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生水起(七)
李鴻章那倔老頭其實還是蠻可愛的。他告訴玄祖舅:這一大筆款項他都給老佛爺講了,老佛爺承諾:只要打敗了小日本,這筆款項就從戰爭賠款中支出,而且到時候,論功行賞,老佛爺高興了,賞給他一頂紅帽子,再將軍械廠收歸國有,玄祖舅他也就像江南首富胡雪岩一樣,也是紅頂商人了,即使不能從戰爭賠款中支出,只要戰爭打贏了,大清國的海上主權將進一步加強,到時候就從海關的稅收中支出,這北方的首富可是非他莫屬了。玄祖舅他是薰薰然,飄飄然,他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懷著『北方首富,紅頂商人』的美好夢想,傾盡全部精力和財力經營著他的軍械廠,不要國家一分錢,卻將嶄新的槍炮子彈送到了國家的軍火庫。不光是玄祖舅薰薰然,飄飄然,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還有玄祖父和他周圍的那些朋友,他們把錢借給玄祖父,把原料賒給玄祖父,就是想跟著玄祖父,沾著玄祖舅這大富翁的光,和國家做一筆大生意,發一筆戰爭的橫財。他們的想法有錯嗎?沒有,現在想一下,中日甲午戰爭是日本戰勝了,小日本獅子大張口,威逼大清國賠款兩億多兩白銀,如果是中國戰勝了呢,中國是泱泱大國,寬容大度,不會像小日本那麼的貪婪,少賠些,一億兩吧,用來還玄祖舅那區區的兩千萬兩銀子,還不是綽綽有餘?然而,事情完全出人意料,誰也不會想到戰爭失敗了,大清國的北洋海軍全軍覆沒,先進的戰艦折戟海上,勇敢的將士葬身魚腹,大清國籠罩在恐怖哀痛之中,事情並沒有完,小日本得隴望蜀,陳兵海上,揚言要趁勝追擊,在陸地上打上一仗,會師北京和慈禧老佛爺見上一面,當然了,不是到老佛爺的新園子里為她祝壽,瞻仰她的威儀,而是想讓她嘗嘗階下囚的滋味。成者王侯敗者寇,這句話一點都不錯,戰爭就是這樣的乾脆利落,鐵面無私,勝就是生,敗就是死,沒有調和得餘地,關於這場戰爭的後果,那是盡人皆知,不用啰嗦了。在這兒說的是玄祖舅,他從榮譽的巔峰掉到了罪惡的深淵,他進監獄了。戰爭是失敗了,李鴻章這倔老頭也玩完了,被張之洞說中了,他遵照老佛爺的旨意,在日本軍國主義的威逼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中日馬關條約》,全文如下:●中國從朝鮮半島撤軍並承認朝鮮的「自主獨立」;中國不再是朝鮮之宗主國;●中國割讓台灣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澎湖列島和遼東半島給日本;●中國賠償日本軍費2億3千萬兩白銀;●中國開放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為商埠;●允許日本人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領事館和工廠及輸入各種機器;●片面最惠國待遇;●中國不得逮捕為日本軍隊服務的人員;●台灣澎湖內中國居民,兩年之內任便變賣產業搬出界外,逾期未遷者,將被視為日本臣民;●條約批准后兩個月內,兩國派員赴台辦理移交手續。●開放通商口岸這白紙黑字的條約,就是一根歷史的恥辱柱,而李鴻章就永遠釘在這根恥辱柱上了,無論他一生為大清國出過多少力,費了多少神,建了多大的功業,對不起,一筆購銷,留在歷史上的就只有六個字「賣國賊李鴻章」而和李鴻章一起為這場戰爭,陪葬的就是我的玄祖舅。戰爭結束了,中日和平了,地割走了,銀子也賠了,老佛爺坐在新園子里顯得百無聊賴,她得尋點事做做,可是如今能引起的她興趣的事情一件也沒有了,洋務運動的成果消失殆盡,發展經濟沒有資金,發展教育沒有人才,修鐵路建碼頭都有外國人代勞了,連一年一度的科舉考試,老佛爺她都懶得過問,因為她覺得大清國有沒有人才都一樣,反正就是一個落後了得。