是遺憾，初四的生活彷彿還在昨天，從前的朋友也彷彿未曾遠去。可惜的是，現在在我身後的同學，大部分都是陌生的，我不認識他們更不了解他們，儘管如此，我卻覺得他們似乎都學習非常好。


  經歷了一場失敗的中考，我不想再給自己的失利找任何借口，在這一切重新開始的開端，我一定會更加努力學習，我不能再辜負爸媽的期望，不能再荒廢時間，為了我的大學夢，我一定會努力努力更努力，一中已經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以後還有更遠的路要走。


  加油！你一定行！


  林麗的日記寫的意猶未盡，她似乎還有許多話想說，比如，她想到陳靜和徐然，想寫一些關於他們的話，她想到許瀟瀟還有現在還在身邊的老同學：陳大偉、夏曉敏、夏曉娜還有赫爽。她覺得有這些老朋友在她依舊感覺很開心，只是，在這樣一篇勵志的日記里，如果摻雜上其他她又覺得無法心安，畢竟，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她暗暗下定決心，沒有什麼事情能再打擾到自己，除了學習就是學習，因為，這是她唯一的路。


  林麗專心致志的在研究自己剛剛寫完的日記，以致於陳大偉什麼時候坐到了身邊她都沒注意到。


  「幹啥呢，這麼認真！」陳大偉帶著一如既往的壞笑問林麗。


  林麗慌忙合上日記，支吾著說：「沒幹啥。」


  「沒幹啥擋啥？」陳大偉一副看破林麗小伎倆的樣子。


  「沒幹啥就沒幹啥，你不好好學習來我這幹啥？」


  陳大偉樂呵呵地說：「第一天就這麼用功啊，有啥學的呀，你不也沒幹啥正事，給誰寫情書呢？」


  林麗懶得理她，想想回頭問：「你是不是在後邊寫情書來著？」


  陳大偉不回答，拿著林麗的文具盒把玩，林麗的文具盒上貼著林志穎的貼紙，她也忘了是誰給她的了，因為文具盒實在有點破舊，貼上一些貼紙看上去好多了。


  「林志穎有我帥嗎？」陳大偉說完還揚了揚頭髮。


  林麗瞪了他一眼，搶回自己的文具盒：「你最帥行了吧！」


  陳大偉顯出很滿意的樣子：「這還差不多！」


  陳大偉和林麗，在初中就是同班同學，即使到了初四，學校分過一次班，他們還在同一個班級，那時候班級人少，他們坐前後桌，可以說非常要好，像這樣互相拆台聊天的時候比比皆是。與林麗不同的是，陳大偉家在鎮上，生活條件也不錯，最重要的一點，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人長得帥氣，又愛好打籃球，在學校里可以說算是個小風雲人物，不管高低年級的同學大多都認得他。


  林麗收起日記，翻開桌子上的數學書問道：「今天的課你都學會了嗎？作業寫完了嗎？」


  陳大偉不屑的說：「這點作業還是事兒！早抄完了，哈哈！」


  林麗搖搖頭，不愧是老同學，一點都沒變。


  李佳明從後排走過來，問道：「你兩不好好學習嘮啥呢？」


  兩個人呵呵一笑，都裝作看書的樣子。


  李佳明說：「行了，別裝了，都回家吧，也不早了。」


  林麗想想說：「明天我可能早來，大班長你幾點到？」


  李佳明說：「我可不一定，你要早來給你一把鑰匙吧，正好有兩把。」


  林麗接過李佳明的鑰匙：「我肯定比你早到。」


  「以後早上就有早操了，五點半開始，誰都晚不了。」李佳明說完，把班級的鎖頭放在講台上，對教室里還剩的幾個同學說：「同學們誰後走記得關燈鎖門啊！」


  教室中間的程鵬飛抬起頭，對李佳明說：「鎖頭給我吧。」


  李佳明看了看他，問道：「你是不是明天也早來？我還有一把鑰匙。」


  程鵬飛說：「我早來。」


  李佳明把剛揣起來的另一把鑰匙拿出來遞給了程鵬飛：「行，那給你吧。」


  林麗壞笑著說：「這麼一會兒工夫，大班長就把權都交出去了。」


  李佳明不以為意：「你們用功的都早點來，我早來沒用，那麼早出去打球被老師看見還說我，哈哈。」


  林麗、李佳明、陳大偉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了教室，新學期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