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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樹仙蹤(四)

  曾祖母真的是沉住氣了,她真的要一輩子不見孫女。


  藍姑姑在父親的幫助下,總算勉強說服了家人,爺爺奶奶給置辦了簡單的嫁妝,父親二叔小大大,她娘家的兄弟也送了他,她的婚禮雖然不算隆重,但也算是風風光光。


  藍姑姑是個十分講面子的人,樣樣事情都要做的光堂,她又有很深的娘家情結,即使出嫁了,也還總想往娘家跑,她也有條件,離娘家近,走遠路也不過二三里,一頓飯的功夫就可以打個來回,有時候,她做下好吃的了,什麼包子了,麻糖了,糖糕了之類的,都是她娘和奶奶愛吃的,就用提籃裝一些,一路小跑,送過來,再回去,飯還沒有涼,她又自由自在,有婆婆替她掙錢,卻沒有婆婆管她花錢,有公公幫他幹活,卻不管她如何理家,她進門就是當家的女人,里裡外外都是她打理,這東西她願送誰送誰,沒有人過問,更沒有人限制,當然了,藍姑姑是個精明的女人,她也絕不會把東西送給而家旁人了,一般的人想吃她一個糖豆都是很難得,而對於娘家,她就大方多了,既捨得東西,又捨得功夫,娘家大大小小有點事情,就屬她跑的最快,屁股又最沉,坐到娘家的凳子上就懶得走,總得叫家人來叫上幾次,才會戀戀不捨的離開,她戀娘家,娘家也戀她,都知道她是能人,針線活做的好,飯也做得好,誰家有婚喪嫁娶的大事,都是先想到她,因為她不但是能人,更是閑人,只要娘家有事叫她,她就會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趕過來,不光是她來,還把他的老公,我們的姑父也帶來,姑父不但能幹,還很會說話,和曾祖八姑父有點像,他沒有親爹,把老丈人當成親爹,他的親娘離他遠,有心裡話她給老丈母說,還有就是藍姑姑和嫂子對脾氣,姑嫂倆一輩子沒有吵過架,母親沒有親姐妹,就把藍姑姑當成親妹妹待著,不管是我家有事,還是他家有事,他們姑嫂倆就是在一起商量著辦。


  不過俺說的這些事情,都是以後的事情,是在娘家人幫助藍姑姑用真情打動了曾祖母,曾祖母又接納她以後的事情,在這以前,藍姑姑可是不能登娘家的門,不管她有多深的娘家情結,娘家的門對她是緊閉的,她心裡難受,又能和誰訴呢。


  這第一件叫藍姑姑傷心的事就是她出嫁三天要回門,也就是回娘家,是很重要的事情,藍姑姑做了很好的準備,帶的東西可不少,她想孝順父母,也想讓奶奶知道,她嫁的人家不賴,可是她不知道奶奶還和她憋著氣呢,她高高興興地拿著禮物進了娘家的門,家人倒是按禮節接待了她。可是,曾祖母沒有到場,藍姑姑像沒出閣時隨意的招呼奶奶:「奶,俺來了,有好吃的,你吃不吃?」


  曾祖母黑喪著臉,不理不睬她。


  新女婿也上前叫一聲:「奶奶,俺來看你了。」


  曾祖母說:「誰是你奶奶,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爺爺奶奶知道曾祖母的脾氣,都不敢吭聲,藍姑姑只以為她是奶奶最嬌慣的孫女,就上前拉住曾祖母說:「奶,你還氣啊,俺給你拿好吃的了,您吃吧。」


  曾祖母將藍姑姑遞過來的東西,都扔到了門外,扭頭就走,進了屋關了門,任是全家人怎麼叫,怎麼勸,都不行。


  父親在門外勸說:「奶奶,開開門吧,不管怎麼說,藍妹妹回門,您這樣叫全家人都難受。」


  曾祖母說:「我說了,我不再見她,她回娘家就回娘家,你們一家人都該吃吃,該樂樂,等吃好了,笑夠了,她走了,我就出去了。」


  父親說:「奶,你咋這樣呢,你這樣,一家人這飯怎麼吃?」


  曾祖母不再吭聲。


  奶奶眼淚汪汪的對藍姑姑說:「你們走吧,你奶的脾氣俺知道,她就是說話算話,藍子你嫁人了,就好好過日子,以後不要再回來了,你回來,你奶不高興,她不高興,俺這一家人都高興不起來。」