但是,她總得打發時間,不做一件事也實在不行,她要他的臣民反思戰爭失敗的原因,總結一下經驗和教訓,爭取在下一戰中打敗小日本,將割出去的地要回來,賠出去的款也要回來。實話實說,老佛爺做得這件事,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如果當時真的這樣做了,找出了戰爭失敗的真正原因,痛定思痛,卧薪嘗膽,君臣一心,團結一致,發憤圖強,大清國打敗小日本,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中日甲午戰爭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呢?一:重視不夠,實力差距很多人認為中國在甲午戰爭前的軍事實力已超過了日本,但事實並不如此:中國的北洋海軍在1884年之前仍是「亞洲第一」,但過了1884年,由於清朝官員認為海軍已經很強大,不懂得海軍需要不斷投入、持續更新,而是大大的消減海軍軍費開支。反觀日本:19世紀90年代大量地購買船隻,上至天皇下至全國的人民都支持,加大軍費開支,很快日本的海軍就遠遠超越了北洋海軍。二、缺乏預見,準備不足日本在19世紀60年代「明治維新」以後,資本主義得到較快發展,與封建的武士道精神結合在一起,產生了軍國主義怪胎,極具擴張性和掠奪性。侵略並戰勝中國,是近代日本的既定國策。早在1855年,日本的維新派政治家吉田松蔭就主張:「一旦軍艦大炮稍微充實,便當開拓蝦夷……曉諭琉球,使之會同朝覲;責難朝鮮,使之納幣進貢;割南滿之地,收台灣、呂宋之島,佔領整個中國,君臨印度。」吉田的這一思想,對他的弟子,後來成為日本政要的伊藤博文(內閣總理大臣)、山縣有朋(參議院議長)等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成為日本政治家的主流思想。明治維新初期,日本奠定了大陸政策,188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清國征討方略》,決定在1892年前完成對華作戰的準備,進攻的方向是朝鮮、遼東半島、山東半島、澎湖列島、台灣、舟山群島。7年後,日本正是按照這個時間表和路線圖發動侵略戰爭,並幾乎達到了全部目的。日本在幾十年裡將上述國策一以貫之,進行各方面的充分準備,前後實施了8次《擴充軍備案》。甲午戰前的幾年,平均年度軍費開支高達總收入的31%,1887年天皇下令從皇室經費中擠出30萬元作為海軍補助費,這筆錢雖然不算很多,但表達了最高統治者的決心,勢必對全國產生很大激勵。果然,在天皇的感召下,全國富豪紛紛捐款,一年就有100多萬元。這不僅增加了軍費,也極大地鼓舞了民心士氣。日本一面擴軍,一面派出大批間諜在中、朝活動,在甲午戰前繪成了包括朝鮮和我國遼東半島、山東半島和渤海沿線的每一座小丘,每一條道路的詳圖。日本就像一架製作精良的戰爭機器,時刻不停地運轉著,一旦時機成熟,便會毫不猶豫地訴諸武力。與之相比,清政府對國家安全形勢的判斷就顯得很不到位,對遭受侵略缺乏應有的預見和警惕。當時中國的一些有識之士,如兩江總督沈葆楨、台灣巡撫劉銘傳等看出「倭人不可輕視」,但朝廷和大部分政要對日本的認識還停留在「蕞爾小邦」的階段,「不以倭人為意」。在日本傾全國之力擴充軍備,戰爭危險日益迫近的緊要關頭,清政府反而放鬆了國防建設,以財政緊張為由,削減軍費預算,從1888年開始停止購進軍艦,1891年停止撥付海軍的器械彈藥經費,而尤其叫人不可思議的就是慈禧太后將用來給北洋海軍買槍炮的錢挪用建了頤和園,上行下效,朝廷及高級地方官員貪污腐敗,生產停滯,經濟落後,國庫空虛,根本沒有人操心海軍的事。三:戰略失誤,指揮失當甲午戰爭的主戰場在朝鮮、中國一側,日軍屬於跨海作戰,補給線很長,必須從海上運輸。