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削藩
大橫庚庚,余為大王,夏啟以光。——劉恆
呂雉對於每日進宮給自己講道家養生之術的沈初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從哪裡來的,她半點也想不起來了。可這不妨礙她對這個小道士有了幾分好感。
按照呂家兩兄弟的想法,周勃請來的人,那必然是要對呂家不利的,直接找個理由杖斃了就好。可沈初太安分了,對呂雉恭恭敬敬,讓呂雉慢慢熄滅了自己的殺心。
「姑母,那道士是周勃的走狗,姑母為何不殺了他,以絕後患?」劉恭的喪事過後,呂祿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
他這姑母心思深,他們素來是看不透的。
呂雉斜倚在塌上,淡淡道:「你懂什麼?你當那一語千年真是好惹的不成?那小道士現在安安分分的,又沒有惹到呂家,你何必跟他過不去。」
呂祿好奇道:「一語千年不過是一群不成器的臭道士,咱們呂家權傾天下,還怕他們不成?」
呂雉冷哼一聲,道:「既然你覺得他們不成器,何必非要了那小道士的命?」
她橫了縮脖子的呂祿一眼,嘆氣道:「你有所不知,當年高祖皇帝在沛縣時,曾見過一語千年的老道士。我記得清楚,那老道士當時就斷言高祖皇帝有天子命格,還說……」
呂祿張大了嘴,一臉驚訝好奇:「還說什麼?」
呂雉搖了搖頭,情緒有些低落,顯然是不想再往下說了,她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記住哀家的話,那小道士安分守己,你就莫要為難他,世人傳言一語千年有顛覆乾坤之能,不是說說而已。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得罪他們。」
呂祿心有不甘,可並不敢頂撞姑母,他恭敬行了一禮后緩緩退出了椒房殿。
夕陽緩緩落下,沈初踏著晚霞的餘光走進一個客棧的雅間,沈初本就相貌清俊,此時披著霞光更是給人一種出塵脫俗的感覺,配上那一身道服,生生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先生。」沈初一踏入雅間,宋昌就站了起來,躬身相迎。
宋昌的態度極為恭敬有禮,哪怕他的年紀比沈初大的多,可面對這位薄太后親自請的高人,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沈初微微一笑,對宋昌打了個稽首道:「太後娘娘可還安好?」
宋昌道:「太後娘娘安好,娘娘此次派我前來乃是聽聞陛下駕崩之事,詢問先生,代國何時可以舉事?」
沈初搖了搖頭,他從前就知道薄太后恨極了呂雉,恨不得殺進未央宮裡,讓呂后和戚夫人一個下場,卻不想她這麼迫不及待。
他道:「太皇太后乃是高祖皇帝髮妻,名正言順,代王若是舉事就是反賊,哪怕有高祖血脈,日後也會遺臭萬年。」
宋昌皺了皺眉,他又何嘗不明白這一點,可呂后這些年大肆屠戮劉氏子孫,劉氏後代幾乎人人自危。不反,說不定哪天也得死。
沈初輕輕抿了一口水,繼續道:「太皇太後日子不多了,她一去,呂家則不存焉。到那時候,貧道自能讓代王不費一兵一卒坐上天子之位。你回去之後讓太後娘娘囑咐代王休養生息,勤練兵卒,日後自有大用。」
「先生所言當真?」宋昌臉上滿是驚喜,現在呂家猖狂,不就是因為有呂雉在嗎?若是呂雉死了,呂家根本不成氣候。
沈初緩緩點了點頭,他師父曾經跟他說過。不久之後,呂後身體會越來越差,總夢到冤魂索命,之後一命歸西,到那時候,不用他做什麼,呂家也完了。
他現在當務之急的,是想著怎麼利用此次事件削弱諸侯王的力量。師父曾說,要輔佐漢文帝坐穩皇位,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權,首先就是削藩。
可藩王哪裡是好削的啊!師父說歷史上的削藩哪一次都是要勞民傷財的狠狠打上幾年才能分出來個高下的。想日後削藩輕鬆一點,這次跟呂家的戰爭里,就必須讓那些藩王內耗。
他微笑頷首,道:「自然。你讓代王安心等著長安的人請他來繼位即可,爭皇位的事情莫要參與。」
「這.……」宋昌一臉震驚的看著沈初。
他是薄太后的親信,很清楚薄太後有多渴望代王可以當上天子。
薄太后這一生不容易,她姿容只能算尚可,當年只是偶然得了高祖皇帝一次臨幸,之後就再也沒有被寵幸過。雖然她運氣好,生下了代王劉恆,可劉恆也從未得到過高祖皇帝的重視。
她比不得戚夫人那樣能歌善舞,美貌出眾,也比不得呂后以女子之身跟滿朝文武鬥爭,生生抓穩了權柄,扶著自己懦弱無爭的兒子坐穩了皇位。
可她也是渴望那個位置的,她也想做萬萬人之上的皇太后,她有一個比劉盈、劉如意更優秀的兒子。她就是要爭一爭!
若不是沈初是薄太后親自請下山的,他真要懷疑這沈初是不是敵方的人,拿話來安撫他們,拖延時間,好給別的諸侯王爭奪皇位的機會了。
沈初見宋昌的態度只微微一笑,道:「你只把話傳到就是。」
師父說過,本來代王劉恆也沒有出兵爭皇位。他相信就算沒有他的囑咐,劉恆也會如師父所說那般選擇,不會出兵。
宋昌深深看了沈初一眼,緩緩點頭,隨即起身作揖后從後門悄悄離開。
沈初將杯子里最後一口水喝盡,看了一眼後門的位置,起身從雅間的正門走了出去,剛出門一個身著青色襦裙的少婦撞了上來,那少婦急用雙手推在沈初胳膊上,借力後退,才收住了腳步。
沈初被推的一個踉蹌,轉頭去看來人相貌,瞳孔猛的一縮,整張臉血色褪盡。