  藍姑姑哭著離開了娘家門說:「這是俺的娘家,有俺的親人,憑什麼不準俺回來,俺一定要回來。」


  藍姑姑確實是執拗,她認定了娘家,「你不要俺回來,俺偏要回來」,過幾天她就做點好吃的,來到娘家門上,可是,娘家的門對她禁閉,曾祖母就是個真正的女強人,她說過的話雖然不是金口玉言,也是言必行,行必果,她說不見孫女了,任是誰做工作都不行,奶奶對藍姑姑說:「這不就是娘家嗎,你奶不願見你,你就不見她,你想娘了,我就上你家去。」


  藍姑姑聽了娘的話,好幾個月都沒有再登娘家門,可是,她的娘家情結太重,晚上做夢老是娘家的事情,特別是奶奶,奶奶真是最嬌慣她了,一歲不到她就是和奶奶睡一個被窩兒,奶奶上會燒香串親戚都是帶著她,好吃的、好穿的都是緊著她,如果說憐姑奶有戀嫂情結的話,藍姑姑就是有愛奶情愫,她自作主張找婆家,丟了氺墅的臉面,忤了奶奶的意,傷了奶奶的心,奶奶也沒有像人家別的大戶人家,把她掃地家門,允許家中的人看她,但是,曾祖母的忍讓是有底線的,她還得做出樣子給外人看,這一點,爺爺奶奶都明白,可是藍姑姑不明白,她就是想念奶奶,就是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老在奶奶的面前晃悠,這也是她要找一個近婆家的原因。


  轉眼到了五月端午,我們這兒風俗,出嫁的閨女給娘家親人送端午,藍姑姑又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粽子,糖糕、麻花等,回到娘家,奶奶開開門,還是不讓她進去,藍姑姑生氣了說:「娘,你真狠心,你忍心把閨女攔在門外?」奶奶說:「不是娘狠心,是你奶不讓你進門,娘不像你,娘性子懦弱,一輩子都不敢給你奶說個不字,她看見你心裡不高興,就會罵人,俺一家不能因為你鬧不和氣。」


  藍姑姑說:「那你把東西接住,這糖糕是俺奶最愛吃的。」


  奶奶接住東西,藍姑姑掉著淚走了。


  奶奶將糖糕送給曾祖母吃,說:「這是藍兒送的糖糕。」


  曾祖母一聽是藍姑姑送的糖糕,就不吃了。


  奶奶哭著說:「娘,您怎能這樣,就算是俺生養的閨女不好,可是,您說說,俺這媳婦當得咋樣,一輩子您說啥是啥,從沒忤過你得意吧,這藍子她不像俺,就是像你,她這樣任性忤逆,不就是你慣得,你說你不見她,你真的不想她嗎,她來看你,我怕你生氣,不讓她進門,她掉著淚走了,她知道你愛吃糖糕,給你送來,如果她知道你不吃,她心裡咋好受?娘您就念起俺對憐兒的情義,也不能這樣對待俺的閨女呀。」


  曾祖母長長的嘆了口氣,拿起糖糕吃起來。


  這精誠所至,金石可開,藍姑姑就是用她的誠心叩開娘家門的。


  八月十五中秋節,藍姑姑又給娘家送來了月餅,這月餅是她城裡的婆婆捎回來的,鄉下的人很少能吃到這樣色香味俱佳的月餅,藍姑姑還是沒進娘家門,把月餅留下就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賞月,吃月餅,親戚家送的月餅不少,但就屬藍姑姑送的月餅最好吃,大家一邊吃,一邊說,自然是說藍姑姑了。