中國雖是內線作戰,但擾亂和切斷敵軍的海上交通是克敵制勝的重要措施。因此,集中海軍主力,尋找有利時機主動出擊,必要時進行決戰,對敵方海軍形成遏制,不但是必要的,當時也有這個力量和可能。如果戰略正確,指揮得當,應該能夠取得一定的勝利,在雙方爭取制海權的黃海海戰中,清軍以優勢兵力,迎擊日軍,清軍的鐵甲定遠艦,鎮遠艦對日軍有著絕對的火力及防護優勢。戰役指揮官,清軍水師提督丁汝昌率軍遭遇日艦后,幾次機動,被日軍搶去丁字橫頭優勢。此時他將主力戰艦——2艘鐵甲艦和10艘巡洋艦以「八」字型橫列展開,以一鐵甲艦為中心,向日軍衝去。妄圖以此衝散日軍艦隊。同時丁汝昌還發出命令:「各小隊須協同行動;始終以艦首向敵;諸艦務於可能之範圍內,隨同旗艦運動之。」但重要的一點是,丁汝昌並沒有制定艦隊副指揮官。12時53分,聯合艦隊旗艦松島開始發炮還擊。定遠主桅中彈,信號索具被炮火所毀,在飛橋上督戰的丁汝昌身負重傷。此時北洋水師失去指揮官,艦隊秩序混亂。但戰役勝負未定。北洋水師陣型尚有利於破壞日軍隊形。清軍艦隊如能繼續向前突進,可以將日軍的第一游擊隊與本隊隔開,那時戰役成敗還未可知。但定遠此時卻畏縮不前。由於丁汝昌的命令,各艦隻能隨旗艦運動,故使日艦有充分時間進行機動。13時20分,日艦完成對清軍的夾擊。自此,清軍戰敗已成定局。這戰爭失敗的原因找出來了,如果老佛爺及朝廷官員,能夠認真反思,勵精圖治,大清國一定能重新建立一隻強大的海軍,可是慈禧老佛爺哪能找過來找過去,把自己繞進去呢?,她挪用了海軍軍費,致是海軍力不抵敵,導致戰爭失敗,這個罪名可是不小,她得走進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最不濟也得引咎辭職。還有朝廷里的那些主和派,在老佛爺耳根旁大事渲染「日本無害論」擾亂視聽,造成決策失誤,他們是不是也得負上一部分責任,這樣做的話,老佛爺的親信大臣醇清王就得入大牢,即使不入大牢,也得把龐大的家產拿出來,幫國家賠款,還有李鴻章就更是難辭其咎了,這指揮失當的責任非他莫屬,可是大清國的統治者是絕不會這樣做的,他們找出原因了,這個原因就是,大清國生產的槍炮子彈不行,譬如說,在戰爭最關鍵的時候,出現了啞炮,拆開一看,火藥都返潮了,還有在生產的過程中,更有唯利是圖的奸商偷工減料,炮彈里摻有沙子,子彈頭用馬頭鐵刷上銅液濫竽充數,還有更不可容忍的是大炮的底座竟是木頭做的,致使炮座失火,燒死了不少的將士,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些奸商的良心都叫狗吃了,拿這樣的武器,是讓將士們殺敵呀,還是自殺,這戰爭失敗的責任你們是必須負的,玄祖舅他就是這樣的奸商,這些啞炮,這些裝著沙子的炮彈,還有炮座用木頭做成的炮筒上,也刻著他的軍械廠的名字,他進監獄是罪有應得,他也無話可說。可問題是他的槍械廠是在匆忙中建起來的,無論資金無論技術都是不行的,更沒有人幫助他,建立一套嚴格的商品檢驗制度。這一些都不用說了,戰爭的失敗原因找到了,慈禧老佛爺沒有責任,醇清王繼續他的高官厚祿,李鴻章也官升兩級,做了總理大臣,只由玄祖舅還有那些和他一起為北洋海軍,製造槍炮子彈,勞神費力的商人們,被關進監獄,他們得為國家負戰敗的責任。而玄祖舅,他的麻煩大了,他被審出了大秘密,他是太平天國的逃犯,他隱姓埋名,埋伏在朝廷大員的身邊,竊取了李鴻章的信任,他利用軍械廠,故意製造假冒偽劣的武器,他就是想讓大清國的海軍失敗,玄祖舅他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他的夫人就是日本人,他的大舅子就是一個日本艦長,在這場戰爭中被擊斃了,他的夫人聽到哥哥遇難的消息,丟下三歲的孩子,就回了日本,這樣看來,玄祖舅他不但是大清國的逆賊,還是日本國的間諜,他就是有預謀的破壞,而玄祖舅,也根本不為自己辯護,他不想活了,他在這個世上活夠了,他將所有的指控都應承了,它被判了死刑,押進死牢,待到秋後問斬。可是有人偏偏不讓他死,在幫他上下活動,到老佛爺的面前為他求情,這個人不是他的莫逆之交張之洞,玄祖舅,他入監獄的那一天,張之洞面無表情的凝視著他,回去后就生病了,據說病得很厲害,整整一個月都沒有上朝,這個為他四下活動,請求老佛爺赦免他的就是倔老頭李鴻章。滿朝文武都知道這個案子是門上釘釘,根本沒有調合的餘地,誰也不願捅這馬蜂窩,所以李鴻章的活動根本沒有作用,沒有一個人和他聯名上奏老佛爺,請求赦免一個奸商逆賊加間諜,連張之洞都稱病不出,謝倔老頭於大門之外,倔老頭是真正被激怒了,他撕去了溫良恭儉的假面具,借著三分酒力,五分膽氣,兩分豪情,披頭散髮,撒潑打滾,狂犬吠日,咆哮朝堂:「老佛爺,你這臭婆娘給我好好聽著,還有滿朝文武,你們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給我牢牢記著,大清國如今已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都是你們的罪過,看看我大中華,五千年宏大基業就要毀在我們這些不孝子孫的手中,泱泱大清國竟敗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鴻章罪不可恕,我得為戰爭的失敗負最大責任,這第一個該進監獄的是我,還有你,自稱是慈禧老佛爺,其實就是庸碌無能的臭婆娘,你把海軍軍費用來建園子,美其名曰要顯示大清國的威儀,你顯擺了嗎?大清國威儀何在?還有你,醇清王,你清嗎?你就是個糊塗蟲,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湯,什麼日本國和大清國一衣帶水,根本不會和大清國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擊,用大把的銀子來裝備海軍,無異於把銀子扔到海里,有了這筆款不如給您老人家修個新園子,還能顯示大清國的威儀,小日本和大清國友好了嗎?它戰敗了嗎?割地賠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你這富可敵國的王爺,給海軍捐過一分錢嗎?這仗打敗了,你這軍機大臣洗的倒乾淨,你有先見之明,大清國本來就不該打這一仗,打了是失敗,不打也是失敗,還不如不打,你這叫人話嗎?你這就是滿嘴噴糞。還有你們這滿朝的文武大臣,說什麼文能治國,武能安邦,誰來治過一下,安過一次,想我海軍將士在海上欲血奮戰,為國殉難,你們誰去看過他們嗎?戰爭這是國家的行為,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國家的事情能讓一個商人來負責嗎?不錯,這個商人的確有錯,你們說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彈里裝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夠,子彈頭用鐵頂銅,那是他沒有銅材,一個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財力和精力,替你們這些吃著國家的俸祿,不幹國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擔著國家的責任,如今你們還要將他送上斷頭台,老佛爺你是真糊塗啊,還是假糊塗,你這樣做是讓大清國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我李鴻章,已經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我就是賣國賊李鴻章,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活著和死了一個樣,老佛爺你這臭婆娘你聽著,還有你們這滿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記著,如果你們敢將這個商人送上斷頭台,我李鴻章也不活了。」