  「人家城裡做的月餅就是好吃。」


  「不光是城裡的月餅好吃,衣服更好看,藍姐姐今天來穿了一件衣服,可洋氣啦,聽說,就是人家城裡的婆婆給買的。」


  「藍子這下算是掉福窩裡了,有婆婆這棵搖錢樹,女婿又很是能幹,進門就是主母,一座大院子沒個兄弟爭,俺可是沒有這福氣。」


  「如今這新社會就是好,閨女自己給自己找婆家,像藍妹妹這樣的要是舊社會,肯定是不行。」


  「你沒見藍姐姐和姐夫那個親熱啊,兩個人手拉手,說說笑笑,真是叫人羨慕。」


  「藍子嫁的不錯,她的日子過好了,咱也就不操她的心了。」


  曾祖母聽著不吭聲,吃著月餅,藍姑姑送來的月餅就是好吃,曾祖母吃了大半個了。「


  蓉姑姑坐到奶奶的面前說:「奶奶,二姐送來的月餅好吃嗎。」


  曾祖母努著嘴說:「好吃。」


  蓉姑姑說:「那讓我二姐回來看看你吧,再給你多送些好吃的。」


  曾祖母沉思了一會說:「不行」


  藍姑姑有點泄氣了,說:「不就是娘家嗎,不叫咱回去,咱就不回去了,有好吃的咱自己吃。」


  可是藍姑父不泄氣說:「藍子,你咋泄氣了,奶奶都吃咱送的東西了,說明她心動了,你想奶,奶會不想你,她是騎虎難下,沒個台階,還在生你的氣,咱就好好表現,再說,就是你能舍了娘家,我也心不甘,俺喜歡你,也喜歡氺墅一家人,俺是獨門獨戶,父母都不在面前,又沒個兄弟姐妹,俺就是想搭上水墅這輛大馬車,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過日子,可是,我不但沒搭上你們氺墅的大馬車,俺連岳父家的門都進不去,你奶說他不認識俺,他真不認識俺嗎?俺跟她耗上了,一定得讓他認識俺,讓她親口叫俺一聲孫姑爺。」


  藍姑姑說:「咱奶這就是老攪筋,她不會改變主意的。」


  姑父說:「這事,還得哥幫忙,你就慪住咱哥吧,咱奶聽他的話,他是教師,肚裡有學問,嘴也會說,讓他勸奶奶回心轉意。」


  藍姑姑就慪住了父親。


  父親上班的學校離她家不很遠,但離我家比較遠,父親那一代的老師都十分敬業,就是以校為家,平時吃住都在學校,一星期回家一天,藍姑姑每到星期六就來找父親,來了還帶東西,不是吃的就是穿得,讓父親帶回家給曾祖母,再勸說曾祖母幾句,不過,父親雖然是個好老師,他教育學生比較得法,學生都聽他的話,可是,他教育奶奶不得法,奶奶不聽他的,無論父親怎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曾祖母就是不放話讓藍姑姑回來看她。


  父親沒有幫助藍姑姑說服曾祖母,反而給他自己惹來了麻煩,校長找他談話了。


  父親所在的學校是縣裡的中心小學,教師的素質比較高,可以說是群英薈萃,人才濟濟,尤其是年輕的才子佳人多,能到這所學校當校長,肯定不是等閑之輩,這校長不簡單,他是馬大縣的兒子,不過到了解放以後,馬大縣已經成了馬大省了,省長的兒子又是大學畢業,這在當時可真是鳳毛麟角,怎麼也不能到我們這小地方當個小校長,不過,馬大省是真正的革命者,對自己要求很嚴,對兒子要求也很嚴,他要聽毛主席的話,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基層鍛煉,他對兒子說:「你年輕,要從基層做起,你就到父親工作和戰鬥過的地方去吧。」馬校長雖然在學校里職位最高,但他年齡最小,比父親還小三四歲,二十六歲的生日剛剛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馬校長就是這樣一個正在追求淑女的君子,他還沒有成家呢。


  父親正襟危坐的坐在馬校長的面前,這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馬校長雖然年齡小,但人家官大,不僅官大,而且背景也大,不過那時候的父親不知道馬校長是馬大省的兒子,他就是覺得應該尊敬校長。


  下面是父親和馬校長的對話:


  「馬校長,您找俺有事嗎?俺的工作做的不好嗎?哪裡不對,您就批評,俺一定虛心接受,堅決改正。」


  馬校長看著正正經經的父親有點樂了,父親真是太正人君子了,他就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馬校長想開開他的玩笑說:「王老師,你對工作確實是兢兢業業,教學工作做的扎紮實實,不過,我覺得您最近一段時間,好像心不在焉,課備的沒有以前紮實,上的也沒有以前認真,這次考試你們班的成績也有點退步,你說說,是什麼事分了你的心,影響了你的工作。」