倔老頭披頭散髮,口吐白沫,解下腰間的官綬,在脖子上繞了幾圈,堅決要懸樑自盡,口中大喊「鄧世昌,丁汝昌,劉步蟾,還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們------,請你們等等我,李鴻章我來了,我要陪你們到閻王殿里告狀去呀。」就氣絕身亡,頹然倒地。慈禧老佛爺氣急敗壞,滿朝文武驚慌失措,又拉又揉,又喊又叫,倔老頭氣若遊絲,慢慢緩過神來,被抬到朝堂一側的暖閣里休息李鴻章大罵朝堂這一章節完全不是作者的杜撰,雖然正史、野史都沒有隻言片語的記載,但是在民間卻演繹的有聲有色,有一場戲就叫《李鴻章大罵朝堂》,據說這場戲是玄祖舅寫的,是玄祖父和玄祖母擔綱主演的,爺爺說:「你的玄祖父就是在演這場戲的時候,累死在戲台上的。」這故事聽起來真叫人蕩氣迴腸。曾祖舅被無罪釋放了,不但釋放了,好像老佛爺還說了幾句好話,對曾祖舅的愛國精神大加讚賞,說到最後,有一個問題不好解決,就是大清國沒有錢還她的子民,不過老佛爺說了:國家不能虧百姓,欠玄祖舅的錢,早晚都要給的,至於什麼時候給,說不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把戰爭賠款給人家日本送去,若不然人家再打上門來,可是不得了的事。」就這樣曾祖舅他破產了,由大富翁變成了窮光蛋,樹倒猢猻散,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家的貨棧還有那些借錢給玄祖舅的朋友,跟著破產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玄祖舅由腰纏萬貫的大富翁,變成了窮光蛋,還連累我家破了產,但我們家也就是蒙受了巨大損失,還沒有破到變賣貨棧這一步,而賣貨棧的真正原因是因為玄祖伯,這就是成於蕭何,敗於蕭何,玄祖伯嘔心瀝血經營貨棧,掙了很多線,而這些錢最後還是被他花光的。這是因為玄祖伯他病了,而且病得特別重,洛陽的名醫都延請了,沒有回天高手,玄祖舅說:「南京城裡如今有外國人開的醫院,去看看西醫吧。」於是玄祖父就帶著玄祖伯到南京城裡的,外國醫院看西醫,經過一番檢查,玄祖伯得的是尿毒症,也就是現在說的腎衰竭,當時醫院正在試驗通過腎臟移植,來治癒這種病,但需要的醫療費也是個天文數字,而且還需要腎臟器官。玄祖父二話沒說,回到洛陽賣掉了貨棧,帶著錢到了醫院說「就用我的腎臟」,這就是天意,或者說玄祖父和玄祖伯的兄弟親情感動了上蒼,醫生打開玄祖父的肚腸后,禁不住ok,ok,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腎臟,鮮活,健康,強壯,美麗,手術出人意料的成功,半年後,兄弟倆高高興興的回到洛陽,滿面紅光,身輕體鍵的玄祖伯站到老朋友面前,所有的人都不敢相認,這個臉面黑瘦,彎腰弓脊的老病號,怎麼脫胎換骨了,返老還童了?玄祖伯說:是他的好兄弟救了他,他的體內如今有一個特別棒的腰子,那是兄弟給他的。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因為那時候中國人的詞典里,還沒有換腎這個醫學名詞,都認為玄祖伯是遇到神仙了。玄祖伯他真的是煥發青春了,他的體內有一顆年輕的,強壯的,鮮活的,健康的腎臟在進行著新陳代謝,使他在六十歲上還生了一子,就是我們的曾祖叔,不幸的是他最親愛的兄弟,卻不能來分享他的幸福,玄祖父一年前就去世了。玄祖父是累死在戲台上的。玄祖舅成了窮光蛋,玄祖父也傾家蕩產了,按照常理,他們這大姐夫和小舅子倆該愁死才對,確實,玄祖舅當時就是想不開,他不恨別人,只恨自己,他到了洛陽,和自己的親妹子相會,非但沒有幫助親妹子過上好日子,還連累她們破了產,看著妹子受苦,他的心像刀鉸一般,他想不開了,他不想活了,他將自己關在小屋裡,三天三夜水米不進,他要絕食自盡,是玄祖父救了他,又解勸了他。玄祖父被稱為快樂的單身漢,他就是個樂天派,用他的話說:「天塌不下來,就是塌了,有高個子替咱頂著,地也陷不下去,就是陷了,還有低個子幫咱墊著,世上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天大的難事,都是人來解決的」,他最像他的爺爺,我的七世太祖爺了,淡定豁達,宅心仁厚,什麼事情都想得開,他給玄祖舅講他爺爺的故事:他的爺爺也算是精明能幹之人,他除了在河灘地上種小麥穀子外,還在旱地里引種棉花獲得成功,又將棉花紡成線,織成布,從洛河上運到洛陽城裡的鋪子里去賣,這可謂:亦商亦農,財路亨通,有錢有糧,六獸興旺,家大業大,富甲一方,在村裡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戶,可是樹大招風,水墅這份諾大的家產被土匪盯上了,太祖爺他是個淡定豁達之人,而且他將這種性格遺傳給了他的子孫,淡定豁達可以說是我們這個家族的既定人格。他認為:世上的事情本來就在得失之間,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傷身,錢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誰花都是花,誰用都是用。所以,當土匪搶光了家裡的錢糧財物,他不但不去告官,不去追查,反而貼出告示:「感謝兄弟們手下留情,沒有傷了兄弟及家人的姓命,沒有損毀祖傳的宅院」還敬告土匪們:「弟兄們如果缺錢了,沒糧了,盡可到兄弟家裡搶,只要不傷及兄弟子孫的性命,不毀及兄弟祖宗留下的房產就可。」玄族父還將他爺爺的口頭禪,也說給玄祖舅聽「人生不設防,命中該有總會有,命中沒有求白求」所以,水墅這樣一座深宅大院,從古到今從沒養過一個家丁,大門一年四季敞開著,家裡面的箱子柜子上大都沒有鎖,即使有了,大部分也都是擺設,這不是將肥羊拱手送到狼嘴裡嗎?讓人想不通的是,爺爺的這種做派又被他的孫子全盤繼承了,而且發揚光大,一脈相承,源遠流長,玄祖父的淡定豁達,樂天知命,仗義疏財,那是洛陽城出了名的。玄祖父對玄祖舅說:「我的大舅哥啊,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咋還不知天命呢?這一切都是天意啊,想一想,三十年前,你是太平天國的義士,『誓與天京共存亡』,如果不是老太公他想為你家留下血脈,硬逼你帶著小九妹逃出天京,你都做了三十年鬼了,還有今天的風光和煩惱嗎?錢財是什麼?是負擔,是枷鎖,是磕絆,如今咱兄弟倆,是無財一身輕,咋不想著過幾天快樂日子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兄弟還沒有窮到,沿街乞討的地步,就是沿街乞討了,該快樂也要快樂,你就是腰纏萬貫,還不是一天吃三頓飯,晚上睡一張床?白天穿一件衣服?人有啥足興?國破家亡,戰爭失敗了,老百姓能會有好日子過?你就想開吧,想想那些陣亡的將士,他們的命都沒了,咱破點財算什麼?咱好歹家還在,人沒亡,兄弟姐妹一大幫,兒孫繞膝坐高堂,你還有啥想不開的?你就是死了,除了兒孫悲傷,那錢財絕不會再回來了。高高興興過日子,快快樂樂享天倫吧,將華茂源賣了,把欠別人的帳打發了,軍械廠就交給大兒子經營吧,咱兄弟什麼也不求了,只要每天有一碗稠米湯喝,就足夠了,咱兄弟倆一起追星捧戲子去吧。」玄祖舅被玄祖父說通了,跟著玄祖父在洛陽城裡追星,捧角兒,洛陽城裡又多了一個快樂的單身漢。