  「馬校長,是有點事分了我的心,影響了工作,我向您作檢討,堅決改正,以後不管這事了,專心一意搞好教學工作,絕不給您校長添亂。」


  「你已經給俺添亂了,看來俺這校長真是當不成了。」


  「馬校長,您咋能連校長都當不成了,您又沒有犯錯誤,誰不知道你馬校長年輕有為,學歷高,魄力大,咱學校的教學質量是全縣第一,教師素質又是最好的。老師們跟著你干,都心情暢快,勁頭十足,昨天你還在會上說局長表揚你,怎麼今天你就當不成校長了。」


  「還不是你們這一群陳世美給鬧的。」


  父親一頭的霧水。


  馬校長的一番話讓父親啼笑皆非。


  如今的人都覺得自己開放,在男女問題上隨心所欲,一切就是以自己的感覺和喜好為中心,對於別人的感受和喜好可以不管不顧,這就是如今離婚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其實,現在的人就是開放,而像父親他們那些三零四零后的年輕人,迎來的是真正的解放,中國人民浴血奮戰幾十年,就是求解放,爭自由,像藍姑姑這樣的追求婚姻自主的年輕人在當時是一種時尚,不光是未婚的年輕人爭自由,那些已經結過婚的年輕人,也爭權利,拿著新中國的第一部婚姻法做武器,向封建的包辦婚姻挑戰,中國歷史上,離婚率最高的時候就是解放初期,父親和藍姑姑他們那代人,他們深受包辦婚姻之苦,衝決羅網的決心最大,當然了,洪流太大了,也會傷及無辜,這無辜就是婦女和孩子。這叫馬校長最頭疼的事情,不是教學上的事情,而是教師的婚姻家庭問題,他領導的陳世美太多了,縣小學確實是群英薈萃,人才濟濟,尤其是年輕的才子佳人多,也正是這些年輕的才子佳人給他惹來許多的麻煩,這些才子佳人大都是二十多歲,大都被父母包辦娶了個鄉下的媳婦,這些媳婦說實話就是,配不上這些才子,而姑爺也配不上佳人,如今,他們都解放了,都思想進步,學識淵博,有一份讓人羨慕的工作,這好姻緣就是男才女貌,志同道合,於是那些才子們紛紛拋棄糟糠之妻,另覓風情佳人,馬校長就將他手下的這些人通通稱作陳世美,這些陳世美,不能一概而論,有些確實是父母包辦,夫妻之間沒有感情,如今離了,對雙方都有好處,但也有人就是打哄哄,見別人拋棄了糟糠之妻,他也跟著將自己喜歡的媳婦給休了,不管是什麼情況,受到傷害最大的是孩子,這最讓馬校長頭疼的就是,被拋棄了的妻子,領著孩子到學校找校長或求情,或哭鬧,而那些另組成的家庭也不安寧,後娘嫌棄前面的孩子,前面的孩子擠兌後到的養父,總之,就是鬧得雞犬不寧,他每天沒有多少時間過問教學的事情,光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都搞得他焦頭爛額,還有就是,他還是不識風情的未婚青年,聽那些人津津樂道的描述,夫妻之間的那些事情,常常讓他臉紅心跳,不知所措,他就去找局長,要求辭職,局長問他辭職的原因,他就說:「他領導不了這一群陳世美。」


  局長說:「你手下不全是陳世美,還有一個柳下惠。」


  馬校長說:「誰是柳下惠?」


  局長說:「就是王書圖,如果王書圖這個正人君子也亂搞了,我就答應你辭職。」


  父親聽了馬校長的話大呼冤枉:「馬校長,俺真的就是柳下惠坐懷不亂,咱學校美女才女不少,俺雖然心中仰慕,但絕沒有非分之想,俺堅決不當陳世美,從沒想到和俺的糟糠之妻離婚,俺不是怕黑老包把俺鍘了,俺是害怕俺的奶奶把俺趕出家門,俺實在舍不了俺的家人,為了他們,俺連豫劇皇后常香玉都舍了。「


  馬校長說:「你認識常香玉?「


  父親說:「俺何止是認識,俺差一點就跟著她到豫劇院當編劇兼導演了,她就是俺的夢中情人。」


  馬校長說:「我不相信你是柳下惠坐懷不亂,同志們都向我反映你的問題,說,有一個美貌女子老來找你,我剛開始不信,經過一段觀察,我找到真憑實據了,她確實漂亮,比豫劇皇后常香玉漂亮,差不多趕上電影明星張瑞芳了。」