那一天,從金陵城來了一個劇社,老闆姓曹,叫曹勵昉,據說就是曹雪芹的後代,曹華兩家是世交,曹老闆和玄祖舅也是打小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只以為玄祖舅他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咋相見,還著實嚇了一大跳,知道了玄祖舅的生平和際遇,更是嘖嘖稱奇,說:「華兄,你本身就是一部傳奇」於是就希望玄祖舅加盟劇社,把劇社做大做強,玄祖舅欣然應允,並把玄祖父介紹給了曹老闆說:「我的小舅子也很會演戲。」這時候的玄祖父,肩上有了養家糊口的擔子,貨棧沒有了,但孩子大人還得吃飯,再說玄祖父又酷愛藝術,舞台就是他的生命,於是玄祖父就隨著玄祖舅加盟,成了劇社的台柱子,玄祖母也重操舊業了,玄祖舅親自為他們編戲,算是編劇,玄祖伯打理劇社的往來事務,事無大小,件件躬親,算是經理吧,還有幾個閨女,自稱是八姐九妹,大公主、五伶倌,一個個漂亮如花,喜歡錶演,經常來跑跑龍套,救救場面,還幫助做些雜務的,劇社差不多就是我家的了。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戰敗的大清國威儀全無,和小日本簽訂了《馬關條約》,又是割地,又是賠款的,老百姓的日子更苦了,像玄祖舅,玄祖父這樣破產的的商人很多,可是封建統治者照樣過著花天酒地的腐化生活,老百姓苦不堪言,怒火中燒,卻沒有說理的地方。文藝總是要干預生活的,藝術家總是想方設法通過藝術形象來反映生活,來宣洩情緒,來表達政治理想和人生追求,玄祖舅就是這樣的人,他想傾訴,他想宣洩,他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冤屈,知道大清國子民的苦楚,他根據自己的真實事情,寫了一場戲,就叫《李鴻章大罵朝堂》,玄祖父扮演李鴻章,玄祖母扮演西太后,他們兩個演的太好了,把老百姓想說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了,把老百姓想宣洩不能宣洩的憤懣情緒,給淋漓盡致的宣洩出來了。1895年的陰曆十月初一,是民間的鬼節,洛陽城大街小巷都燃香燒紙,為在戰爭中殉難的海軍將士送寒衣,那天晚上,彤雲密布,寒風蕭蕭,幾十萬大清國的子民,忍淚含悲,聚集到洛陽大戲院外的廣場上看戲,金陵城來的大劇社要進行義演,為陣亡的海軍遺屬籌集救濟款,《李鴻章罵朝》就在那晚開演,一直演到除夕夜,場場爆滿,玄祖父他整整演了一百場,沒有休息過一天,十冬臘月,滴水成冰,他在檯子上卻累的大汗淋漓,那幾天他受了風寒,而且他如今只剩一個腎了,體力明顯的不支,又是除夕夜,家家都要團圓,我家也該團圓一次了,玄祖父他也該休息一下了,所以就決定除夕夜不再安排場次了,但是觀眾卻滿滿的坐在戲台下,掌聲一次又一次的響起,玄祖父他被觀眾的熱情打動了,他帶病上台,但卻不敢有半點懈怠,演出獲得空前的成功,台上台下歡聲雷動,他和玄祖母攜著手出來謝幕,又加演了好長時間,觀眾還是不走,一定要玄祖父將罵朝那一大段再演繹一遍,玄祖父他真的是支持不下來了,但是戲子都是人來瘋,尤其是玄祖父,根本經不起觀眾的熱捧,那雷鳴般的掌聲和震天價響的叫好聲,使他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他用盡了他全部的激情,將《李鴻章罵朝》演繹成了他生命的絕唱。只見他,打開一瓶杜康酒,像吹喇叭一樣,一口氣飲下半瓶,他器宇軒昂的站在舞台上,眼前閃現著甲午戰爭那槍炮轟隆,血肉橫飛的戰鬥場面,他就是那個被怒火燒的失去了理智的李鴻章,他借著三分酒力,五分膽氣,兩分豪情,他披頭散髮,跌跌撞撞,就像潑婦罵街,撒潑打滾,又像狂犬吠日,雄獅咆哮:「老佛爺,你這臭婆娘給我好好聽著,還有滿朝文武,你們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給我牢牢記著,大清國如今已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都是你們的罪過,看看我大中華,五千年宏大基業就要毀在我們這些不孝子孫的手中,泱泱大清國竟敗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鴻章罪不可恕,我得為戰爭的失敗負最大責任,這第一個該進監獄的是我,還有你,自稱是慈禧老佛爺,其實就是庸碌無能的臭婆娘,你把海軍軍費用來建園子,美其名曰要顯示大清國的威儀,你顯擺了嗎?