  父親這才定下心來,笑著說:「馬校長,那女子漂亮嗎?」


  馬校長說:「是我所見到的最漂亮的女子。」


  父親說:「那是我的二妹,家中人都稱她藍妹妹,我叫他林妹妹。」


  馬校長眼睛睜得溜溜圓「王老師,你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妹妹?這也可能,因為王老師你就是一表人才,女老師們都私下裡說你是美男子,說你貌比潘安差不了多少,才比子建稍微遜一些,我這眼力不好,你妹妹其實和你有點像,都有一雙又大又傳神的眼睛。」


  父親說:「其實我這個妹妹還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是我三妹,她就是個小秦怡」


  「啊,真的嗎?馬校長眼睛一亮。」


  父親說:「我有五個妹妹,村裡人稱她們是氺墅中的五朵金花,大妹妹被蘭州的一家大商人看上了,現在蘭州有工作,掙的錢花不完老往娘家寄,二妹你看見了,貌美手又巧,我腳上穿的鞋都是他做的,她自作主張找了一個如意郎君。」


  馬校長說:「小秦怡呢?」


  父親乜乜馬校長說:「也名花有主,找了個軍人,馬校長,人家是最可愛的人,誰敢和人家爭媳婦呢。」


  馬校長說:「是不敢和最可愛的人爭媳婦,四妹呢?」


  父親說:「四妹沒有三個姐姐長得漂亮,但人家是才女,現在縣中學上學,成績一二名,目標是考上清華大學,我現在掙得工資就是供她上學,馬校長,你想想,她將來功成名就,會忘了我這哥哥。」


  馬校長說:「人家前途不可限量,馬某人才疏學淺,要有自知自明,五妹呢?」


  父親說:「五妹是俺二嬸娘的閨女,她還小,才三四歲。」


  馬校長有點沮喪的搖搖頭:「完了。完了,馬某人沒有艷福,不能到你們氺墅當姑爺了。」


  父親說:「俺氺墅是平民之家,不敢高攀。」


  馬校長說:「王老師,你啥意思?」


  父親說:「馬校長,你是省長的兒子,就是來俺這兒鍛煉鍛煉,鍍鍍金,像你這人才好、學問好、又有大背景的男人,將來干多大不是俺能預料的,一般人家閨女敢攀你嗎?就是你沒有偏見,願意找個平民之家的媳婦,你家父呢?家母呢?雖然現在是新社會,但是,老思想是永遠不會退出歷史舞台的。」


  馬校長真是對父親有點刮目相看了,他苦惱的就是這個問題,他二十六歲了,還是光棍一個,其實,他並不挑剔,可是他不挑剔,人家挑剔,他看上的女子,大都是平民人家的閨女,人家一打聽就回話了,他不知道原因,還以為是自己人才不好,人家看不上他,而父母幫他找的那些門當戶對的人家,他又看不上。


  馬校長說:「王老師,你這麼好的條件,不給鄉下的老婆離婚,你的老婆一定是非常漂亮吧?」


  父親說:「一般人才,不難看,她很能幹,幫俺撐起這個家,上面幫俺孝順父母、奉養爺奶,下面和小姑子相處得很和睦,一家子人都喜歡她,特別是俺的這個二妹,和她就像親姐妹一樣形影不能離,她為俺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兒子,不久就給俺生閨女,馬校長,你說像我這樣的人,能夠一心一意的工作,離不開家人的幫助啊,俺媳婦就不說了,里裡外外一把手,大事小事都能擺平,我的妹妹也幫俺不小忙,俺的爹娘就不用說了,俺的孩子他們幫俺養著,俺的奶老了,也不閑著,催著俺快給她生個重孫女,她好幫俺養著,這一家人可是誰也離不開誰,俺掙得錢就給他們花,他們高興了,俺工作就更有勁兒。」


  馬校長點點頭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王老師,您分明是在給俺上課,俺真是受教育了,給你老哥說實話吧,小弟沒有你有福氣,小弟長了這麼大,沒有享過家庭的福,對天倫之樂很淡漠,俺的父親是地下黨,他和母親在險惡的環境里工作,俺的娘為了掩護俺爹犧牲了,俺就是在延安的孤兒院里長大的,洛陽解放后,俺爹的身份才公開,他將俺接到洛陽上完中學,上大學,他又成了家,繼母生了兩個女兒,繼母心眼有點小,對俺不太好,俺從小就是住校,父親一兩個月看俺一次,給俺留點生活費。如今他當省長了,身體也不好,他心裡想讓俺留在他身邊,可是,俺不肯原諒他,他也就冠冕堂皇的說:」年輕人下基層鍛煉鍛煉好,你去洛陽吧,那裡是父親工作和戰鬥過的地方,那裡有氺墅一家人,他們為革命做出過貢獻,他們那一家八代不衰,肯定有不平常的地方,你找到這一家人,研究研究,做點學問,肯定會對你有好處。「