大清國威儀何在?還有你,醇清王,你清嗎?你就是個糊塗蟲,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湯,什麼日本國和大清國一衣帶水,根本不會和大清國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擊,用大把的銀子來裝備海軍,無異於把銀子扔到海里,有了這筆款不如給您老人家修個新園子,還能顯示大清國的威儀,小日本和大清國友好了嗎?它戰敗了嗎?割地賠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你這富可敵國的王爺,給海軍捐過一分錢嗎?這仗打敗了,你這總理大臣洗的倒乾淨,你有先見之明,大清國本來就不該打這一仗,打了是失敗,不打也是失敗,還不如不打,你這叫人話嗎?你這就是滿嘴噴糞。還有你們這滿朝的文武大臣,說什麼文能治國,武能安邦,誰來治過一下,安過一次,想我海軍將士在海上欲血奮戰,為國殉難,你們誰去看過他們嗎?戰爭這是國家的行為,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國家的事情能讓一個商人來負責嗎?不錯,這個商人的確有錯,你們說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彈里裝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夠,子彈頭用鐵頂銅,那是他沒有銅材,一個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財力和精力,替你們這些吃著國家的俸祿,不幹國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擔著國家的責任,如今你們還要將他送上斷頭台,老佛爺你是真糊塗啊,還是假糊塗,你這樣做是讓大清國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我李鴻章,已經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我就是賣國賊李鴻章,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活著和死了一個樣,老佛爺你這臭婆娘你聽著,還有你們這滿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記著,如果你們敢將這個商人送上斷頭台,我李鴻章也不活了。」倔老頭披頭散髮,口吐白沫,解下腰間的官綬,在脖子上繞了幾圈,堅決要懸樑自盡,口中大喊「鄧世昌,丁汝昌,劉步蟾,還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們------,請你們等等我,李鴻章我來了,我要陪你們到閻王殿里告狀去呀。」就氣絕身亡,頹然倒地。玄祖父他真的倒在了舞台上,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等人們回過神來,玄祖父他真的已經氣絕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