  父親說:「你父親是不是有個小名叫大馬駒?「


  馬校長說:「就是。」


  父親說:「他在我們縣當過縣長,以後到洛陽給華之雲當副手,其實是說服華之雲,為洛陽的解放做出了貢獻,洛陽那麼快就攻下來,傷亡很小,就是華司令死後,把軍隊的調度權交給了你的父親。」


  馬校長說:「你咋知道這麼清楚?」


  父親說:「華司令是我們氺墅的外甥,也是我心中最崇敬的英雄,馬縣長能到華司令跟前,就是華司令的母親俺的老姑奶做的工作。」


  馬校長站起來雙手合什,恭恭敬敬的給父親行了個團手拜:「王大哥在上,請受馬小弟一拜。」


  父親說:「馬老弟,你既然認俺做大哥了,俺就要說你幾句,你得回省城,在馬省長身邊孝順他老人家,他妻離子散就是為了讓千千萬萬的人,有一個好家庭啊,他如今老了,身體不好,你是他的獨生子,怎能離開他呢?父母在不遠遊,這古訓到什麼時候都管用,你也不小了,該給自己找個媳婦,不為你,就是為老人,馬省長他也應該享受天倫之樂,最好再給他生個孫子,含飴弄孫就是老人的最大樂趣。」


  馬校長說:「可是,俺咋能找到呢?」


  父親說:「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的面前就有一個合適的。」


  馬校長說「是誰?」


  父親說:「你的教導主任季女士呀,才貌雙全吧,而且也是高幹之女,配您正合適。「


  馬校長說:「季敏英呀,人家那眼多高,能看上俺嗎?」


  父親說:「她不是眼高,反而自卑,她結過婚,有一個女兒,但是,她年齡並不大,比你還小一歲,她還上中學的時候,就被華司令的副官梁靖霆看上了,結了婚生了個女兒,華司令自殺前,把獨生女兒託付於她的丈夫梁靖霆,洛陽城破,南京來了專機,梁靖霆就護著華司令的女兒到了南京,其實,梁靖霆也是地下黨,為了完成故人的重託,也為了做更大的事情,就到台灣了,你說,他還會回來嗎?」


  馬校長說:「憑季主任的條件,再找個不難。」


  父親說:「確實追求她的不少,但是,她就是疼女兒,怕女兒受委屈,這人世之間男女之事最大,這男女之事婚姻之事最大,婚姻之事兒女之事最大,為了兒女,我們忍受多大委屈都值得。」


  馬校長說:「王大哥,你給馬小弟保這個媒吧,你告訴她,俺仰慕她,願意和她一起白頭偕老,更願意把她的女兒,當成俺親生的女兒養育成人。」


  馬校長本來是想教育父親的,反而被父親教育了,他說:「王大哥,咱倆其實是偏離主題了,你是反客為主,把俺教育了,我還是不明白,你的妹妹她都已經出嫁了,還老來找你這哥哥幹什麼?她和夫家處的不好,找你這娘家大哥幫她離婚?」


  父親說:「馬校長,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的妹妹不是和夫家處的不好來找我,相反,是處的太好了,才找我幫忙。」


  父親把藍姑姑自找婆家,奶奶不願意,不讓她回娘家的事情告訴了馬校長。馬校長笑著說:「你們氺墅真是就出奇女子。」


  父親說:「我們氺墅誰是奇女子。」


  馬校長說:「我正在作為一個課題在研究你們氺墅呢,題目就叫:「氺墅八代不衰的奧秘所在」


  父親說:「奧秘所在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馬校長你有什麼錦囊妙計給俺一個,讓俺說服俺奶這個老攪筋,讓俺妹妹再回到氺墅,還有俺的妹夫,煩死人了。」


  馬校長說:「其實吧,像你家這婆婆媽媽的事情,讓你這大老爺兒們來解決,反而不得法,這婆婆媽媽的事還得讓婆婆媽媽們來解決,你不妨把它交給你的老婆,讓她幫你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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